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夕阳西下时,在那大殿之前已多了两座坟莹,一座是长青的,一座是那惨死的马儿的。长青墓前没有立墓碑,因为,芮辰已把它立在了自己的心里。一阵阵风儿吹过,吹得那一丛丛乱草左右摇晃;吹得那树上的绿叶“哗哗”作响,它们好象也在用此来表达自己的哀伤。
清晨,在一座码头边,由于冰雪解冻没有多久,水道之上往来的船支并不多,所以也只有两三艘货船停在码头边,船上载着的是北边的特产往东边的大朔国而去。
此时,芮辰和蓝家两兄妹慢慢走到码头边。蓝齐指着停在码头边的一艘船道:“芮兄弟,我们就送你到此了。从此处坐船一路往东,如果顺风的话,十天就可以到达大朔了,一路上你要多保重。”
蓝玉也收起了平时的骄蛮之态说道:“芮哥哥,你还是和我们回冰雪谷吧,我一定求爹爹收你为徒,到时学好功夫,好去找害你师傅性命的人算帐。”
和这兄妹俩萍水相逢,他们并没有圣地大派弟子的那种清高自傲,也没有瞧不起芮辰只是世俗人一个,而给予他许多的帮助,这也让处于悲伤之中的芮辰感到了一丝丝温暖。
他苦涩的笑了笑说:“谢了,蓝大哥和小玉妹妹,如果还有相见之日,我一定好好请你们海吃一顿,好谢你们相助之情。”
蓝玉鼻子一酸,眼泪水就流了下来说:“谁稀罕让你请吃东西,我还等着你回来找你算帐呢,免不得你每次都欺负我,”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还起了一抹不易查觉的红晕。
蓝齐轻轻拍了拍蓝玉埋着的头对芮辰说:“小玉从小就被我们娇惯了,芮兄弟可千万不要介意了。”
芮辰忙双手轻摇说:“不介意、不介意,如果再见面的话,我一定让小玉妹妹欺负个够。”
“扑哧”埋着头的蓝玉一听芮辰之言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抬起了头来,小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说:“芮哥哥,你去大朔国办完事后,到小袭镇找镇主蓝正平,他是我叔叔,他会传信回冰雪谷的,到时我和哥哥来接你。”
蓝正平居然是他们的叔叔,能不能请他们把长青师傅已身死的消息带回给肖大叔他们,可又怕他们得到信后过于悲伤。芮辰正在犹豫时,码头上响起了船家的声音,在催促他赶快上船,船要开了。
还是不说罢了,芮辰忙双手一抱对蓝家兄弟行了一礼说:“芮辰就此告别,办完事后,我一定会回小袭镇的。”那是肯定的,肖家一家人在那里,他们对于芮辰来说,就象是他的亲人一样。再说,他也要回来把长青的坟迁走,迁到天石别院新址中去,这是芮辰对已逝去的长青许下的诺言。
立在船头,看到岸边离自已越来越远,蓝家两兄妹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了。此次一个人往东而行,并没有告诉他们回玄域之事,只是说去离玄域不远的地方。
听到此话,调皮的蓝玉好奇的问道:“是去大朔吗?你一个人去那里干什么,是回家吗?”
大朔,好熟悉的名字,芮辰一下想起肖大叔给他说过那可是世俗域最大的一个国家。所以他不解的问道:“大朔不是在世俗域吗?为何和玄域扯上了。”
看他全然不知的样子,蓝玉瑶鼻皱了皱说道:“这你都不知,大朔可是唯一和修真域没有结界的国家,玄域就位于大朔国内。”
芮辰才明白过来看着东方说道:“我长青师傅来自那里,我要把他的遗物送回去。”
两岸的青山,东去的流水,船家是比芮辰还要平凡之人,他们是专管每年把北边的特产送到大朔商家手中的。修真域并不是都是修真之人,也有如世俗域一样的平凡之人,就象世俗域也有修真之人一样,它们本就同属于世间。也许是受了蓝齐的嘱托,除了一路膳食以外,船家也没有过于询问芮辰之事。
傍晚,货船弯进了一个避风的悬崖边抛锚停了下来。芮辰手里拿着一壶酒在船头盘坐下来,此时的他满脸的短须,一头的乱,才几天的时间整个人看上去好象一下子老了有十多岁。他就象是一个粗豪的汉子,衣襟松跨,刚才还和那几个船夫喝了一通酒后,然后独自来到船头。他对着壶口猛的喝了一口酒后,然后把壶中剩余的酒全部倒在了水中,嘴里自语道:“师傅,如果你的魂魄还在,这跟我一路往东,我们回家吧。”
货船随着水浪微微的在晃动,一阵酒意微袭上头来,芮辰嘴里不由得哼起了《红楼梦》里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开始还只是小声的哼,后来越哼越大声,干脆芮辰放开嗓子唱了起来:“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悲凉的歌声在空旷的的悬崖边回荡;歌声随着逝去的流水在漂荡;歌声把那些正在喝酒的船夫吸引过来,有的和芮辰一样不由得脸上也挂满了泪痕。
摇摇晃晃的站在船头上,芮辰对着那些般夫问道:“你们觉得当神仙,好不好?”
