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恶行之源（下）
从天亮开始，申城整个城市里都弥漫着难言的气氛，头天夜里各种各样的爆炸声响乃至那一道道划破长空，将天空都照亮的恐怖光芒，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清晰的印象，虽然早上起来家mén口也没飘上美帝的旗帜，但身为普通人的市民，依旧隐约感觉到城市空气里飘散着仿佛战争一般的味道。
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彼此间议论着夜里自己听到的响动，只能满心疑huò地继续着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各条路上行人熙攘，车流如龙，繁华而忙碌，一如既往的太平盛世。被méng蔽了眼睛的人们，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城市昨夜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灾难。
对昨天夜里以及凌晨发生在黑暗中的事情，唯一有些清醒认知的，大约只有一些政fǔ部mén和新闻媒体了，一条条yīn暗街道里发现的尸体，一些好像被大威力炸yào轰炸过的街道，无声地诉说着他们曾经的遭遇，但这些，并没有暴lù在光明下。
一只只无形的巨手，让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默默失声，权贵者可以保留他们短暂的记忆，因为他们懂得“忘记”，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有某些xiǎǎo的秘密。而一些作为平民的目击者，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这些目击者被卷进了一些颠覆他们世界观的战斗之中，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会被随后赶来的军队带走“隔离”，等他们再次出现时，也许医学界会冒出一大堆群体xìng失忆案例。
“嗯……就这样吧，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不能见诸报端，哪怕一个字都不行……嗯，去办吧”
话筒轻轻放下，宽敞的办公室内，坐在桌后的李副局长抚着额头，后背在椅子上重重一靠，突然叹息。
进化者世界与普通人世界分离，是早就存在的规定，这个规定在正常时刻对双方都有好处，进化者可以追求自己的意愿，无论jī情还是平淡，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普通人也能快乐地相信着“无神论”，一边鄙视着mí信，一边追在最大的mí信——科技的后面，享受着越来越便利的生活。
然而这个规定在战时，委实就太麻烦了，一方面要处理剩余的昆仑余孽，一方面还要防备着某些野心家趁机兴风作làng，更要把本就属于黑暗的一面遮盖住，不让普通人察觉，这个工程就太大了。
从昨夜到凌晨的战斗，目击者多不胜数，只是清洗记忆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量，在这个工程没有完成之前，大量的失踪人口就是对他巨大的压力——因为这件事，市政fǔ那边已经打来无数电话催促，语气一次比一次严厉，据说失踪者家属把警察局都塞满了，所有官员都在为了这件事忙得连轴转，连基本的政务都陷入停滞，随之带来的损失自然也让市府两位当家人焦头烂额。
“哎……该死的昆仑”
李副局长低声咒骂着，浓浓的疲惫还没从眉眼间淡去一点点，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他随手抹了把脸，拿起话筒，另一端秘书汇报道：“局长，醒狮的人过来了。”
“让他们进来。”
与此同时，地下研究所在地表的科研大楼内，休息区一男一nv两个人闲闲坐在桌旁，默默看着mén外走廊忙碌经过的军人身影。
“麦菲，我们到特事局里这里来干什么？”mén外一个端着步枪的军人巡逻过去，经过mén口的时候，向这里看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只有眼神偶尔流逝的一丝冰冷，在休息区徘徊了下，温度仿佛也下降了些。
那是杀气，相信两人若有异动，这个军人会毫不犹豫地开枪shè击。
安民皱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他问着旁边的麦菲，不过这个xiǎo弟子却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上面的命令，应该是他们有什么要我们帮忙吧”
说话间，休息区另一侧本来紧闭的mén打开，一个扎了马尾，看起来颇为青chūn靓丽的nv孩从mén边探出头，向这边招手，两人认识她，那是李副局长的秘书，显然，李副局长要接见他们了。
两人略微整理一下衣着，便跟上前去。
沿途经过的走廊、科室，到处都是忙碌的氛围，秘书在前方带路没有说话，两人自然也闭声不言，这样的沉默中，被繁忙笼罩的科研大楼以及将要去到的地下建筑群，隐藏在熙熙攘攘之下的一些诡异的感觉便倒映在他们心底。
