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极沉,不知多久,恍然醒来,见榻边坐一人,折扇子幽深
“离。”我惊喜地喊,他脸上绽出温暖笑意。
“是我。”他声音低沉喑哑,带着颤抖。
“不是做梦?”我问。这十日,睡得极不安生,总有乱七八糟的梦:铁雄被亡灵们包围,净尘满脸是血,离还是离的模样,夏月凌与别人的婚礼……
“不是。”他说,儒雅的气质,确实不是夏月那种霸气与妖娆。
夏月。这三个字划过脑海,我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离早就是离了,眼前的男人该是夏月,夏月国八王,晴国未来帝王。
心陡然一凉,翻身下床,冷言道:“八王爷偷入我莲谷,谷规你该比我更清楚。”
“晓莲,你还怪我隐瞒你?”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我使劲挣扎,又踢又打,低头咬他,他也不放开,不断地说对不起,语调忧伤。
眼泪夺眶而出,十天来没有一滴泪的我放声大哭,与夏月凌的一幕幕闪过,此时,才知原来当天已注定,只是自己傻傻相信会有不一样的奇迹。
“知道你受委屈了。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声音轻柔,带着某种蛊惑。这轻柔的语音仿若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
“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在现世。我先认识地人。最后都是跟自己地好朋友结婚。可笑地是。我却是在他们结婚地一刻才知晓真相。在这里。我那么相信你们。你们都算计我。”我泣不成声地数落。
“是我不好。我不该隐瞒。我该在你一到天商就告诉你。”夏月掰过我地身体。拥入怀中。这怀抱让我瞬间安定。淡淡地气息。不知名地芬芳。他用大手轻拍我地背。这感觉让我想到了父亲。仿若此时他不是夏月。不是离。而是我地父亲。
哭了许久。哭累了。安静地趴在他胸口。顿觉十多天来。压抑心中地郁结之气烟消云散。
夏月见我停止抽泣。便轻声问:“莲儿。听我解释好吗?”
我没说话。无所谓听与不听。因对任何事都不怎么有兴趣。只想靠着这怀抱。离开这纷纷扰扰。
他当我默认。于是幽幽讲起他地事:“我夏月。却也是离。谷主当年找到我。说我是诞生于虚无。燃烧于混沌地离火转世。所以。她用你地印记解了我身上地封印。然后经常进宫教习我法术。又让紫炎教我魅惑三界。我便幻化成我心中地样。以离地身份存在于莲谷。也确实当你是主上。是要守护生生世世地女子。所以。我是离。并没有骗你。你可相信我?”他抬起我地头。认真看我。面上满是急切。眉头微皱。
我没说话,习惯性地点点头,对此我不怀疑,因绝瞳和夏月凌也说过他是离火转世。
“谢谢你。”他眉头舒展开来,像遇水的茶叶。然后,又将我拥入怀里,拥得我呼吸不畅。
“离,放开。”我低喊。
“不放。我后悔没有直接坦言,而是造成你对夏月的误会,我也后悔在葫芦谷没带你走。”他倔强得像个孩子,抱着我在睡榻上坐下,继续说:“要是早些告诉你,我不过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对这天商的男人有所念想,早点带你离开十八,你便不会这般伤心了。”
“什么?你葫芦谷一役不是要灭了他吗?”我一惊,难道我目之所及都不是真相吗?
“那时我灭他做什么,灭了他,我也不一定有把握赢得了十三,即使我有莲谷,但没有你地调动,莲谷一草一木都不会听我的?再说十八是什么心性,他瞒得过别人怎么瞒得过我?凭他的实力,我是断然灭不了他的。我当时只是想借葫芦谷一役来带你走,顺便隐遁,那夏月国的皇位我从来没觊过。”他笑道。
我皱皱眉,这家伙按实力,当初是在民间最有名望的便是他,他怎可能没有觊觎皇位地心?他像知晓我心思般,说:“傻丫头,你也不是不知,虽我身后有云家,其实我知晓云家并不会帮我,我的势力盘根错节都在晴国,八岁便开始筹谋,二十年来,我所要地是晴国的帝位。所以,得知你回到天商,我又惊又喜,想借机带你走,故安排了葫芦谷地事情。结果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他语调满是失落。
“流觞是你的人?还有那灼烧我灵魂地封印是你下的?”我这样问,身子一绷,无比紧张,其实真怕他说“是”,如果真是的话,恐怕我的心会掉入更深的深渊,终究找不到来时的路。
我紧张地盯着他,他拍拍我的头,皱眉道:“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堪吗?”
