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西三河属于织田阵营的松平家分家松平家的居城形原城里,松平广家正在气急败坏地大骂负责加固城防的长子松平元惠:“元惠,你这个草包,这么多天还没把城池加固好,等竹千代的大军打过来了,城里的人统统都得完蛋。”
松平元惠也是个有脾气的,居然敢和老子对骂:“加固个屁啊,竹千代刚回到冈崎,城里的家老们就一个个偷偷溜过去拜见他,我们就算把城防加固得再好,也会被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给内应掉的!”
松平广家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糟糕了,瞬间不由苍老了许多:“当年,为父千不该万不该去打松平家的主意,这便宜没捞到不说,还结下这么一个大仇家…”
看到父亲这般模样,元惠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般劝慰说:“竹千代虽然是太原雪斋的徒弟,但毕竟年幼,那些家老去拜见他不过是给雪斋大人一个面子而已,我们堂堂松平家难道还怕这个连冠礼都还没加过的黄口孺子不成?”
松平广家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拔出腰间的武士刀按在自己脖子上,对儿子说:“当年谁知道这小畜生会成为雪斋大人的徒弟呢?雪斋大人是何等人物,听说他对竹千代颇为器重,能让我们松平家保存到今天,已经是他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也罢,元惠,在我死后,你提我的头去向竹千代请罪,恳求他能保存我们松平一脉的一点香火…”
松平元惠悲从中来,上前死死按住父亲握刀的大手,恳求道:“父亲,请不要这么快就轻生,以竹千代今日的地位,只要我们肯降伏于他,他必定无法做得太过,毕竟他在三河的根基尚浅,我们还可以帮得上他的忙…”
松平广家一听这话有理,也就熄了死念,还刀入鞘,吩咐左右道:“备马,我们父子一起去冈崎找竹千代负荆请罪去!”
正在这时,一名老者领着两名客人走进城来。这父子两人一看,是家老佐田云助带着一老一少两名武士来了,看那架势八成是三河的少主竹千代和陪他前来调略的今川家部将吉良义安,看到佐田云助似乎面有喜色,父子忙迎了上去:“云助,贵客登门,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前来迎接?”
佐田云助呵呵一笑:“主公,这位就是三河守护竹千代大人,这位是今川重臣吉良义安大人,他们的来意就不用臣多说了吧。”
松平广家忙拉着儿子跪下道:“罪臣松平广家(松平元惠)拜见三河守和吉良大人,因为罪孽深重,请两位大人治罪,只求能宽免一门老小…”
竹千代自然知道眼前的这对父子就是屠戮松平家满门的罪魁祸首,虽然他只不过是个冒牌货,但几年来被人们视为三河松平家的主公,早已对松平家有了极强的认同感,自然对这对罪恶滔天的父子没什么好感,不觉怒气上涌地说道:“你们两个现在才知道悔过不嫌太晚了吗?”
看到胆大包天的松平元惠下垂的双眼中隐约闪现的杀机,吉良义安暗骂竹千代不知道进退,明明打算对松平分家的罪孽不予追究,现在怎么还说这等刻薄的话语?早知道就把冈崎的那三千精兵带来,那样的话对松平家要杀要刮还不是你松平公子一句话的事情…
按住蠢蠢欲动的儿子,知道这是竹千代在试探松平家诚意的松平广家忙双手奉上武士刀:“老朽自知罪孽深重,请主公割下老朽的头颅去令尊坟前祭奠,以安老朽愧疚之心。”因为尾张纷乱未平,织田家根本就没有余力保护西三河的附庸豪族们的利益,正如太原雪斋所预料的,就算与松平家结有深仇大怨的松平家,只要不把他们逼得太急,一样可以传檄而定…
竹千代没有去接松平广家上呈的武士刀,而是从腰间拔出自己的那把家传“三河则重”,一刀朝松平广家狠狠劈去。
松平广惠颤抖着想要起身,却勉强压抑下来,他也知道要是不让竹千代杀掉父亲泄愤的话,就算自己依仗在自家城池的优势勉强把竹千代和吉良义安杀死,松平家也势必会在随之而来的松平家甚至是今川家的大军之下覆灭。现在织田家靠不住了,得到今川家鼎力的松平家,再也不是小小的松平家可以抗衡得了的…
松平广家闭目待死,谁知道意料之外地没有死,只是双手托起的武士刀被竹千代一刀劈为了两半。饶是他征战半生,在这生死关头也吓了个够呛,此刻心房一松,双手握住的两截断刃顿时哐当两声掉在了地上。
