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传说 正文 第八章 何去何从的日子(二)

作者 : 美丽的阿朱

知道向彬将来东山镇当镇长,还是宁欣告诉我的,自从我跟江琳琳好上之后,那倩剪落一地长发,接受了向彬的追求,从此之后,我便离他们这帮朋友越来越远,基本上没有再相聚过,偶尔在城市街头碰上,我能躲就躲,远远的看见便避道而行,如果实在躲不开,我们也会打声招呼,说上几句话,聊几句类似“吃了吗?”“今天天气哈哈哈。(神座)”之类的无盐少醋的闲天,然后离去,生分得似乎从来没有那段混在一起的日子,没有那段江湖落魄的交情。

但唯一的意外是宁欣,宁欣虽然是那倩的朋友,我们是因为那倩才成为朋友的,但我和那倩的感情终结之后,她没有表现出作为那倩的姐妹哥们那种应有的义气,没有怒斥过我,没有嘲弄过我,甚至没有冷面相对过,依然把我当成好朋友,甚至常常打电话给我,聊聊天,叙叙旧,这般朋友中有什么故事,尤其是那倩的事,她都会一一告诉我,让我虽然已经远离他们的世界,却依然知道朋友们的生活境况,悲喜欢忧。

她甚至还来东山镇玩过两次,弄得江琳琳醋意大发,十分恼怒,甚至表现出一种很没涵养的野蛮,而我夹在中间,十分尴尬,我虽然感谢她的好意,但心中也不禁微怪她的不知分寸,给我添了不少麻烦,真怕她再说要来玩儿。

我跟江琳琳分手后,她也曾打过电话来,我把分手的事情告诉她,她好好的安慰了我一番,我觉得她是最体贴我,知道我心情的人,她总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有许多伤心,跟她说过之后,就会熨帖许多。

她后来告诉我,那倩知道我与江琳琳分手后,呆了良久没有说话,然后说了一句:“那是一个凉薄的人,但并非生性如此。”

这句评价,让我伤心耿耿了好多天。

那天宁欣打电话来,说告诉我一个消息,不是好消息,是坏的,希望我有心理准备,她的语气很郑重,似乎在宣告我亲人的噩耗,似乎医生通知我已经得了绝症。

然后她就告诉我,向彬将来东山镇任镇长。

我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这是在开玩笑吧?第二反应是:这是宁欣在捉弄我吧?她知道我有多想当这个镇长,所以以此来捉弄我?第三反应是: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吧?

但宁欣的语气证明了这不是一个玩笑,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命运向我开的玩笑,我握着手机的手一动不动的放在耳边,有那么一会儿,仿佛凝固了一般,是的,凝固了,不只是身体,也包括思想,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思,什么都没有想,仿佛一个泥雕木塑,脑袋里空空如也。()

醒过来之后,我强抑心头的悲伤与失落,还跟宁欣笑着说,好啊,老同学老朋友当了我的上司,以后我的进步也指日可待了。又说那倩岂不将成为官太太了?

我是笑着说的,玩笑的口吻,是想掩饰心头的失落和嫉妒,但我笑得其实很勉强,跟哭似的,我没有发现,我的喉头有些酸涩,我也没有发现,宁欣那明显偏向我的不平。

那一夜我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冬夜是那么寒冷而漫长,而我的心,仿若跌进了冰窖。

希望之后的失望,就好像把一个人先送到云端,再把他丢下来,那种痛楚,岂是在平地上摔了一跤的人可以比拟?那种感觉,岂是从未有得到的人所能体会?

第二天,向彬果然在组织部洪副部长的陪同下来到东山镇,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我其实始终没有相信,只希望那只是一个错误的信息,是一个不太美丽的玩笑,直到看到向彬满面春风的走马上任,直到听到洪副部长宣布人事的变动,直到拿着印有“中共阳县县委”那鲜红欲滴的印章的红头文件,我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受了骗一般。虽然早知道消息,还是有一种被突然打击了的痛。

我怎么就没有当上镇长呢?

向彬这样子一个人,怎么就升得如此之快呢?

