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范带领下,一行人穿行在边城中的街巷里,队列行进在边城中也不算惊世骇俗,人们已经见怪不怪,花费了一些时间,拐进一条小巷,才总算来到了地头。
算起来,已经是进入了西城的地界,沿途还看到一些出门行走的女子,看样子竟是青楼里的人。
“就在此处了,军使爷。”老范指着一栋宅院的大门处道:“军使爷可带人暂时居住于此。”
林靖等人跟着看去,不由纷纷疑惑道:“此处?不是一栋民居?怎会被用来做为歇兵之所?”
老范好像知道众人会有所惊讶般,解释道:“此地原本乃是城主大人下辖的一处宅院,是我家驿长好不容易才借来的地方,各位勿需惊讶,若是驿站有空闲房舍腾出来,又能容纳下诸位,老范届时会率先替各位安排的。”
林靖点头道:“出门在外,能有一地容身就很不错了,这还多亏了你老范帮忙,否则我营的伤号今夜还不知有无着落呢。”
老范笑道:“军使爷果然是明白人,不过此事是小的应尽之责,称不上什么帮忙,这处院落有一名城主府的老仆负责看护,小的已经知会过,军使爷放心带人入住便是,只是有一事小的却想请军使担待则个……”
林靖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入住此处尚有一些规矩?”
“正是。”老范连声道:“此地并非我禁军所属,又是借于城主府,因此有些小小的事情需要注意,就是希望军使带人在此借住时,平日里不可大声喧哗,吵到周围……”
陶全安道:“借住他人之所,有所忌讳也是应当。”
苏灿没好气地道:“我等身为禁军,原本就该在禁军驿站歇息,如今不止是要寄人篱下,这还得忍气吞声……”
林靖笑骂道:“谁又给你气受了,行了,少发些牢骚,快些着人将伤号送进房内歇息。”
又转身向陶全安道:“陶副使立即派人前往宁武拜见指挥使吧。”
陶全安点头应是,林靖又跟那老范道:“老范,若是驿站有腾出房舍来,记得通知于我,到时再另加感谢你。”
老范知林靖说的意思,点头道:“军使爷放心,你今日打赏给小人的银子已是够小人请人喝上几顿酒了,这点事小人会记在心上,不必军使再给什么报酬。”
林靖见状,也没多言,便好言将老范送走。
进了门,一干军卒纷纷四散开,找寻屋舍替伤号安置,又打开院门让拉着辎重的车驾进门,赶车的人发出一阵吆喝声,林靖才看到有院内的人正迎上来,是一个打扮的整整洁洁的老仆,手里捏着一把清扫院落用的竹帚,专奔林靖而来。
“你是管事之人?”这话不是林靖说出,反倒是老仆卜一见面,便上前质问,且面带不善,语调生硬。
林靖稍觉诧异,但倒不至于会十分介意,便道:“正是在下。”
老仆上下打量林靖两眼,道:“叫你的人,只能住在院东的矮屋,不能到院西头的花园里来,若是被我发现有人擅自踏足西院,你们便立马走人!”
老仆似乎连多说几句和门面上的应付也懒得去做,就这么说完,而后便直勾勾盯住林靖,见林靖没有开口,他还皱起眉头道:“听懂了么?”
林靖及他身边的人大约都未能想到老仆说话语气竟是这样,林靖尚算淡定,但他身后的人却个个都愤怒起来,那老仆见状却不理会,又问林靖道:“我是在问你,听懂了吗?”
“在下懂了。”林靖没有因此而显出异样,反而是点头微笑。
老仆略显诧异地看了林靖一眼,便没有再说些什么,提着手中的竹帚便转身离去。
“军使。”耿苞在林靖身边说道:“你没必要如此的。”
林靖转头道:“无妨,我们的伤号可不能睡在野外,一个老人而已,何必与其计较。”
陶全安道:“军使说的是,还是先安置下来才是紧要。”
林靖一边入内,一边道:“动起来吧,找到老人说的那排矮屋,陶副使分配一下住处,耿什长安排日常警戒。”
“在边城里还需设岗么?”苏灿问道。
“随时、随地。”耿苞拍拍苏灿的肩头,而后一边离去,一边说道:“还不懂军使的治军之法么?”
苏灿模模脑门,郁闷道:“那意思是明日也得继续操练了……”
刘青跟在最后,也伸手拍了拍苏灿的肩头道:“不错,猜得真准。”
……
……
边城,外观上极不起眼却坚如磐石的一座城,就如同一根哽喉的刺一般矗立在进入宋境的道路上,任何一个敌对势力都未敢在没有拔除边城之前就将大军长驱直入进宋境。
名义上此城并没有一个正规城池的官僚体系,边城历来设有城主,执掌全城军政,麾下主事的大多数也是武将,文官则只负责维持城池正常运行。
城内长期驻泊三万余精锐宋军,但其内军卒成分复杂,若无点手段手腕,想要管好此城并非易事,因此朝廷在拣选人员担任此城城主时,必须挑选一个手腕凌厉的人物,否则定难治理。
而如今镇守此城的主将城主便是一位雷厉风行,威名远扬的人物。
“郑元成,郑城主……嘿,这位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院落内某处,安顿下来的军卒吃罢晚饭,开始围拢在房舍前头的空地上闲聊起来,有参与过陆扬战役的老卒跟新加入第三都的人讲着边城的事迹,言语间透着震撼,似是对一些传言深信不疑一般。
“传言郑元成曾经出身于敢战士营!做过敢战营的护军中郎将!此人曾为宋廷立下汗马功劳,所率敢战士驰骋沙场所向披靡…….”
“你说是敢战士吗?”有人接着这些话头继续:“听闻敢战士已然在陆扬尽数战死,朝廷还将轻敌冒进等罪责怪在他们身上呢,倒是没想到这位郑城主竟也是做过敢战营的统领,只可惜在他其后的中郎将却将敢战士带入了死路,说不得这位城主大人如今已经不敢在人前提说他曾是敢战士的出身了。”
“小声些吧,敢战士再是成了罪人,这位郑城主即便表面上划清了关系,谁又能保证他心你的念想?若是城主府的人听到我等这般谈及敢战士,再报于郑城主知道,我等只怕有可能会被人立刻赶出来。”
“城主郑元成。”院落一角,并非刻意聆听军卒对话却又完全听进了耳中,林靖没来由地轻叹一声,自言自语般地疑惑道:“一名奴兵,最后却成了一城之主,敢战士,倒是有几分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