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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的消息在迎春心里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她如今一点管这些旁的事的心思都没有。每日昏头昏脑的准备待嫁事宜,还要轮番的被楚夫人,太夫人以及王熙凤,李纨等人做所谓的婚前教育。除了正常需要知道的理家事务,还有官场上的礼尚来往,甚至包括夫妻房事。难为迎春还得红着脸听一众已婚妇人一遍一遍的叨叨,苦的迎春心里直嚷嚷,怎么不指定一个人来讲一下就算了,干嘛好像比赛一样的轮番轰炸。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还没等成亲迎春就已经觉得自己像散了架一样。再想起李纨和王熙凤成亲时的辛苦,迎春更是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到了成亲这天,迎春一早起来打扮妥当,慌里慌张的从钱妈妈那里接了两个鸡蛋吞了下去。还没等喝口水,外头便嚷嚷着接亲的人来了。钱妈妈赶忙端了一杯温茶过来,迎春就着手喝了两口,一口气没喘匀,拍着胸口咳嗽起来,差点把妆都弄花了。
王熙凤哈哈笑着走进来,一见这个阵仗又是捂着肚子一通乐。笑完了,从丫鬟手里接过盖头替迎春盖上,转身招呼喜娘进来背上迎春就往外走。
除了小时候被贾琏背过,这还是长大以后头一回被别人背着。再加上天气热,心里紧张,迎春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就听外头人喊了一句:“新娘上轿了。”紧接着迎春就迷迷糊糊的被人扶上了花轿。
外头闹哄哄的,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嬉笑。鞭炮声响起来,溶入空气中的是一种喜悦的情绪。迎春缓了几口气,突然轿子动了起来,让没有准备的她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话说这还是她头一次坐轿子呢,往常出门都是坐车的,在府里偶尔也是坐那些藤椅而已。虽然八人抬着的大轿子还算是平稳,可迎春还是觉得有些晕。再加上天气热,轿子里也不透风,迎春忍了一阵,实在觉得憋闷,便将盖头拿了下来。
还好,果然比刚才舒坦了些。迎春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抓住了轿子两边的扶手。忍着吧,显然成亲是一件磨人的体力活儿!
嫁妆要抬着绕城一周,可京城那么大,如何真的能绕一圈啊!何况是一大帮的送亲队伍,所以迎春估计也就是象征性的在自家和将军府那边走一圈罢了。果然过了有大概一个时辰,就听见外头有人喊着孙府到了。迎春赶忙将偷拿下来的盖头又重新盖到头上。
有人掀开了轿帘,喜娘走过来将迎春背了出来,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进院子。迎春紧张的不敢动,生怕喜娘一个不小心跌倒。她两手紧紧的扒着喜娘的肩膀,一路提心吊胆的进了喜堂。
“姑娘,到了,下来吧!”喜娘早就感觉到迎春的紧张,她可是经验十足的,哪个新嫁娘不是这样的?喜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再说,她可是收足了王熙凤给的红包,自然服务周到没有怨言,她笑嘻嘻的扶了迎春的胳膊小声道:“姑娘莫慌!这就拜天地了,新姑爷家里没什么亲戚,拜完了天地姑娘就能进屋歇着了。”
喜娘淡定的声音确实很有一定的安抚作用,迎春心里稍安了安心,便接过喜娘递来的红绸子,跟着她朝前走了几步。
带着节奏的唱喏,抑扬顿挫的响了起来,还没等迎春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喊道:“新人入洞房!”
这就拜完了?迎春觉得有点不真实,这就算是嫁了?
一阵乱糟糟的嬉闹声中,迎春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屋子。她顺着盖头的下面朝外看,一水儿的黄花梨木家具,能看见的颜色都是红色,想必这就是新房了。
喜娘将迎春扶到床上坐下,笑眯眯的道:“姑爷掀盖头吧!”
一双穿了黑色官靴的大脚站到迎春面前,她低着头,从盖头下面的缝隙看过去。突然心里有些紧张,抓着帕子的手心感觉黏糊糊的,像是出了很多汗。对了,这天气可是真热,也不知紫陶她们现在在不在屋子里。应该是在的,陪嫁丫鬟嘛,还能去哪儿呢。迎春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着边际的开始想着自己的丫鬟如今在干吗。
突然眼前一亮,把迎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顺着掀起的盖头抬起头,见到孙绍祖一张英俊的脸。他嘴角噙着笑,两眼亮晶晶的盯着迎春看。迎春也盯着他,两个人目光交接,像是头一次见面一般打量着穿着红色喜服的对方。屋子里挤满了人,迎春却听不见半点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站在面前的孙绍祖平稳的气息。一晃半年多没见,他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额头那一道浅浅的伤疤还在,迎春并不觉得突兀,但眼光还是难以避免的在那道伤疤处转了几转。
孙绍祖感觉到迎春的目光,伸手模了模额头,笑着小声道:“你不是这个时候嫌我丑吧。”
这家伙,说的什么话,也不怕旁边的人听见。迎春瞪他一眼,赶忙把眼神从他脸上挪开。
“新娘子可真漂亮!”
