听孙嬷嬷说这角门锁了竟是姚阑的吩咐,云初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沉吟了片刻,缓缓地问道:
“孙嬷嬷没记错,你说的可是‘露院’,不是‘逸院’?”
逸院是姚阑的院子,云初的意思很明白,尽管姚阑协助太太掌管国公府后院的事物,但也管不了她后院的事儿,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无形的气势,听得众人俱是一颤。
尤其喜菊喜兰,云初出阁前就是国公府的常客,每次来府一般都住在太太那儿,她们这些大丫头都知道她为人素来宽柔随和,没有威严,不想今儿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位四女乃女乃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孙嬷嬷也没料到一向大度随和的云初会突然发威,一时竟怔住了,但在大府呆久了,人老了,也便成了精,孙嬷嬷只怔了片刻,随即也回过味来,忙上前一步陪着笑说道:
“四女乃女乃误会了,这原是太太的主意,因您上次在里面出了事,太太吩咐人将这角门封了,大女乃女乃这才命人换了锁,嘱咐奴才把着钥匙,不准任何人出入,都是主子,谁的吩咐奴才都不敢违背,还求四女乃女乃体谅我们做奴才的难处,您真想进去,好歹去和大女乃女乃说一声……”
听了这话,云初也相信这是太太和姚阑的安排,但这毕竟是她的院子,平白封了个角门,她这个主人竟不知道,可见太太和姚阑根本就没把她放到眼里。
三爷董仁是太太的陪嫁丫鬟春红所生,可连潘敏这个庶出的媳妇,凡事都要争上三分,别说她这个嫡亲的媳妇了,论身份,她和姚阑平起平坐,果真派个丫鬟去求姚阑,答不答应不说,但却让她在人前露怯,想起府里那些难缠的妯娌和姑女乃女乃们,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这寡妇失业的,果真被欺负住了,怕是以后想过安静的日子也是不能。想到这,云初淡淡地说道:
“这事儿我自会找大嫂理论,你只管开门便是。”
“奴才还求四女乃女乃开恩,果真开了门,大女乃女乃知道了,会剥了奴才的皮!”
听说这是太太的吩咐,喜菊也紧着劝道:
“四女乃女乃,您出来一个多时辰了,想也累了,正好天也不早了,不如今儿就算了,左右这湖离我们院儿近,早晚有空去瞧,您也知道,这大女乃女乃治家严可是出了名的,求四女乃女乃好歹体谅这些做奴才的,别这么拧着……”
“我既然说了,大嫂果真怪下来,自然有我担着,还罚不到你们身上,你们这么怕大嫂罚,就不怕惹恼了我,也会罚你们,嗯!”
不等喜菊说完,云初便打断了她,这些人话里话外全没将她放在眼里,让她异常的恼火,语气虽还平静,却加重了不少,尤其最后一个“嗯”只,拉的长长的,犹如一声低哑沉闷的炸雷,虽不是响彻天空,却震的众人浑身发颤,六神无主。
这府里妯娌多,姑娘多,寻常没事儿都要生些事来,别说这事儿的确是姚阑的错儿,不折腾才怪。没见过云初这个架势,不说孙嬷嬷,连喜菊也变了脸,她们这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儿。
今儿游不游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门必须开!
四女乃女乃和大女乃女乃较上了劲!
想到这儿,喜菊不由暗叹一声,本以为云初是旷世才女,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会计较这世俗的事儿,不想今儿领教了,竟也是个锱铢必较之人,只苦了他们做奴才的,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跪下!”
