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在门被敲响的刹那,如同陡然发现了危险的猎豹,站在女孩身后的人,伛偻的腰猛地直了起来,无形的波纹蓦地扩散开,空气在剧烈的波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于虚空中快速衍生、膨胀,随后,那人的眼睛陡然亮起了幽蓝的光泽,抬手往身后一按,膨胀的无形力量奔突而去,身后的门扉瞬间轰然破碎,无形之力如同咆哮的洪水向前方冲击、碾压。
然而这股狂暴洪水般的力量,夹杂着木门碎片,冲出门框的刹那,却像遇到一堵巍峨高山,猛地停滞、溃散,门外的空间在冲击下荡漾起一圈圈涟漪,一层透明的薄膜显露出形体,看似脆弱,却岿然不动,然后,一个由无数呐喊汇聚,又隐隐约约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尖叫骤然拔升——
“啊————”
没有任何声势、光效,尖叫之中的空间如同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但那个站在盲眼少女身后,发出无形力量的人,却犹如一只乒乓球,砰的一声被拍飞到墙壁上,双眼一凸,眼耳口鼻便流下血丝,带了些许皱纹的脸青筋暴突,面目狰狞,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随后,门扉处的碎片被一股劲风扫开了,暗淡的光线下,提着两个人的林同书施施然走进来。
“你的手下真不友好。”少年额头闪烁着微光,就像又长出了一只眼,新生的“眼睛”紧紧盯住被按在墙上的中年人,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空气都仿佛沉重许多。
轮椅转动,一直面向窗户的少女,缓缓转过身,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眸望着少年,“放下他吧,刚刚,你已经把我的手脚都砍去了,还要让这最后一个可用的人也消失么?”
“看来你都知道了?”
林同书随手将自己提着的王淑清和小米扔到地上,自己坐上旁边的沙发,正对着盲眼少女,面露微笑,看起来很是随意亲热,就像朋友间普通的闲聊。
但眉心的微光却一直未停止闪烁,被莫名力量“按”在墙上的中年人,脸上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整个脑袋都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宁童舒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只是默然看着他。
一方微笑,一方沉默,视线相互撞击间没有多么激烈的冲突,但气氛却在这样的不言不语中渐渐沉淀,沉重,如同灌了铅,又带着隐隐的骚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几分钟后,当房间里的气氛沉淀到底点,当被按在墙上的中年人,再也承受不住脑海里一波*袭来的剧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嘶声嚎叫出口的时候,隐藏在沉重气氛下的骚动,立刻爆发了。
“呼——”
肩后的长发扬起,飘飘如黑色火焰,少年背后的墙壁仿佛被狂风吹散的拼图,斑驳的颜色以极快的速度在背景上剥离,墙壁消散后露出的天空并非是黑夜,而是赤红如火,硕大的太阳犹如洪炉烘烤着苍穹,漫天都是火焰的颜色,穿过少女的肩头,外面的大地一切都在燃烧,滚滚黑烟冲霄而上,火星与灰烬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巨大的热量扭曲了空气,仿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火海之中。
下一刻,那火海就蔓延了过来,庞大的,凝成实质仿佛岩浆一般的火焰,扑打着浪头,跃过少女瘦弱的身影,咆哮着就向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席卷而下。
炫目的火光充斥了林同书的瞳孔,眼看着火海即将扑下,他叹息一声:“这就是世界会出现的某个未来么?”