“是啊!瞧不见孙大人眼都挪不开了吗?”。
“要我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耳边充斥着诸如此类的恭贺话,迎春微微低下头,反正屋里也没有孙绍祖的亲戚,应该都是些同僚的夫人太太们。自己还是暂时表现出新嫁娘的羞涩好了,其他的等孙绍祖来解决。
果然,孙绍祖哈哈笑着和那些夫人太太们寒暄了几句。江氏便进来请了那些人出去吃席,孙绍祖也要出去陪着人喝酒,走之前凑近来低声对迎春道:“天热,你一会儿把这身重衣裳换了吧。我让芷兰看着,不会有人过来的。”
迎春嗯了一声,孙绍祖便乐呵呵的转身出去前院陪客人喝酒了。紫陶和鸳鸯忙送了出去,又转身回来将门关好。紫陶走到迎春身边笑道:“姑爷可真体贴姑娘。”
看来刚刚的话紫陶都听见了,迎春笑了笑,便招呼她俩帮自己换衣裳。鸳鸯打开箱笼,挑了一身芙蓉色的家常衣裳出来。又将迎春头上身上的首饰都卸了,重新梳了头,盘了个简单的桃花髻,用一支赤金如意珠钗子别好。刚收拾完,外头有人敲门,紫陶扬声问道:“谁?”
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姐姐,我是小桃,来给太太送饭的。”
紫陶走过去将门打开,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小丫头笑眯眯的走进来,手里拎了一个大食盒。她走进屋朝迎春规矩的行了礼,笑道:“给太太请安!大人吩咐厨房给太太做了午饭,本来江姑娘要自己送来的,前边忙月兑不开身,便使了奴婢来了。”又指着身后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道:“再送些热水来给太太洗脸。”
果真那丫头手里端着一盆热水,紫陶忙叫她放到屋里。
迎春见两个小丫头长得清秀可爱,说话也清楚,心里便喜欢,笑着让紫陶拿了个荷包赏给她们,又让鸳鸯接过食盒:“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忙吧。”
两个人笑眯眯的接了赏,道了谢,小桃对鸳鸯道:“姐姐一会儿把东西放到门口,我自会来收的。”
迎春洗了洗脸,心下便更觉得舒爽不少。转身见鸳鸯早就把饭摆好了,四菜一汤,全是迎春喜欢的菜式。紫陶咋舌道:“乖乖!姑爷还真是打听清楚姑娘的喜好了。全是姑娘平时爱吃的菜。”
鸳鸯也在一边直点头,迎春倒是不奇怪,孙绍祖连自己的卧房都来去自如的,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何况贾琏又和他交好,自然会把自己的喜好都告诉他。迎春见饭菜多,便招呼紫陶和鸳鸯一起来吃,又道:“不知道妈妈,还有杏儿绣橘如今吃饭没有。”
鸳鸯笑道:“姑娘放心,她们自是有人管的。”
前院热闹的很,像是和这闷热的天气呼应似地,让人在感觉喜庆的同时又耐不住的一阵阵发闷。迎春吃好喝足,又把自己收拾的清爽舒适,便觉一阵阵的睡意涌了上来。紫陶与鸳鸯伺候她睡下,两个人也交替着在外屋的美人榻上打了个盹。
迎春这边舒服的休息了,外头可有人坐不住了。
袁明丽瞪着眼睛尖声道:“你说有多少陪嫁?”
秋茗早就习惯了袁明丽这样的表情和声音,倒也不怕她,仍是一脸兴奋的道:“姑娘没看见,那一院子的东西,都快堆到房顶了。啧啧!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都从箱子里溢出来了!晃得我眼的花了!我长这么大,咱们府里也算是吃喝不愁了,可还真没见过那么多的好东西!围观的那些官太太们都瞪着眼睛,嘴张的那么大都合不住了!”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比划,生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似地,还把手朝袁明丽面前又伸了伸。
袁明丽厌恶的皱了皱眉,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过就是一个庶女,就算平日得宠些,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嫁妆了。虽然有一个将军舅舅,可那又如何,又不是亲爹娘,能给的也是有限。“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糊弄我呢!若是糊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袁明丽咬着牙捏了秋茗一把。
她下手不轻,疼的秋茗咧着嘴哎呦了一声,朝一边躲了两步道:“姑娘这话怎么说,我糊弄你做什么?姑娘不信,随便找一个妈妈姐姐问去就是了。我这还没说完呢!听说太太的嫁妆可是整整四十八枱,绕了半个城呢!我看见的不过是一些面上东西,那瞧不见的只怕还有银票和地契呢!”
袁明丽一下跌坐在凳子上,心里又气又急。原以为迎春不过是个庶女,照自己以前对她的印象,是个温吞又随和的人,想必就算嫁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谁知如今看这阵仗,只怕这个庶女还很是不一般呢!要是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哪能好得了?