我不说,还是盯着他。他叹息道:“你这丫头,十八选的人,不是心月复,根本接触不到他核心的组织,流觞是十八骑的人,是父皇亲自挑选的人。当日,我也在愁苦,如何布置才能带你走,然后我自己全身而退。恰巧夏月枫来和我说你与十八的事,探子也说流觞私自带你离开,我才仓促组织了葫芦谷一役。至于流觞,他要带你走的原因,你该知道了。”
我不说话,看着窗外,暮光已起,莲谷没有飘雪,日光之后的傍晚,暮色照大地,非常的美丽。这十日,我像个任性的小孩,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遭的人和事不闻不问,也未曾欣赏过这美景。
“你不信我?”夏月见我不语,语气急切。
“多美。”我指指窗外,“陪我走走吧。”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我从他怀里起身,简单地挽个髻。
“这莲谷地晨昏寒气较重。”他从架子上取下风衣为我披上。
我点点头,走出门。空气满是植物的清香,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肺里清明,神清气爽。
“莲谷现在是夏日,若是春日会更美。不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他拉起我的手跑起来。我想起以前上初中时,蓝晓天被人欺负,我去跟三个男生打架,结果性格温和的蓝晓天居然跟我一起冲冠一怒,揍了三人,然后他拉起我便是一阵跑,一直跑到青安花鸟市场的角落才停下,自此后,我和蓝晓天的恶名便在学校里传开了。
呵,还真想蓝晓天,那家伙对谁性格都温和,就对我这个姐姐没好脾气。那家伙应该结婚了吧。我还在厦门混迹时,他就经常打电话来说:“蓝晓莲,你赶快找个老公,不然本少爷要抢先了。你最好别让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说‘大麦没黄,小麦黄了’,还有啊,你要求要降低
都二十五六的老女人了。”
“想什么?这么开心。”夏月已经停下奔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想我地亲人。
来到天商还没有这么想过他们。刚刚还觉得你像我爸爸。”我这才现夏月将我带到了一个湖边,落日沉淀在湖水里,云影天光与碧水交融,美得摄人心魄。
“什么?我像你爸爸?”夏月眉头皱得跟老虎似的,语调也提高了很多。我哈哈大笑,不理他,径直躺到草坪上,真舒服,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青灵山。那个纯真年代,再也回不来。
“不许躺在草坪上,寒露重。来躺到哥哥怀里来。”夏月板着脸,再听这台词,怎么听怎么像是蹩脚的韩剧男主角台词,于是我又肆无忌惮地笑。
“你这家伙还笑啥?”夏月模了模脸,又模了模帽子,然后低头看看衣服。
我还是笑着,其实这家伙长得跟夏月凌有几分相像,但他比夏月凌更像人,至少我能捉弄他,还能看到他如此的表情。倘若换作夏月凌,我定然是一分一毫便宜也占不到。
想到夏月凌,便有阵阵疼痛蔓延,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怎了,晓莲?”夏月急忙坐过来,搂我在怀。
“离,为什么命运这样艰难。”我轻声问,他身子猛然一震,继而捧起我的脸说:“所以命运不该存在,要打败他。”他语调坚定认真。
看着他,渐渐地,我的眼神又没有焦距,他的脸模糊不清。我伸手去抚他地脸,“是梦吗?你可知,得知你是夏月,我多么伤心。我曾那么信任你。我真的伤心。”
“不是梦。跟我回晴国,在与命运作战的时候,我想带你在我身边。而且,我会生生世世都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我不会有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人,只要你做皇后。”他语调含着请求。
我的泪陡然蔓延,像听到最好笑地笑话。夏月凌也如此说过,然不久便娶了云珠,因为那是逼于无奈,我便原谅了他;他也誓说只有我一个,然却又从十八王府找出了与我长相颇似的雪姬,我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他太爱我;这一次,登上帝位,虽留了皇后的位置给我,然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选秀。
