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金厨娘精心烹制了一盅羊肉汤,为了尽可能去除膻味,添加了很多姜和胡椒调味,闻到的人都不免口水欲滴,可惜这盅汤从上午熬到现在,汤料中的精华全部熬了出来,一锅水就浓缩成了这一盅,没有多余的汤水给大家分享了……
容姑姑来拿汤,闻到香味,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金厨娘偷眼看到,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肖姑姑是不是喝得满意。
容姑姑小心的把汤送到肖姑姑房中,献宝一样的打开盖子,香味飘出来,肖姑姑也惊讶的赞了一声“好香!”
“肖姑,这是从早上起熬了四个时辰的羊肉汤,肉都燉烂了,全化在了汤里,可香了,尝尝?”容姑姑拿了个小碗,舀了一点汤在碗中,来到肖姑姑床前喂她。
生姜的香气有开胃的作用,再加上浓汤本身的香气,肖姑姑只觉得肚子里冬眠很久的馋虫轻轻地勾了一下尾巴,口中立马生津。
容姑姑一勺喂来,她含在嘴里缓缓咽下,再咂巴两下嘴回味一下,只觉得口齿生香。
“香啊,这汤熬得好。”
“肖姑喜欢就多喝一点,这几天送来的汤羹看您都没胃口的样子,让我好担心。汤药再好,也不及汤汤水水养人呐。”说着,又喂上一勺。
“让你费心了,都是这病生的,本以为几帖药就行了,没想到喝了这么多天,再好的胃口都没了,午饭后喝的药到现在还觉得嘴里是苦的。”
“肖姑吃的是风寒药还是什么补药?要是补药实在不乐意喝就不喝了,我让厨房多给您燉些汤。汤总比药好喝吧,药都一个味道,汤多少个味道啊,还能天天换着口味吃。您说呢?厨房虽说每日食材不多,可要燉个汤还是容易的,素汤荤汤随您点。”
“呵呵,好啊,回头我请谢医婆看看,她说能停就停。”
“哎,那敢情好。肖姑。再多喝点啊。”
容姑姑满心以为这盅精心熬就的羊肉汤能博得肖姑姑欢心。可结果仍然与前面几天的结果是一样的。肖姑姑依然是只吃了一点就不要了。的区别就是稍微多喝了两口,其实也就是把容姑姑手上那个碗里地汤喝光了而已。当容姑姑要再盛一点时肖姑姑就不要了。
若说前面几天金厨娘偷懒不出功才做不出肖姑姑喜欢地汤羹,可今天这熬了四个时辰诚意十足的肉汤也未能唤醒肖姑姑更多地食欲。这难免让容姑姑感觉有点郁闷,终于无奈接受肖姑姑是被药给败坏了胃口地事实。不再迁怒到金厨娘地厨艺水平上。
虽然刚才肖姑姑暗示愿意停下补药。可那是建立在谢医婆地医嘱上。谁不知道女医馆的医婆都出自于药房丫头,所以这事根本不能高兴太早。说不定就是肖姑姑的推诿之词,这个女人也是条老狐狸。就喜欢看她们下面明争暗斗,她们斗得越凶。她越得利。
哼!
心里想归想,容姑姑脸上还是面带微笑的收拾起食盒。
偏不巧,方姑姑这时候推门进来,正好瞄到容姑姑手上的大半盅羊肉汤,嘴角扬起一个奇怪的角度,似笑似讥,摇摆着来到肖姑姑床前,“肖姑,刚才谢医婆又开了个补药方子,说是对您风寒之症的,我已经拿给您的小丫头了,可一定要喝呀。”
“又有补药啊,我都喝够了。”
“哎,肖姑,话不能这么说呀,生病当然要吃药啦,要是吃饭就能好,那天下的郎中不都要饿死了?”