随后,他额头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微微转动,莫名的力量转移,那边惨嘶的中年人掉下,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同一时间,转移了力量的“眼睛”,在铺天盖地的火焰将他淹没的刹那,光芒大放,身周的空间在这光芒中陡然泛起细微的波纹,如同数面无形的盾牌,将高温与烈火阻挡住,然后,他站起身
“啊————”
像是来自世界尽头的,隐隐约约的尖叫呐喊,再次从虚空响起,他面前的空间陡然打出一个旋涡,随即猛力一舒一张,从扭曲收缩到铺展,就像压紧的弹簧突然迸发。
砰
空间震颤,漫天席卷而来的火海猛地一滞,随即泼天般倒卷,疯狂向轮椅上的盲眼少女狠狠压了下去。
但下一刻,在倒卷的火海扑上少女的刹那,这一切都消失了,一切光影犹如被清水洗去,光线再次暗淡下来,周围的环境瞬间从那末日般的景象退出,返回之前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任何设施都没有移动过,斑驳的墙壁依旧耸立,窗外还是黑暗,只有开始被按在墙上惨嘶的中年人,在地上蜷缩颤抖,证明刚刚确实有什么事发生过。
林同书眨眨眼,似乎有点不适应光线的突然转变,随后便笑了,但那望着宁童舒的眼睛里,却委实没有半点笑意:“很好,很好,对未来的调用炉火纯青,一段来自未来的影象,连我都分不清,它究竟是真还是假。”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无论现在还是未来,一直都是这样。”
“这是你的处世道理?”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女,林同书问道。
少女点点头。
随后她便见到,林同书大步走来,那眸中的冷漠,仿佛一直能够刺到她灵魂,少女垂下的长发下意识扬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刻无限延伸,就像那短短的空间,被两只无形的手如拉面条一样用力拉长了一般。
这是下意识的保护行为,但她的动作,显然令少年很不满,在空间延伸的刹那,察觉到异动的林同书,眉心的光芒一缩,一手插进虚空中猛力一拽,肌肉虬结,兹啦一声,两人之间的虚空竟被他像卷画布一样揪了起来,远处的轮椅少女,顿时被这一揪扯到他身前,随后,他掐住她的脖子,提起
少女很瘦、很轻,束腰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仿佛宽松的睡衣,随着少年把她提起,衣服自然下垂,裙摆遮住了光洁的赤脚,笔直的长发恹恹地搭在肩后,下巴被铁钳一样的手扣住,扬起,灰色眼眸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就像一只毫无生气布女圭女圭。
柔弱的格外惹人怜惜。
这让林同书眉头微蹙,但随即那一点点的同情,便被冷漠取代,他瞧着宁童舒那张熟悉的,却又有着陌生高傲、漠然的精致脸蛋儿,嗓音低沉森冷:“当初给你邪恶原力,我嘱咐过你什么,你又是怎么回答的?也是虚虚实实,故意敷衍我么?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宁童舒瞳孔下移,望向面沉似水的少年,艰难地说道:“我……我没有敷衍你……”
“没有?”
“咔咔”
卡住柔弱脖颈的手,用力收紧,少女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申吟,剧烈的痛楚令女孩努力抬高下巴,让白皙的脖颈更显修长,和着呼吸困难发出的丝丝哀鸣,如同一只凄美的天鹅。
但她却没有挣扎,也不敢反抗,其实反抗也没有用,之前的遭遇告诉她,目前的她,面对这个还算不上男人的男孩,她的一切都像一张纸般脆弱,只是努力地辩解着:“我……没有……”
闻言,少年的瞳孔顿时一缩,身周的气氛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嘴唇翕动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未开口,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虽然虚弱,却极为坚定的怒喝:
“放开小姐”
林同书转头望去,不久前刚刚被他差点杀掉的中年人,满脸苍白地挣扎着站起身,双手虚空一握,呼呼几下,轮椅、桌子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幽幽浮起,劈头盖脸的就向他砸了过来。
林同书陡然伸出手,砸来的桌椅顿时停滞在半空,随着他怒喝一声“滚”,翻掌,握拳桌椅瞬间爆散成碎片,与汹涌的气流夹杂着卷起中年人,“砰”地撞进了房间角落。
正当他眉间幽光大盛,准备一举将中年人杀掉的时候,被他掐提着的宁童舒忽然开口:“别……别杀他……求你……”
“嗯?”
少年有些意外,虽然只见过两三面,但宁童舒在他的印象里,可一直是个性格高高在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骄傲的人,甚至已经傲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这种人,就算把她骨头一点点敲碎,也别指望能让她服软。
今天他过来,也从没想过能让宁童舒屈服,一方面不过是施展些严厉的手段,让她体验一下违背他的嘱咐,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个盲眼少女的左膀右臂都砍去,省得凤凰还没苏醒,她就带着手下到处煽风点火。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服软了,甚至用上了“求”这个字,有那么一瞬间,林同书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说话并不是宁童舒
这种说话时,柔柔软软,好像病美人儿一般的语调,虽然只听过一两次,但少年却一直记忆犹新,他转过头,迟疑地瞧着露出哀求神色的少女,“……宁婷静?”
女孩连忙吃力地点头,“是……是我……”
“呃……”
少年满心的杀气,在那哀求的表情下顿时消散了,他有点尴尬的挠挠头,随后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掐着人家脖子,连忙松手,女孩的轮椅已经与屋子里不多的摆设一起毁掉,只有身后的沙发幸免于难,他连忙抱着女孩,把她轻轻放到沙发上。
一前一后,少年面对同一个人却不同性格的态度,差异委实太大。
但这也很正常,虽然和宁婷静也不怎么熟悉,但当初查看资料的时候,林同书对这个承受着失明、残疾,却还努力生活,甚至说得上乐观向上的少女,极为佩服。代入同样的处境,他自认自己做不到宁婷静那样的坚强,如果他失明了,残废了,说不定心理早就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与异样的眼光中扭曲、崩溃,更别说还保持着乐观积极的心态。
正是因为知道不容易,才对她更为高看,也微微有些好感,也许是因为从小养成的观念,他一向欣赏坚强的人。
刚挨上沙发,连脖颈的疼痛都顾不得,宁婷静便向他哀求:“你……别杀张叔好么?他,他就是有点激动,太担心太在乎我,才对你……才对你出手的,别杀他好吗?”