我不相信,我从来不相信,凭夏月凌的手段,还需要联姻这样苍白无力的方式来巩固帝位。我也不相信,他不知晓莲谷若真挥作用,比得上林家。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我不可原谅的便是这茬。
现在谁说爱我,我都心有余悸,谁给我全世界,我都会怀疑。
何况还是一样地话,从两个帝王的口中说出。帝王爱,原本有限,原本凉薄。我蓝晓莲昔年在学校,什么科目地兴趣都不大,惟独喜欢历史,那些幽幽折断的红颜,那些帝王地无奈无情,几千年的中国历史都已是最好地明证。
我的泪和着笑意渐渐扩大,最终满脸讽刺地笑。
“不许你将我和他相提并论。”夏月恶狠狠地说,死死箍住我的肩,声音放柔,说:“晴国各州府悉数拿下,都拥立我。现在只剩帝都了。现在围着城,云斐那狗贼拿了全城百姓性命来威胁我。现在,我们和御林军以及京畿守备周旋,若能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令他们归降,那最好。若不能,便会攻城。到时候拿下皇都,我希望你和我一起进城,登基。然后我们共同治理国家,找寻解咒之法,让天商子民过好的日子。你亦可将你家乡一些好的做法用来推广,我们打造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天商,可好?”声音轻柔,徐徐而过,是一个帝王的美好蓝图。我也不禁热血沸腾,能亲自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对于极其喜欢历史的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然,我自己很清楚,我没有那么坚硬与坚强的心。我不过是普通的女子,会嫉妒、会怒、会自私,不喜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我也明白,帝王的承诺,有时候更脆弱。何况,对象还是夏月,我清楚我不爱他,若他没有化身为离让我安然信任他那一段,此刻,与他站在一起呼吸都不可能做到。
“答应,好不好?”他焦急地问。
我慢慢摇头:“帝王之爱,我承受不起。”
“跟我一起,只要我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我就不做帝王,与你一起回你的时空,做普通人。”他说。
我震惊地看着他,这句子若是夏月凌曾说过,哪怕就是骗我,我定然也会义无反顾。然,他没有说过,他要的始终是天下。
突然,夏月低头,温暖的双唇贴上我冰凉的唇瓣,紧紧摄住。
我头脑顿时清醒,紧闭双唇。他的舌固执地在我唇上蹂躏,像锲而不舍攻城的士兵,非得要撬开城门,攻城略地。
他的气息温暖清香。然,我不喜他如此触碰。奋力在他膝盖上重重一击,挣月兑怀抱,跳开,使劲抹嘴唇。他站在原地,落日的余晖打在他脸上,有了一种悲壮。
“原来你这么讨厌我。”他落寞的声音低低滚落在暮色里。我想冲口说是。然,明知不能给一个人爱情,却又让对方残存幻想,这是种酷刑。我向来不屑如此。
于是淡漠地挥手:“今日你知晓了最好。我以前都是利用你。不过,你于莲谷有功,他日若有何事,请你记得你还有个身份是莲谷四护法。”
他扯动嘴角,轻笑一声,道:“我自己有能明辨是非,你无须妄自批驳。我走了,你最好呆在这里什么都不要管。还有,本王不会败的,迟早有一天,本王会夺了这天下,亲自来接你。”他最后的一句话,不再自称我,而用了“本王”,语调也咬牙切齿。我知晓,我和离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沟壑。
看着他转身往暮色里走,白衣的男子,决绝的背影,走起来潇洒生风。
“等等。”我叫住他。他转身,面上有预期的惊喜。
我垂眉不敢看他接下来的表情,只低声问:“你和月阳以及魔界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救你?”
哈哈哈!夏月大笑起来,“我以为你回心转意。却原来是问这个,你是本王的谁,本王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一挥袖,纵身消失在湖面。
我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蓝晓莲,任性十天了,该醒了。抬头看,暮色四合,飞鸟仓惶而下,月华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