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贺济义临行
贺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孟瑶又道:“路途遥远,再给他带些零嘴儿打时间。”
贺老太太见她想得周到又大方,很是高兴,贺济礼却不乐意了,道:“他这是去做活儿,又不是游山玩水,还要带零嘴儿?你们也太惯着他了。”
贺老太太的脸色,立时就黑了下来,孟瑶见气氛变得紧张,忙附到贺济礼耳边道:“傻子,济义是甚么性子,你不晓得?你不把东西给他带全了,他就舍得拿你的银子在路上现买,那出门在外的吃的喝的用的,价钱还不得翻出几倍来,哪有从家里带便宜?”
贺济礼想想也是,便缓了口气,道:“好容易出门一回,就照你们说的办罢。”
贺老太太见他终于想通了,也就不再计较,转而问起随贺济义一同出门的人选来。贺济礼一听。又不乐意了,道:“我当初进京赶考,可是孤身一人,怎么他出门做活儿,还要有个洗衣做饭的?”
贺老太太的脸又黑了下来,道:“今昔不同往日,当年是咱们穷,才无人给你带着上路,如今咱们家里有现成的下人,为甚么不给你兄弟带上一两个?”
贺济礼欲还嘴,孟瑶连忙再次附耳道:“你又犯傻了,丫头小子带出门,就该济义自己养活,留在家里,可吃的是你的米。”
敢情贺济义出门,他能省不少开销,贺济礼突然高兴起来,连声道:“带,带,丫头小厮都带上。”
贺老太太见他没了异议,也高兴了,道:“同我想的一样,等他到了扬州,少不得要经常出门办事,不带个小厮怎么行。丫头也要带着,辛苦了一天回到住处,才有热茶热饭吃。”
贺济礼凑到孟瑶耳旁。轻声笑道:“你如今在银钱上,比我还精了,真有为夫之风。”
孟瑶趁贺老太太不注意,啐了他一口,还踩了他一脚。贺济礼吃痛也不生气,乐呵呵一笑,向贺老太太道:“光有热茶热饭怎么够,还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把新升上来的齐姨娘给他带去罢。”他一面说,一面想着,齐佩之如今是姨娘,每月月钱一两,外加四季衣裳各三套,这开销一年算下来可不小,就让贺济义带去,自己承担罢。
贺老太太听了他的提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道:“带谁都行,就是不许带齐姨娘。”
贺济礼奇道:“这是为何?”
贺老太太忿忿地道:“济义为了她,敢翻我的箱笼,敢同我吵架。这若让她跟去了扬州,日日在济义耳边吹风,只怕就越要骑到我头上去了。”
贺济礼一心要把最花钱的人给贺济义带去,不肯轻易放弃,便劝道:“丫头哪有妾室照顾的细心仔细,别回头把济义闹病了。再说济义心里头念着的是孟家七小姐呢,若不把齐姨娘带去分分他的神,他越放不下了。”
贺老太太突然想起那日石氏到访的情景,提起了警觉,思前想后一番,觉得齐佩之对她的威胁,还是没有孟月来的大,于是勉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让济义把齐姨娘带去罢,明日我把她叫来,好生教导教导。”
孟瑶见他们已把事情定下了,便向贺老太太道:“媳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老太太道:“有甚么不能讲的,你说。”
孟瑶便道:“大户人家都有规矩,正妻未进门前,不论是通房丫头还是妾室,都得时时服用避子药,不许把孩子生在正妻前头的。齐姨娘既然要跟去扬州,老太太还是派人去趟药铺,事先做些准备的好。”
贺老太太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个规矩,对此很不以为然,道:“多子多孙多福寿,收通房纳妾室。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不许她们生儿子怎么行?再说我们也不是大户人家,咱们是庄户人家,没得那么些臭规矩。既然我许了齐姨娘跟去扬州,她就得给我抱个孙子回来。”
孟瑶觉得自己已尽到了提醒的义务,至于贺老太太不听,就不是她能左右的范畴了,因此并不回嘴,只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贺老太太打了个呵欠,道:“乏了,你们也去睡罢,明儿我还要教导齐姨娘,吩咐济义,忙着呢。”
孟瑶便同贺济礼退了出来,感叹道:“老太太行事这般不合规矩,将来的济义媳妇,可要吃亏了。”
贺济礼想到贺济义这一去,他能省下不少银子,心情十分的好,随口应道:“理他呢,吃不吃亏的,与咱们甚么相干。”
孟瑶扑哧笑道:“老太太也不管,你也不管。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罢了,罢了。”
