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在心里用目光射了他一脸,将他言语间的傲慢过滤了去,但心头却溢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听起来自己将要负责管理的那都人马,竟是在陆扬被打残过的溃兵?
郑谷这时开口道:“林军使,忘了跟你做些介绍,这两位,一位是青峰营第二都军使罗成功,早年在青州从戎,凭着军功升到军使这一级,在他手上还曾取下过几颗黑狼骑的人头,就在那次还被一个黑狼骑临死反扑,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他指了指疤脸军校,目光有意无意地与其对视两眼,疤脸军校也看向他,两人不知在用眼神交流些什么。
林靖听完,便拱手道:“罗军使勇武,林某今日方才得知,日后必当效仿。”
疤脸军校罗成功瞥了林靖一眼,嗤笑道:“林军使少年英才,听说今年方才虚岁十八,竟已经与罗某人同阶为校,罗某在军中拼搏十年,方才与如今这等羞人之绩,当是罗某汗颜才是,岂敢在林军使身前倨傲。”
口中虽说是不敢倨傲,但那态度,却着实倨傲的紧,摆明是对林靖这般年幼便做上军使而颇有不满,但林靖却假作未见,又是与之一番谦让,令其完全捉不到任何把柄。
郑谷出来打着圆场道:“罗军使粗人脾性,但性子却是极为豪爽,林军使不必与之计较。”
在罗成功对面而立的军校这时站出来,面对林靖做起自我介绍,道:“林军使,鄙人第四都军使李鳌,这两月与郑营主的第一都同驻主营,听说林军使今日便会到任,故此郑营主专程唤了我等前来恭候,我青峰营共有六都人马,其中第五,第六都如今正在边关换防中,两位都指挥身负要务,不便前来,还请林军使见谅。”
林靖听这李鳌说完,心中警惕顿起,连忙做出一阵受宠若惊的模样,向其拱手道:“林某不过一介军使,哪里能担待得起恭候二字!李军使这是在折煞林某了。”
李鳌这番话,说的有些诛心,却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竟自降身份,连那郑谷也代入进去,说是三人原本就约好一同在此地恭候林靖,此话看似极为有礼客气,但林靖却知,自己与这几人虽忝为同阶,但不论是军中资历又或年龄大小,都不至于有资格让他们用上恭候二字。
李鳌……李鳖吧?
龙宫里的鳖兄,可是一等一的阴险角色。
果不其然的,虽说林靖第一时间自谦的态度令房中三人均是有些意外,但三人对视数眼,郑谷眼神中略带闪烁,似乎是犹有未决,但那疤脸罗成功却猛然不顾地强自阴沉了脸色,朝着林靖大声呵斥道:“林军使!你可知你今日初来,便已经令我堂堂捧日青峰营颜面尽失!险些要遭诸多同僚的耻笑!”
林靖冷笑一声,果然不是单单下马威这般简单,所幸他心中早有准备,此时无惊无喜不慌不忙的疑惑道:“林某初来,还当真不知犯了什么忌讳,还请罗军使明言。”
罗成功扬起眉头,斥道:“敢问林军使,今日前来军营,可是乘马车赶来赴任?”
林靖学他一样挑起眉头,明言道:“林某尚未懂得骑马,因此才需乘车过来,莫非这就丢了青峰营的颜面不成?”
他已看出这罗成功似乎是有意要跟自己找麻烦,自己虽不愿得罪别人,无奈别人却要来招惹自己,既然如此,自己断然没有退让的理由。
罗成功冷笑道:“算你尚敢承认,堂堂骑军军使,连战马都驾驭不了,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青峰营乃是永镇军骑军主力,岂能容得了你这等酒囊饭袋!”
“罗军使!”林靖猛然一声大喝,将罗成功骇了一跳:“青峰营容不容得了林某,似乎还轮不到罗军使来提说!若是罗军使对安抚司签发下来的牒文有任何意见,大可自去找人理论!你我同阶为校,林某岂能由得你呼来喝去,语带侮辱?”
罗成功大约是没想到林靖竟敢忽然怒喝出声,顿时气极,怒道:“好你个乳臭小子,竟敢跟老子大呼小叫!老子说你是废物,偏生你还不肯承认了咋的?若是没人提携于你,凭你这等能耐,还能混到主力骑军中来不成!?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跟老子到校场上去过过高低,届时谁怂了谁他娘的就是真正的酒囊饭袋,由不得自个不承认!老子问你,你可有这等胆量!”
林靖嗤笑一声,看来自己此来之前,早已被人做过了一番细致周密的调查!但他却不怒反笑,问道:“罗军使,敢问你今年贵庚,芳龄几何?”
罗成功未能反应过来,急躁地道:“老子满打满算,三十有一,比你这等毛头小子长上了一大截!论年纪长幼,论军功资历,就是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你来顶撞老子!你可知这军中,讲究的就是资历,凭着你那还未捂热的军使身份,莫非就敢妄想与老子平起平坐不成!”
他一番怒斥,犹未所觉林靖先前言语中的嘲讽意味,但郑谷与李鳌却立时听了出来,芳龄几何这等词句,是用在问话女儿家身上,岂能用来问及男汉?
林靖不理罗成功的暴怒,丝毫不惧地道:“罗军使的年纪既然已经三十有一,又岂能和那小女儿家一般,颇有泼妇骂街之嫌?岂不觉得有些幼稚?”
“你!”罗成功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的蹦起来:“等不及去校场了,老子这就要好好教你知道厉害!”
他语音一毕,一时间立时动起身,粗壮的身子就要冲了过来,但林靖却睁眼正视,丝毫不惧,脚下连动都没有动上半分,那罗成功手中握拳,眼看就要冲上前来动粗,旁侧的李鳌却猛然跳出来将他抱住,口中连连说道:“罗军使,你这又是在做些什么!林军使堂堂军校,岂能是你能冒犯的了!你莫不是想吃军棍子了不成!”
罗成功暴怒道:“此子言语辱我,我岂能善罢干休!”
桌前稳坐的郑谷这时起了身,朝着罗成功暴喝道:“大胆罗军使!莫不是张营主一走,你竟不把我这个代营主放在眼里了不成!还不快快给本将滚将出去!”
罗成功见郑谷发火,这才极不情愿地软化下来,他连连怒视林靖,眼中尽是让林靖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的意思,而后朝向郑谷行了一礼,气冲冲地奔出了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