与宁童舒相比,宁婷静无疑极为稚女敕,只会柔弱的哀哀的企求,急切的心情表露无疑,一双眼睛茫然地动着,似乎想要看看那个张叔在哪里,担心的表情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本来林同书还怀疑,这个“宁婷静”是宁童舒装的,但现在看,显然不可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做出这种声情并茂的求恳姿态,难度也太大了些,还不如直接把她杀了干脆。
看着宁婷静慌乱的,一遍又一遍说“别杀他好么”,林同书就有点无奈,积聚的兴师问罪的气势,就因为这一下,全都消散殆尽了。
……她突然出现,别不是宁童舒知道我对她狠不下心,故意的吧……
脑袋里转着不悦的念头,少年无奈地握住宁婷静四下乱抓的手,温声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不杀他”
反正宁童舒的手下也死得差不多了,就剩这一个,就让他活着吧林同书暗暗叹口气,如果对方不是敌人的话,他心一向比较软,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闲心天天跑出去除恶扬善。
听见他温声的回答,宁婷静明显松了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那副感激的样子,让少年很是惭愧,好像她承了自己多大人情一样,委实让他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象不一样的原因,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肌肤,接触到,宁童舒给他的感觉是冰冷,宁婷静给他的感觉却是绵软,温热的气息从掌心透出来,延伸到他交握的手上,混合着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仿佛一直熏到了心里。
心里最后一缕冷漠,便渐渐被这温热化开,林同书叹口气:“唉,本来想发飙的,看来是飙不成了……”
…………
地下研究所,打开主通道,疏散了所有工作人员的地下建筑群里,变得冷冷清清,荧光灯放射的幽幽光芒,铺撒了所有的地方,将所有角落都照耀的通明,然而人走在其中,穿过一个个走廊,一间间房间,内心总有种阴森的感觉,清脆的脚步声被走廊放大,进入耳中时,也仿佛化成了一声声悠远的嘶嚎。
武瑶跟在谢风铃身后,微微紧了紧大衣,大约是心理作用吧,她总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然而回头的时候,身后走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连为数不多的摄像头都已经关闭,这种频繁出现的错觉,让武瑶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当走到地下倒数第二层的时候,武瑶终于忍不住了,问前方的谢风铃:“喂,博士,你感觉到冷么?”
“习惯了”
谢风铃顶着一头乱发,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摆摆手,“在这里待个几年,你就会感觉不到冷,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错觉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错觉?”武瑶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态度,她知道,谢风铃是凤凰那边的人,虽然身为研究所科研方面的负责人,谢博士很少参与政治,但派系烙印造成的对立,并不是随便就可以扭转的,因此她也懒得理会,只是好奇地问道。
“废话,每个人都有”边垂首整理着手里的文件,谢风铃边嗤笑:“以前有个家伙,在这里待了半个月,就因为神经衰弱整天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是阶级敌人,后来崩溃啦,听说进了局里在黄海那边建立的精神病院,某一天吃饭时因为被一只菜青虫吓到,活生生噎死了……嗯,那个家伙是个四阶进化者”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过走廊的拐角,沿阶梯下到最后一层,不多时,一条笔直的走廊,以及走廊尽头无尘间的厚重大门,便映入两人眼帘。
谢风铃快步走到无尘间大门前,按下门上的按钮,待按钮旁亮起绿灯后,她大声叫道:“控制中心,开启无尘间”
四周没有任何响应,但武瑶知道,这是控制中心那边,正通过隐藏的窥孔,用光学扫描分析核实两人的身份,因为为了防止干扰的关系,光学扫描构模很慢,等待着无聊,武瑶便主动和谢风铃搭话,继续问道:“那个四阶进化者,他怎么神经衰弱的?”
“…………”
沉默片刻,在无尘间大门“嘀”一声打开,武瑶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开始月兑衣服的谢风铃瞟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武瑶点头。
“那就月兑下衣服,跟我进来……”
武瑶微微皱眉,两人下来,是来检查那20个被放置在地下研究所最底层,正处于觉醒状态的进化者,有没有因为之前的入侵出现意外,当然,主要是谢风铃检查,她是保护谢博士下来。
按照条例,她既不是研究所主管领导,也不是地方负责人(联络官、情报官),是不能进到里面去的。
但是……
终究还是压不下好奇心,武瑶想想,反正是谢博士邀请,进去一下也没什么,便点头:“好啊”
“呵……希望,你能承受得住吧”谢风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今天好冷……昨天37度,今天17度,不幸感冒了……
头有点疼,现在才更新,抱歉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