两口子回房歇息,第二日便开始替贺济义打点去扬州的行李,贺老太太则叫来齐佩之,让她跪着听了半日的训导,又亲自点了归田居的大丫头知茵和门上的小厮林森跟去扬州。忙碌了两日,色色都准备好了,只不见正主贺济义的身影,直到出这天早上,他才一脸疲惫地现身。
大家都奇怪他的行踪。却无奈时间紧迫,来不及细问了。贺济礼派了辆大车,把行李和从人先送去了船上,又牵来两匹马,要亲自送贺济义去码头。贺济义却不肯,称:“我这么大个人,码头又不远,还能走丢不成,自个儿去就行了。”
贺济礼让他去扬州,就是想锻炼他一把,闻言倒有些欣慰,便让人把另一匹马牵走了。贺老太太却放心不下,非要贺济礼送送,贺济义却不耐烦道:“总说我依赖哥哥长不大,好容易我要成*人了,却拦在头里。”
贺老太太嘀咕着“我何时讲过这样的话”,到底还是拧不过贺济义,让他独自一人骑马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码头上传来消息,称贺济义已然登船,朝扬州去了,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贺济义一走,归田居就空了下来,里头剩下的四个丫头,两个二等,两个三等,贺济礼嫌她们空守着个屋子浪费月钱,欲将她们调往别处,贺老太太却不许,称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有事做了。贺济礼听不懂这话,拿去问孟瑶,孟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却不肯告诉贺济礼,称就算知道了,也最好装糊涂,因为这不会是一件顺当事。贺济礼越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只得照着贺老太太的吩咐,先留下归田居的丫头们。
自从贺济义走后,贺老太太就有些茶饭不思,这日她又不想吃午饭,贺济礼两口子正在相劝,却见个小言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禀道:“老太太,不好了,孟府的石夫人,带着人打上门来了。”
贺老太太气道:“他家去年打了济义,我还没同他们算账呢,今日这又是要来打谁?”说着就推贺济礼:“快去叫人,同他们打。”
这是要打群架?贺济礼皱了皱眉,问小言道:“怎么回事?石夫人一介女流,怎会抛头露面打上门?”
小言喘了口气,道:“石夫人没露面,还坐在轿子里呢,她带了七八个家丁来,个个手里都持着家伙,至于为甚么要如此,她却不肯说,称要见了老太太才肯讲。”
贺老太太叫道:“不见,叫人去同她打。”
贺济礼爱面子,嫌那许多持家伙的孟家人围在家门口不好看,劝道:“娘,还是先去见见石夫人,问清楚了再打不迟。”
孟瑶一面去扶贺老太太,一面道:“走,老太太,我陪您去,您这不去,她还以为您怕了她了。”
贺老太太点头道:“媳妇这话在理,不能让她逞了威风。”
贺济礼松了口气,嘱咐知梅小言好生跟着,送她们去了第二进院子厅里,他自己则先派了人出去打探,再坐到厢房等消息。
石夫人怒气冲冲地坐在厅上,见贺老太太进来,动也不动,开口就道:“你贺家二少爷做出的好事,今日非得给我孟家一个交待。”
贺老太太不悦道:“我家济义都去扬州了,他能做甚么事?”
“真去扬州了?”石夫人噌地站了起来,急道,“去了几日了?”
贺老太太道:“去了有三天了。”
这几日顺风,三天的水路,只怕早走远了,石氏颓然跌坐,颤着嗓子道:“丫头们都下去。”
贺老太太气道:“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石氏理直气壮道:“我有话说,不能叫外人听见。”
贺老太太仍旧不依,道:“有甚么不能叫旁人听见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走。”
石氏此时有些心慌意乱,没心思与贺老太太继续争辩下去,便站起身来,凑近贺老太太,想跟她咬着耳朵说。贺老太太见她过来,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要动粗,连忙自花瓶子里抓过一根鸡毛掸子,照着石氏身上就打。石氏吃了一惊,慌忙躲闪,跟来的两个丫头又扑上来相救,登时几人厮打到一起。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孟瑶身子重,躲闪不及,不知被哪个丫头绊了一下,竟朝地上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