秋茗见她不理自己,赶忙从门口溜走了,谁知道这位姑女乃女乃等会儿会不会又拿自己撒气,还不如到前面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弄点好东西吃。
西边开了条缝儿的窗户轻轻关上了,布氏朝柳儿问道:“你说那贾氏的嫁妆确有那么多?”
“千真万确,奴婢还特意找到她陪嫁的一个丫鬟搭了搭话,那丫鬟倒也嘴紧,只说自家姑娘很得夫人和太夫人的疼爱,给了好些好东西陪嫁。我听着那话音,再看那阵仗,只怕真是不少。”柳儿说着凑近布氏道,“姑娘想想,光是那四十八枱的东西,就算只是些衣料摆设,也值不少钱呢!”
布氏点点头,转身走到桌边坐下,一只手指带着节奏的敲着桌面。修饰整齐擦了鲜红蔻丹的指甲晶莹透亮,和红木桌面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柳儿见布氏想事情,垂手站在一边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布氏抬眼问道:“还探出什么来了?”
“大人差人送了饭过去,还下令不许人过去打扰太太休息。”柳儿回道。
看来孙绍祖对这个新婚妻子还是很照顾啊!布氏眯眯眼,不过,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才刚成亲,再过些日子还不一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布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手腕子上带着的赤金镯子,这可是孙绍祖前几天刚给她的。
柳儿微微扭头看了一眼东边屋子的方向,低声问道:“姑娘,还要奴婢去探些什么么?”
“不用了,今天人家刚入门,我这个做小的总要老实点,不能太不给面子了。”布氏笑嘻嘻的伸出手看了看,道:“我这指甲的颜色不太好了,你趁着今天有空给我重新收拾下。”
一觉睡醒,已是申时。紫陶到内室看了一眼,见迎春还睡的很熟,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和鸳鸯一起收拾一些被抬到屋里的衣物。
紫陶抿着嘴笑道:“姑娘还睡呢,想必是昨晚没睡好,今个儿又起了个大早。姑爷也真是上心,果真是没有让别人来打扰姑娘呢!”
鸳鸯点点头,笑道:“谁说不是,姑娘嫁得好,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跟着享福了。”
紫陶眨眨眼,低声道:“其余都还好,只是那几个小妾不省心。依我看,也就那个江氏还算得上安分。那位袁姑娘,早几年咱们可就知道她的品性了,倒也罢了。只是那个布氏,可是个歌姬呢!还是外邦带回来的,说不定怎么妖娆呢!”
鸳鸯顿了顿手上的活儿,笑道:“你急什么?要不要我替你回了姑娘,回头也让姑娘把你替大人收了房,到时候不就能一个个的替姑娘收拾了?”
气的紫陶涨红了脸啐了一口:“呸,你这死蹄子说什么混话。我要是有这起子心思,就让我舌头上生疮,一直烂到嗓子根儿。”
看着紫陶在那里指天誓地的,鸳鸯不禁有些好笑,赶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道:“怎么就这么不禁逗了,我还不知道你么。不过是句玩笑话,也值当得当真。知道你是替姑娘操心,要我说,你也不用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听话便罢,若是不听话,姑娘自有治她们的法子。我们只要谨慎行事,做好姑娘的左右手便是。”
紫陶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丫头,识了几个字就满嘴兵啊,将啊的。”
两个人在屋外低声说笑,屋里头迎春也早就醒了,正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声音。
小妾啊!江氏自己见过,是从小服侍孙绍祖的丫鬟,看样子是个懂事明理的人。袁明丽,虽说不知道这几年她有没有什么长进,可三岁看老,以她那个时候的作为来看也不过就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罢了。至于布氏,迎春眯了眯眼,一个歌姬,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孙绍祖把她大老远的从西北带回来。
“姑娘醒了么?”紫陶掀了帘子进来,打断了迎春的思绪。她应了一声坐起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笑道:“什么时辰了?”
“已是酉时了。”紫陶赶忙上前服侍迎春起来,又拿了衣裳帮她换上,一边絮絮叨叨的回道:“刚刚钱妈妈过来了一趟,杏儿绣橘先被安排到别的院子里歇下了,见姑娘还睡着,便说等明天再过来。厨房也打发人过来问了,我已经让他们送晚饭过来了。外头的酒宴也差不多要散,只怕姑爷等散了就会回来,姑娘先吃饭吧。”
已经这么晚了,自己睡醒了想事情都没注意。迎春看看外头渐暗的天色,自己这个新娘子只怕是最清闲的一个了,想当初大嫂子嫁过来的时候可是戴着一头重重的首饰坐了半天,勉强吃了一餐便又被一群太太女乃女乃围住不停的说话了。
孙家厨房的手艺很不错,中午那一顿饭迎春还没怎么注意,到了晚上,再仔细看看这些菜式,和贾府里的大厨真是不相上下。迎春吃过饭,便已到了掌灯时分,她刚指挥着紫陶和鸳鸯把自己贴身的衣物收拾好,就听见门外的敲门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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