“光吃药就能好的话,娘娘们身体抱恙的时候,太医们也就不必叮嘱她们多吃些好东西了。”方姑姑的话让容姑姑相当不快。
两位大姑姑唇枪舌剑,肖姑姑只当没听见,笑盈盈地赞方姑姑有心。
她不偏向任何一个,她只静观其变。
“肖姑,您休息,厨房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容姑姑收拾好食盒,向肖姑姑告辞。
“着什么急走啊,厨房难道离了你不行吗?何必天天累着自己呢,也是时候培养一个接班人了。”方姑姑话里有话。
“唉,没办法呀,厨房人多事杂,一刻不盯着就不知道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哪像其他几位大姑姑好啊,人少活轻,天天清闲得只好到处蹓跶打发时间。”容姑姑见招拆招,暗指对方工作不努力。
“既然忙就去吧,这会儿厨房也该开始准备晚饭了。”肖姑姑打圆场。
“肖姑,您歇着,我先告退了。”容姑姑最后行了个礼,退出走掉了,她才不管方姑姑有没有被她气得脸歪呢。
容姑姑回到厨房,把食盒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不语走了。
大家围上来打开食盒,里面的汤盅横倒在盒子里,汤全部洒了出来,但看量,也知道肖姑姑又没喝多少。
金厨娘差点晕倒。
“这怎么办?怎么办呐?容姑姑是不是找工具去准备扒我的皮了?”金厨娘吓得不轻,腿软得只能扶着桌案勉强保持站立。
没人敢乱下猜测,李厨娘等三位厨娘只能哄金厨娘打起精神继续烧菜,肖姑姑还等着饭吃呢。
这顿晚饭金厨娘简直做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香茹来厨房拿晚饭,送到容姑姑房中,太太平平的伺候完了,临走前被容姑姑叮嘱转告金厨娘,明天下午的汤羹还照今天羊肉汤这般弄,肖姑姑食欲不振是她的事,厨房做厨房的。
金厨娘收到香茹传话,心里一直吊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双手合什直念阿弥陀佛,擦干眼角溢出来的激动泪痕,笑眯眯地回屋休息去了,今晚她大概能睡个安稳觉。
香茹做完她的活,给容姑姑熬了一锅栗子粥做夜宵,这栗子也是健脾养胃补肾强筋的好东西,切成栗子碎粒和在粥里一块熬,等粥熬好,栗子也烂了。
与丁香伺候了容姑姑休息,香茹回到自己屋子,院里的人这时候都在打水洗脸准备休息,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香茹打开衣柜看看她尚未完工的绣样图,呼出一口长气,把图纸又放了回去,昨天被容姑姑那样一吓,害她的灵感都跑光了,都不知道怎么设计图样了,她还想穿新肚兜呢。
银花进来叫香茹,外面打水的人少了,趁现在还有热水赶紧去洗,一会儿就要熄火了。
香茹立马把图样的事抛诸脑后,拿上自己的盆子和巾子就窜院子去了,这么冷的天,她可不要洗冷水脸。
次日清早,香茹见水烧开正要送往容姑姑那里,却不料容姑姑衣着整突然现身厨房,把大家吓一大跳,正思忖她怎么会这么早起床,容姑姑却一声不吭的叫大家继续做事,而她就在旁边看着。
既然容姑姑自己过来了,也就不必香茹伺候梳洗,于是香茹也去给厨娘们打下手。等到早饭好了,容姑姑自己动手拿了两个包子盛了一碗粥,就这么站在厨房里就着咸菜解决了早饭,之后一抹嘴,叫金厨娘把肖姑姑的早饭盛好,她现在送过去。
金厨娘不敢怠慢,赶紧装好食盒,容姑姑提上就走。香茹庆幸容姑姑难得的早起,让她今天总算吃到了一顿滚烫热和的早饭。
一个时辰后,香茹丁香银花三人在井边洗碗,容姑姑脚步急促着食盒回来,将厨房里的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四位厨娘谈话,过了会儿才见容姑姑从里面出来,自回屋子休息。
见到容姑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众人拥入厨房打听详情,等她们再出来后,外面的香茹三人也就跟着知道怎么回事了。
太医院的总管太监杜公公今早给肖姑姑下发了还家信,就在容姑姑和方姑姑一道伺候完肖姑姑早饭,三人一块聊天的时候。