那是隐藏在暗处的进化者，多是专jīng于搜索之内，一路之上，安民能够察觉到一道道jīng神力bō动从空间中划过，彼此相连，组成了一个立体的jīng神网络，将整栋科研大楼都笼罩住，在这网络之内，恐怕即使是一只昆虫飞进来，也会立刻被感应到，端得是防备森严。
看来自从上次地下研究所被人困住，差点被端掉的事情发生之后，这里的警戒等级已经上升了，再加之目前还是战时状态，作为指挥部的地下研究所更是被打造的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跟随在秘书身后，顺着主通道一直进到地下，地表阳光散发的温暖立刻被yīn冷所取代，宽阔的甬道在两旁墙壁和顶部有荧光灯提供照明，光芒互相投shè，将几人的影子渲染的散luàn、淡薄，然后某一刻突然消失，巨大的大厅立于眼前，敞亮泛着金属光泽的大厅便如巨大的囚笼将几人围拢。
四周很安静，相比起地表的忙碌，只有寥寥几人偶尔穿行的地下大厅，好像进了另一个纬度，空旷、冷清，又透着隐约的森然。
麦菲目光游移了一会儿，低声道：“老师，人很少……”
人当然少，这里空dààng的一目了然，不过安民却知道自己弟子并非多此一举的说废话，而是在告诉他，这里还存在的进化者很少，他点点头，没回答什么，跟着前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的秘书顺着通道继续前行。
在yīn冷中走了片刻，穿过一条布满了观察窗的走廊，尽头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便映入眼帘，长相甜美的秘书nv孩在mén上敲了敲，待里面传出隐约的“进来”吩咐声，她方才笑着，让开身，示意两人进去。
mén后的世界不同于外界的冷清，没有荧光灯，一只散发着橙黄光芒的灯泡嵌在天huā板上，淡淡的光亮与浓郁的颜sè，将整个室内照得一片温暖，一张办公桌正对mén口，桌后背tǐng得笔直，看起来jīng力旺盛的中年人，目光炯炯地望过来。
“找我们什么事？”
办公室的mén无声在身后关上，安民回头看了一眼，接着转过头，随便在桌前待客的椅子上一坐，望着对面隔了一条桌案的李副局长，随口问道。
李副局长冷眼望了他一下，眉头微皱，对方这般随意的样子显然令他不太舒服，却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示意安民身旁正对自己歉意笑着的麦菲坐下，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带起的风吹动了放在他面前的一叠照片，然后，这叠照片便被他推到安民和麦菲眼前：“这里，我需要你们去查一下。”
“哦……一栋写字楼？”安民抓起照片看了看，几张相片上都是一栋写字楼不同角度的剪影，看样子没什么太值得注意的东西，他嗤笑道：“就这么点事？”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托大。”李副局长冷哼一声，“别说没提醒你，师全和武瑶ǎo时之前进去过，到现在都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而且，据我知道，进到那栋写字楼后就失去消息的，并不只师全和武瑶。”
“哦？难道这个写字楼还能活过来，把所有他们都吃了不成？”
“不清楚，所以才让你们去查，目前我只知道，只要进化者进到里面去，就没一个能再出来的，普通人反而并没有影响，你们查探的时候最好关注到这一点……就这样吧”李副局长不耐地说完，按下手边的电铃：“送客”
“呵”
安民失声一笑，也不介意，房mén被外面那个秘书nv孩儿打开的瞬间，他就起身向外走去，麦菲连忙跟在后面，到mén口的时候，安民微微侧身，“你们那边，师太还没过来？”
“不劳你cào心”
“呃，我只是关心一下，据我所知，不管醒狮还是特事局，受袭击的可不只申城，袭击我们的，也不只昆仑，如果还没过来，就让他别过来了吧……当然，只是建议，听不听随便你。”
“砰”
mén扉阻挡了外面幽冷的光芒，被暖sè调灯光包裹的办公室内，重归透着许多疲惫意味的寂静，良久，李副局长叹口气，挥手掀开一张压在手边的纸，那是一张电报文，洁白厚实的纸张上，一行文字跃然纸上，隐隐透着杀伐：
先遣队半途遇袭，无有音信，具体情况正待调查，望申部暂且自助，恐内部多有不稳，要事电文联系
“看来，醒狮那边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先遣队半途遇袭……师太也在里面，什么样的袭击，居然让他连发个消息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内部不稳……不稳在哪里？”
他眉心紧紧锁起，心里突然一阵虚弱，那并非生理上的虚弱，而是心的疲惫，各种各样的事接踵而来，让他越来越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从加入特事局开始，再没有这一刻让他在内心如此虔诚地期盼着——
“凤凰，赶快醒来吧”
…………
从来没有回应过凡人愿望的老天，自然不可能因为他偶尔的一次虔诚就大显神灵，让凤凰苏醒，反倒是城市另一边的林同书，在不久后接到了电话。
当时的他正和洛紫嫣一起收拾屋子，昨天夜里，那个叫萤火虫的昆仑的白痴进化者，虽然死掉了，但短暂的发威终究破坏了这片xiǎo区，爆炸的震动和冲击bō蔓延到了一栋栋公寓楼上，楼体都裂出了纹路，虽然自己居住的地方离爆炸地并不近，但当时也有楼垮塌，链锁效应下，这栋楼也变成了危房，楼道和走廊已经能看出水泥板松动的痕迹，自然是不可能再住人了。