想起刚才这一刀的威势,松平广惠不由感到自己总算没有乱来,没想到竹千代的武艺已经这么高超,从他这一刀的表现来看,加上家中的家老们倾向于他,自己就算下令围攻于他,恐怕也只能是白费力气,甚至会自取其辱。
显然,竹千代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之所以不带亲随和吉良义安两人就敢大摇大摆地进入形原城,是估计到以自己的武艺,足以在众叛亲离的松平家出入如无人之境。
“今后,如果你松平家再敢行那谋逆之事,松平家的命脉将如你这把刀一样的下场。”竹千代俯视着跪倒在脚下的松平家父子大义凛然地说。
“不敢,今后愿为松平家甘效犬马之劳,以弥补以往的过错。”父子二人异口同声地表白着忠诚。
看到竹千代微微颔首表示接受,松平广家忙献媚一般地说:“那么,现在就请主公去评定间接受松平家的正式效忠吧。”为了家族的传承,他不得不选择向竹千代屈服,很大的原因就是竹千代是太原雪斋的嫡传弟子,而且传闻今川义元有意将外甥女濑名公主许配给他,这种贵人是他们这种小小的土豪万万不敢得罪的。
在松平家父子在前引路时,吉良义安低声道:“主公,你怎么知道松平家的人们一定会向你效忠?”虽然还是今川家的部将,但这次被允许回到三河的封地协助竹千代弹压三河国的豪族,如此一来他也就成了竹千代这个三河守护的家臣。
“三河的豪族和百姓都是我竹千代的臣民,就算与我家有灭门之仇的松平家也不例外,我必须尽可能保存三河的每一份力量。虽然可以饶恕松平广家的老命,但必须让他的儿子元惠继承松平家,不然我的颜面何存?”
他的话声虽然很小,但刚好可以被走在前面的松平父子听到。松平广家肩膀一抖,很快有平静下来,这种事情,其实以前也有过先例,数百年前,建立镰仓幕府的源濑朝也曾这般对待他曾经的敌人…
来到评定间,不需要松平父子去召集,重臣们听说有大事要宣布后,都自发地跑来了。形原城本就不大,不到片刻功夫,所有重臣就都已经到齐了,侍大将以上的家臣一共有二十余人。
“形原从此成为冈崎的支城,家业由元惠继承,在下将隐居内庭不再过问政事。”松平广家轻声宣布。不需要他刻意地去说,家臣们猜也可以猜到他要说的话。
当晚,竹千代就在形原城暂住下来。晚上刚与吉良义安商谈了一番,回到松平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便掀开被窝准备睡觉。
伸手模到一个柔软赤果的女体,竹千代一惊:“你是谁,为何跑到我房间来?”
被窝内的女人跪伏着低声道:“我是松平家的公主静子,奉父兄之命特地来侍候主公,请主公千万不要推辞…”
竹千代有心要推辞,但又担心因此引起松平父子的不安,只得温言道:“既然是这样,你就留下来吧,可不要乱动,免得我冒犯了你。”算起来这个静子公主还是自己的堂妹,虽然已经隔了许多代了。
静子狡黠地一笑,侍候着竹千代宽衣解带,偎在他怀中道:“主公,我会很乖的,绝对不会乱动的,不过你如果想冒犯我的话,我也会默默忍受的…”
竹千代没有再理睬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随后,竹千代就在形原城暂住下来,并且派遣松平家的武士持着他的信函,勒令西三河各地的大小豪族前来参拜,当然还需要献上子女做人质——这是蓬莱战国时代弱者向强者表示臣服的惯例。
不需他亲自前往各郡,看到松平家这个有灭门之仇的西三河最大的豪族都已经臣服并且得到了赦免,其他各家再也没有顾虑,纷纷带着作为人质的子女亲自到形原城来拜见竹千代。
“十八名少年,二十二名少女…再加上松平家担任人质的静子小姐,西三河四十一家豪族全部调略成功,收到人质一共四十一名,可以随时随主公返回冈崎…”半个月不到就完满完成了西三河豪族的调略任务,吉良义安喜不自胜地说。
“嗯,不错了,这些人质暂时还安置在这里吧。不过臣服豪族还不能算是全部,好像还少了水野家?”竹千代早已对西三河的情况了如指掌。
“冈崎目前还在朝比奈信置手中,这些人质放在形原确实还妥当一些…对于水野家,主公有什么打算?”吉良义安道。
竹千代皱眉半晌,忽然想到自己毕竟是个冒牌的少主,考虑到今后或许会有真伪之辨,就需要一个地方安置家眷,显然,水野家处在尾张和三河边境的刈屋城是个合适的地方…
看到主公沉吟半晌没有再多说什么,吉良义安以为他是顾忌与水野家的姻亲关系及织田家在刈屋的势力,也感到不便就此事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