船夫们一个个都在点头。
芮辰摇了摇头说:“不好、不好,神仙好个屁,他们也会死的,还不如做个凡人,今生过了都遗忘,来生俺又是一条好汉,”酒醉已使芮辰口不择言了。
众人一听,不由得齐声哄叫。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船主站了出来把他们全都叫回船舱里睡觉去了。
芮辰回到自己住的狭窄船舱里,把那个木箱子打开来,拿出那些牌位一一把它们擦拭一番后又放回木箱里去。又拿出一个包袱把它慢慢解了开来,只见里面除了有点灵石和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一卷冰蚕丝绳和一瓶雪魄丹,这些都是长青的遗物。触物伤情,芮辰又感觉到泪水流到嘴里那苦涩的味道。只是,长青师傅为什么会死?丁辟又在哪里?从蓝家两兄妹口中并没有得知丁辟的下落,如果是丁辟害死长青师傅的,那自己不就是间接的凶手吗?因为丁辟是自己相邀同行的。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凶手,芮辰使劲摇了摇头,在内心不断的挣杂中他抱那个包袱在船舱里沉沉睡着了。
一夜无事,到天快黎明之时,静寂的夜空中被几道飞剑划过长空的声音打破。也惊醒了靠在船头打起盹来的值夜船夫,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一看在半空中踏着宝剑立着几个衣着蓝衫的男女,他一时呆在了那儿。船主听到响动,来到船头看见半空的几人,忙双手一拱行了一礼说:“小人见过圣门的几位真人。”船主是经常在大朔走动的,玄域又在大朔国内,他们管玄域叫圣门,玄域弟子的衣着打扮,船主没看到过也听说过的。
半空中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年轻女子声音说道:“打扰船家了,我等是在追捕一只妖狐。没想到那妖狐十分的狡猾,我等追寻到此,却没了那妖狐的踪迹。”
船主一听,脸色一变忙说道:“小人的船昨夜就靠在了这里,小人马上叫醒大家去寻寻看那妖狐躲到船上没有。”
“不用了”半空中那清冷的女子声音又响起:“那妖狐已修炼成形,尔等一介凡人是不会现它的踪迹的,还是让我们来寻它吧。”说完,空中几人御着宝剑轻轻落于船头,船主忙拉着在一旁呆的那个值夜船夫跪在了船头上。
“船家,你们快起来,不用给我们行跪拜之礼。”一个脸蒙蓝纱、身材高挑、睁着一双细长丹凤眼的女子用那清冷的声音说道。
船主又紧忙和那值夜船夫站了起来,埋着头站在一旁。玄域众人,一到船头,就收起了宝剑,有的把剑斜背于背上,有的提在手里,然后悄悄的钻进了船舱。
舱外的动静没有吵醒还在睡梦中的芮辰,却被耳畔传来长青的声音叫醒,只听长青叫道:“小辰,快起来练功了,不要再偷懒了。”
芮辰一惊,一下爬了起来,睁开眼一看,只有黑黑的船舱,长青师傅只是在刚刚的梦中出现。
芮辰又一下子坐在了船板上,忽觉自己怀中抱着的包袱怎么变得毛绒绒、暖暖的,吓得他一下把它丢在了船板上。那东西却自己活了过来,又几下跑到了芮辰身边。惊得芮辰定睛一看,只见在微弱的月光下,一头全身雪白、身材小巧、双眉之间长着一小簇红毛的动物正睁着一双眼睛似人一样含有乞求之色望着芮辰。
“狐仙!”芮辰又毫无新意的惊呼一声。
真的是一只白狐,它听到芮辰的呼声,惊恐的向舱门处看了看,然后回过头上看着芮辰,狐眼里竟然流出几滴泪水来。这时,舱外传来几声微微的脚步声,那白狐也没等芮辰反应过来,又一下跳到了芮辰的身上,钻进了他的衣袍里,芮辰能感觉到衣袍下那小小的身体在嗦嗦抖。
舱门上响起几声轻轻敲门声,芮辰忙拉过一床棉被把自己隆起的衣袍处盖了起来,边盖还边想,看来我要做聊斋里王元丰的老爹王太常了,那王太常是雷电之下救小翠的母亲,我这黑舱里救的不知是食人的妖魔还是善良的狐仙?
还未等芮辰回应,舱门就被推了开来。一个手拿光石英俊的蓝衫男子走了进来,狭窄的船舱立即被照得分外明亮。芮辰忙又拉了拉棉被,在光亮之下咪起了眼睛一看,只见那蓝衫男子身后又跟进一位脸蒙蓝纱、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看了看舱中的一切,眉头紧锁的对芮辰问道:“刚才是你在呼叫吗?你现了什么?”声音虽很清冷,但很好听。
“没、没什么。”芮辰又把盖在身上的棉被紧了紧,就开始胡诌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狐仙突然跑到我的面前,我一声惊乎正要去抓住它时,谁知梦却被你们吵醒了,等我睁眼一看,那狐仙就变成站在我面前的姑娘、您了。”
“你胡扯!谁是妖狐变的,”蒙纱女子看着芮辰的丹凤眼中快冒出火来。
“师妹,不要冲动,这舱里没有妖狐的踪迹,我们还是去别处再寻,不要让那妖狐乘机跑掉。”蒙纱女子恨恨的瞪了芮辰一眼出了船舱,蓝衫男子也跟着退了出去。玄域一行人又聚在船头,都纷纷摇了摇头,一无所获。看到蒙纱女子一时无语,蓝衫男子双手一抱对船主说道:“打扰船家了,我们这就离去。”
说完几人祭出宝剑,踏了上去,向着空中御剑而去。到了半空中,蓝衫男子看到蒙纱女子又转头向那艘船恨恨的看了一眼,他笑了笑说道:“师妹,一个粗俗凡人,何必生气呢。”
蒙纱女子清冷的说道:“谁在生气,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们觅着那妖狐踪迹寻来,为何一到这艘船的附近,就没了踪迹。”
大家一听也围了过来,一人说道:“师姐说的也是,可我们把那艘船都寻了个遍,就是没有现妖狐所踪,连它的气息也没现丝毫。”
蓝衫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那妖狐莫非已修炼了遁影之术,遁到别处去了。”
这时,黑色的天幕已被拉开,太阳升起,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