回到房间后，趁着刚月兑离紧张情绪的妹妹她们还在休息，他就和洛紫嫣商量着找房子搬出去。
“搬去哪呢？现买房子的话，想要入住最快也得半个月，这期间我们住哪？”
“没有现成的房子了吗？”
“有啊，不过不在申城呢，离这里最近的也在萧山，哦，西湖好像也有一套，不过那里太醒目，好像不太合适。”
“呃，又是别墅？”
“嗯”
“……你爸要贪污多少钱，才能置办这么多别墅吖？”
“去，他才没贪污呢，这都是我妈买的，她有时也会到各个地方住一段时间，不过大多是工作需要，反正她每进军一个城市，就会在那里起一套……说不定申城还有她留下没用过的房子，要不要我打电话问一下？”
正收拾着衣服的林同书，闻言一滞，说道：“那还是不要了。”
“嗯？”
洛紫嫣疑huò地望过来，迎面是林同书满脸苦笑：“除非你有把握把我们的事告诉你爸妈……”
“呃……”紫嫣赧然一笑，这种事当然没有把握了，虽然因为从xiǎo就远离父母的关系，导致无论爸爸还是妈妈，平时对她都多有迁就，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xiǎo自己好几岁的男生，而且颇有以身相许的架势了，这样的“突然袭击”，就算她父母再开明，恐怕一时也接受不了，到时说不定又要生出许多枝节。
虽说两人的感情是自己的事，但若因为cào之过急而得不到的父母的承认，即便有追求幸福的勇气，终究还是会留下许多遗憾。
那样的境遇并不是紫嫣想要的，林同书也同样不想她为难，于是，这个提议就只有暂时搁置，随后，他就想起了胖子。
那个曾经驱使老鼠将他找到，后来因为贪生怕死而屈服于他的胖子，如果没记错，胖子曾说过，他在申城郊区开了一家养猪厂，生活颇为优渥，想来暂时收容他们几个居住一段时间并不是难事，这样想着，他就叫候在mén外的六栀子去找féi朱。
紫嫣不是第一次见到六栀子了，虽然她不明白，像六栀子这样强大的进化者，为什么会听从林同书的话，而且昨夜出去一趟之后，这个表情冷漠的nv人明显对林同书更加尊敬，当她看着林同书时，那种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活在人间的神，将内心所有的尊敬、敬畏都通过眼睛放shè出来，很坦白，甚至狂热。
不过，随着与林同书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紫嫣多少也知道，这个自己心仪的大男孩，身上隐藏着很多秘密。她并没有追问的想法，虽然她不算多么聪明，但多少也知道，当男人不想把某些事说出来的时候，就不要去多问，特别是xìng格较为强势的男人，当他们觉得应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但若不说，强迫也没用。
面对强势的爱人，nv人若不学会识时务，终究有一天会被他们抛弃。
“说起来，同书的xìng格在某方面，和爸爸还真像……那么妈妈曾经对爸爸用过的手段，我岂不是……”倚着mén框，边看着客厅里林同书吩咐六栀子去找féi朱，紫嫣边想着，随后不知脑袋里转了什么念头，脸颊突然绯红起来，眼bō流转的娇媚样子，仿佛能掐出水来。
正陷入某种遐想状态的时候，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就传进耳中，紫嫣一个jī灵，微微有些抱怨地回头看了一眼，卧室梳妆台上，她的手机随着铃声正在震动，屏幕一蓝蓝地闪着光，但随后就挂断了。
“谁的电话？”
想着，洛紫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就是一愣，微微有些愕然，这时刚打发走六栀子的林同书走了进来，见到她这副样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是周进的号码……”
林同书眼神闪烁一下，随后笑道：“拨过去，问他有什么事。”
“没关系吗？”
洛紫嫣并不是不清楚林同书与特事局现在的关系，双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已经是对立面了，虽然还未发现流血冲突，但彼此的不合也渐渐显lù出来……不，或者说，早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她隐约已经察觉到，林同书在做一些事，而这些事会让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自然，特事局也不例外。
“没关系。”他笑了笑，“以前还需要顾忌他们，现在倒不必了。”
紫嫣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不必顾忌了，心里也稍微有点不妙的预感，但她并没有多考虑，有人说爱情能让nv人的智商呈负数，她似乎就在经历着这样一个阶段，她只是想着，无论他要做什么，自己就安静站在他身边好了，前几天，自己不顾局里的命令，跟着他走了，不就是这样考虑的么？
于是，她点点头，拨号，接通，把手机递给林同书，然后，就看到他脸上温婉阳光的笑容，在话筒另一端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渐渐淡去：
“呃……不好意思，现在打电话给你……不过，既然你愿意再拨回来，想必也不会计较我打扰你……咳，废话多了点，我其实是想说……抱歉，我们搞砸了，凤凰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