接完移交,不过是召集政府人员开了个大会,几个新任领导发表讲话,主要是书记戴爱民,他是老领导了,大家都熟悉,还有就是新来的镇长向彬,他本是东山镇人,许多人都认识他,而且才二十三岁,可谓年轻有为,另外还有秘书何依依,也被提拔为了副镇长,是东山镇唯一的女领导。

开完会后,领导们一起到饭店吃饭,东山镇有十万大山,是阳县出野味的名乡,三逼一毛远近闻名,三逼乃兔蛇蛙,一毛就是冬毛老鼠,在这种饭局上,自然一个都不会少,我做为副镇长,被拉着一起去吃饭,陪着领导喝酒,陪着新任书记镇长喝酒,心中却全不是滋味,纵然三逼一毛这等美味,吃到口中,却酸涩难咽,味如嚼醋。

饭桌上,戴爱民主动向我敬酒,似乎在表示着我未能当上镇长的歉意,我也明白,这都是表面功夫,有安抚之意。向彬也主动向我敬酒,说起同学交情,说以后他的工作,还需要我支持,我唯唯诺诺,只是点头。

向彬跟我相似,出身农家,但他有一个当副县长的远房亲戚胡汉,自己又极会来事,因此结果便如此不同。本来,他们家与胡汉早无来往,但为了分配工作,他爸爸找到胡汉,说起来是亲戚,因此向彬得以分配一个好单位,从此便越来越亲密,往来愈多。

向彬在民政局,先是在福利院,然后调到局办公室,然后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再然后又被提拔为收容遣送站站长,那时候,收容遣送站是一个十分吃香的单位,别人拿几百元的工资,他们的工资却早超两千元大关。街上流浪的人、外来民工、乞丐叫化,他们都能管,这些人看到他们就怕,动不动给你收容收容遣送遣送;而从外地遣送到本地的人,都是他们去接,那时候G省这些地方,对暂住证之类的管得相当严,所以被遣送来的民工也就相当多,这些民工被关在车中拉回,像极了猪贩子去农村贩猪时,拉满猪的车。拉回之后,必得家人去领,每领一个收费几百至几千不等,所以收容遣送站可谓富得流油。

向彬曾经常常讲起他们上班的故事,说是碰到许多有趣的事。比如有一次,县里面对民工棚突击检查,他们冲进一个民工棚,里面有一对男女正月兑得光光的在亲热,被他们撞开门后,只吓得浑身发抖。

我很怀疑,那个男人,以后是否会因此而变成阳痿。

三年时间,向彬就由一个普通职工而当上了站长,又由一个股级的站长而成为一方土皇帝的镇长。成为全县最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党政一把手。这简直是一个官场升迁的神话,令多少人羡煞,红了眼。

这其中感觉最强烈的人当然就是我这个老同学,老情敌了。这几年来,我们两个因为那倩的缘故,可谓恩怨纠缠,如今不仅是同学,又成同事,不只是情敌,更成政敌,心中那羡慕嫉妒恨纷至扰来的滋味,却只能让我无言的承受。

不过更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会升得这么快呢?因为这个时候,胡汉早已经退居二线了,在中国,一个已经退了的副县长,让他分个好工作可以,提个股级干部或许也可以,但要提他为镇长,我很难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能量。

向彬成了镇长后,面对我时,他总是老同学老同学的,挺热情,但我却不能不尴尬,我最怕的是那倩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想起往昔,尤其是金庸群侠的江湖日子,此刻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面对现实的如此残酷,真是情何以堪呢?

好在那倩并不常来,在向彬上任大概前半年的时间,她根本就没有来过。

还有,就是称呼问题。我甚至不知该叫向彬什么,本来叫习惯了的名字,忽然之间,竟然会变得那么的别扭,而让我叫他向镇长,我也是觉得难以出口,心里掂量无数,干脆尽量少称呼。

但不称呼也不成,我不能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喂喂的吧,那样只会显得更没礼貌,有时我还依然叫名字,可别人都叫镇长,有一次我叫他向镇长,理想中他会摆手说,不用,就叫名字吧,但他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很严肃的表情,我的心中不禁十分的不舒服。但同时也明白了,我们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往日同学关系,我最好把他忘记。

未能提拔虽然失落,旧日同学今日情敌成为抢了自己位置的上司虽然令人尴尬,但生活总得继续,工作总得继续,过了段时日,也就把不平之气渐渐收拾起来,郁闷的心情稍得好转,但却新添了一股玩世不恭的脾气,虽不是吊而郎当,但对工作却再无激情,对人对事,要么冷嘲热讽,要么阴阳怪气,要么沉默寡言,对工作,敷衍了事,只图完成任务,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知道,以我的个性和背景,升官已经到头,倒不如就死了这份升官晋爵的心,所谓无欲则刚,没有了太过浓烈的官欲,我就会活得潇洒些,不必去看人脸色。

所以,想明这层,我心中再无顾忌,不再求戴爱民亲睐,过年过节也不再去送礼,爱咋地就咋地吧,对于入党的事情我再不热心,反正申请书已经递交过,学校培训也已经培训过了,早已经成了预备党员,说明了我的进步,至于什么时候转正,随便吧,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其意义已经并不大,我何必还去上赶着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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