正暗自埋怨着,只听云初猛的怒喝一声。惊得喜菊浑身一颤,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其他人见了,哪敢站着,也都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云初本意只是呵斥孙嬷嬷,不想众人都跪了下来,包括这俩戴帽下来的高管——喜菊、喜兰。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云初也猛一哆嗦,身为现代人的她还真没被人这么跪过,一时竟也有些无措,却没立时叫不相干的人起来,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稳了稳心神,云初淡淡地说道:
“芙蓉,把孙妈的钥匙收了,去把角门打开。”
芙蓉忙应了声,爬起来,上前从孙嬷嬷身上取了钥匙,这孙嬷嬷哪敢再拦,只乖乖让芙蓉取了。
见角门被打开了,云初这才起身,走了两步,又反身说道:
“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独孙嬷嬷还跪在那儿,不敢乱动,云初只做不见,正要转身,只听喜兰说道:
“四女乃女乃,出来这么久了,奴婢忽然想起您屋里的画眉一早只喂了一遍,怕是现在早饿了,奴婢……想回去看看。”
本就不愿让这些人跟着,听了喜兰的话,云初自然是求之不得,随意地点点头,转身的瞬间,瞥见喜兰、喜菊正打眼色,心一动,恍然了悟过来,刚刚孙嬷嬷也说过,这封角门是太太的主意,怕是喜兰要去打小报告吧。
有心拦着,转念一想,嘴长在她们身上,拦住这次,却拦不住下次,这事儿本就不公,倒要看看她的亲姨娘怎么处理,想到这儿,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做没见喜兰的小动作,转身朝角门走去。
别说,还真让云初猜对了,前面已经说了,这喜兰真就是为了打小报告,才千方百计地找借口,只是云初不知,董国公早把她当做一面招贤纳士的旗帜,才由着她来落雁湖游玩,太太事后也没因这事儿罚她,还把她感动够呛,以为她的亲姨娘有多宠她呢!当然了,这是后话。
“四女乃女乃……”
刚走了两步,秀儿在身后迟疑地叫了一声,云初身子一滞,秀儿又是谁的人,该不会也学喜兰找借口巴巴的去献殷勤吧?
一念至此,云初不觉心里发堵,她这个院儿可真成了公共市场了。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秀儿,却见她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不觉一怔。这才想起一大早秀儿里里外外很是辛苦,尤其在药园,围前围后地翻译哑语,怕是用了不少精力,不觉心软了下来,见她嘴唇嗫嚅,正犹豫着要说
,开口说道:
“你也不用跟着,回去歇着吧。”
秀儿神色一轻,忙福身谢了,和喜兰顺着回廊向前院走去……
露院和落雁湖仅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光,墙里是座规规矩矩的古典式内宅,墙外却别有洞天,俨然一座湖上别院,竟是不折不扣的园林式建筑,水榭楼台,夹杂着名花美石,蜿蜒曲折,附于碧湖之上,湖面在烈日下升起淡淡的薄雾,萦绕其间,果真是霭霭祥云笼殿宇,依依薄雾罩回廊。
不愧是位爵爷的府邸,带着喜菊、芙蓉漫步在湖上的回廊中,看着不远处几个婆子正忙碌地修剪着湖边的树木花草,云初确信,即便是拿到现代,也没几人能花这么大的手笔建得起这样一个私家湖上园林,不说这些名贵的建材和设计,单说这地价也买不起,更别说这只是国公府的一角了。
“这个亭子叫观星阁,奴婢听说登上亭子,便能看清我们国公府的全貌,尤其夜间,是个看星星的好去处,可惜……奴婢从没上去过。”
见云初立在湖中心的四层半的小楼式亭子前沉默不语,芙蓉在一边介绍道。
前世也游过许多名胜古迹,云初还是初次看到有把凉亭修成这样的,一至四层看上去就是一座小楼,只上面多了半层,修成一个纯粹的凉亭,看上去阁楼不像阁楼,亭子不像亭子,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融于湖面整片建筑群中,却也不显的突兀,她刚刚从湖边望过来,也只看到最上面那个亭子,很是别致,走近了才发现亭子竟是建筑在楼顶部的,也是用了匠心的。
观星阁?这古人都迷信星占,想是董国公为了登高望远,夜观天相吧,听了芙蓉的话,云初点点头,指着眼前两根朱红色立柱上的对联说道:
“念!”
第二十九章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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