宫里规矩,离宫的宫女太监在冬至那天统一遣返出宫,现在是深秋,立冬边上,离还家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左右,容姑姑所剩时间不多,肖姑姑必然要在一个月内的时间里向太医院总管太监提交继任者名单,因为工作交接和继任者培训都需要时间。
这一个月当中,哪一天都可以是提交名单的日子,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第三十天。
这确切的消息一下来,容姑姑和方姑姑都该着急上火了,怪不得刚才容姑姑脚步那样匆忙呢。
容姑姑都上紧,方姑姑当然不会干歇着,而其他几位没有实力竞争总管姑姑职位的大姑姑们大概都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香茹耸耸肩,觉得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她们俩中的一个上位后,另一人会不会服气?要是不服气的话,会不会在后面的工作中使点绊子做点手脚?万一容姑姑上位,接替她的会是谁,大概是从现有几位厨娘当中挑选一位吧?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容姑姑失败,整个厨房的人大概会有相当一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而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自己。
想到此,香茹的脸色垮了下来,一点都不再觉得有意思了。
洗完了碗和今日的菜,香茹回屋暂时休息,等午饭时间回到厨房,正好看到金厨娘把肖姑姑的午饭装盒,从菜肴上看,金厨娘使用了厨房珍存的很多上好材料,色彩搭配挺漂亮,就是不知道这一通乱炖似的烹调,能不能煮出好滋味。
伺候了容姑姑午饭,香茹回来吃饭,肖姑姑手下的玉桂也把吃完的残羹送回来,金厨娘拉着玉桂打听肖姑姑对午饭是否满意。
玉桂光笑不说话,只打开食盒给她看,那些菜肴都动了筷子,但仍然剩下很多,肖姑姑的食欲并不因为今天有好菜而提振多少。
看着金厨娘把大半剩菜倒进潲水桶,香茹端着饭碗暗暗摇头,浪费真可惜。
下午给肖姑姑的汤羹炖好,容姑姑亲自送过去,跟昨天一样的时间回来,但这次随同而来的还有盘旋在头顶的暴风雨。
正在准备晚饭的厨房众人顿时大气不敢出,整个厨房一片寂静。
“姑姑,今天的汤不好吗?”伸头一刀缩刀也是一刀,金厨娘鼓足勇气上前一步。
“那个贱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太医院药房弄到了上好的补药,今天的汤肖姑一口没喝。”容姑姑气恼的猛拍桌子,桌上的调料碗一阵叮咣乱跳。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无力,太医院药房的补药那都是给正五品以上的主子们吃的,方姑姑居然神通广大的弄了这么好的补药来,自家容姑姑的胜算无疑又降低了。
“姑姑,不如您问问肖姑姑看她想吃什么?只要厨房有的,咱们一定能给她做出来。”金厨娘大胆建言。
“如果肖姑点的东西厨房没有呢?”
“这……”
“肖姑姑在女医馆几十年,厨房有什么东西是她没吃过的?只怕她早就吃腻了。”
“补药再好也不能当饭吃啊。”
“这还用你说?肖姑现在食欲不振,本来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金红根,你别让我失望。”
“婢子不敢,婢子一定尽心尽力。”
“哼。”容姑姑一甩袖子,消失在厨房门口。
容姑姑一走,众人心头压力消除,立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也有人安慰金厨娘,这几天多想几个新菜式,看到有新菜肴,总会让人想动动筷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却并不容易,金厨娘她们自从十来岁进入宫中做宫女,几十年下来就没人再出去过,会做的菜都是从上一任厨娘手里学来的,缺乏同行之间的交流,加之多年的惯性使然,要她们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开发出新的菜品,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