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一出声,才知竟是大遂九五之尊的君王,难怪光华照人,也幸得他好兴致,荒山野林,岩石山洞他竟处得如此安逸。
“王上,王爷对王上衷心无二,定会以身涉险前来相救。”高贤一介武夫,道出的话自是最实在的实话。
这里可是他费尽辛苦才寻得的隐蔽之地,也不知她寻不寻得到:
“是么,孤王就怕钰儿过于冷静,识破孤王的伎俩,反扣押前去报信的徐捍。唉,孤王那钰儿,真令孤王可惜了,生得太过聪颖。”盛绝苦恼,钰儿聪明过人,于他却不是好事。
盛绝这话,高贤是听不明白的,王爷聪明,王上不该高兴么?为何会这般苦恼?他记得王上因蛊王爷太过聪明,叹息过不知多少次了,然而他却始终不明其因。难道,是怕王爷太聪明,王上有所顾忌?高贤如此一想,便生生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揣度圣意,死罪啊。
“钰儿,可来了?何时寻到孤王?”盛绝早合计好了,此次若是盛夕钰寻不到他,他便削去她-蛊王-之衔,贬其为贫民,也好趁势将她从朝上拉下,仅作他一人的钰儿。她的笑,她的愁,她的怒,她的忧,她的一切,都只为他拥有。
这时刻,不时望向洞口,期待璀璨如玛瑙的瞳孔中下一刻就出现她的身影。却又可恨的矛盾着,不希望她出现,他便好落实她护主不当的罪名。
“钰儿,钰儿,你可别令孤王失望啊……”
终究这古怪的君主自己也不能确定,不令他失望该是哪一桩。
高贤耳力极佳,却听不明白君主口里的念念有词,一心专注于烤这架上的兔肉,生怕稍一恍惚,兔肉出了一丝纰漏。
而盛夕钰那方的搜寻依然紧张进行着,漆黑的树林中,偶有几声受惊的鹰叫,凄厉尖锐之声如闪电破空而过,冲击人的感官,令人闻之-精神抖擞。
“大家站近一些,听王爷吩咐!”出声的是盛夕钰贴身护卫林凯,他的声音本不大,或许带着刻意的压抑,但在这寂寥的深山中却颇为突兀,不仅大声,传出去还碰着大块岩石打了几着翻儿有回声响,可细听来,又不尽像回声,因为太空旷没有被传回来,以至于听在众人耳里便成了悚然的怪异声。
这里一百二十命侍卫都是王府千挑万选看宅子的精卫,平日也不少操练,这荒山野岭的虽少不得心里发毛,却都是堂堂的昂丈男儿,即便心里虚得紧,也没人在这么个当口表现出来。所谓的,那都是咬着牙在撑。
很快,众伙儿集中在一处,盛夕钰提了提气,声音清而不冷,响而不亮,镇定自若地吩咐:
“现在分成十二支小队,每小队十人,按照在府里当值的顺序站队,队长为年长者。站队!”
一声令下,人群的小声喧哗在空寂山野里宣起不小波动,临近的夜莺被惊醒,拍打着翅膀穿过树林窜往别处时扰了不少安眠的飞鸟,以至于林间振翅疾飞的生物一触即发,仿若遭到猎人生杀仓惶逃命一般。
须臾,仅有几人找不到组织,盛夕钰再道:
“剩下的人跟上林大人,大家分开行动,注意每一处山洞,留意亮光,切勿大肆碰撞灌木,以免惊扰山中猛兽,切记,安全第一,不管找到与否,天亮在此地汇合。行动!”
“遵命!”一行人立马分头散开,盛夕钰领着林凯等十余人继续前行。
“林凯,用剑在经过的树前留下印记,雾太大,以免寻不到返回之路。”盛夕钰冷静地说道,此刻她是全身紧绷,时刻警醒着。而她是越恐慌无助时,头脑越清晰之人。
“王爷,那边山腰处有火光闪烁。”林凯忽然手指一边惊喜道。
“当真?”待盛夕钰顺眼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那方灌丛太过葱翠,即便真有火光,也被隐没在树丛中。
“属下确定不是眼花!”林凯应着。
盛夕钰一听这话,顿了顿,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接句-你也会冷笑话-夸赞一番。这一顿之后,便直接走向荆棘丛林,朝那不真切的地方走去。
因为盛夕钰毫不犹豫的信任,林凯心底一震,也不知在矫情地感动什么,随即迈开脚急急跟上。
穿过密林丛棘,行至山峰脚下,盛夕钰抬眼望去,腰峰中却又一缕若隐若现的亮光出现,穿透密集的叶锋飞散开来。
“王在上面!”盛夕钰肯定的断定。
林凯不解的看向盛夕钰,“属下冒犯,王爷是如何断定得出的?”
盛夕钰玉白面颊上泛起一丝潋滟笑容,道,“直觉!”
话落便首往腰峰攀去,身后铁骑侍卫紧跟而上。虽然众人行走间皆谨慎小心,却依然惊扰了密林间的飞鸟虫鼠,一时间鸦鹊声起,扰了林间安静。
腰峰处,山洞内,高贤拨弄柴火的手微顿,侧耳向外细听。须臾,转身面向君主,喜道:
“王上,许是王爷到了。”
顷刻,盛绝细长凤目潋滟睁开,“哦——来了?”
尾音徐徐拖长,是高兴,亦或是不高兴。
心底轻叹,果然是他的钰儿啊,真来了。这般一想,又禁不住失望。
不出片刻光景,盛夕钰便已到得洞外,她弯腰往里看去,压低声问:
“可是君上?”
高贤大喜,当即起身迎出去,“王爷,正是君上,请王爷入内!”
盛夕钰面色一喜,随即命了随从在外等候,一人进入洞中。洞内本是寻常得紧,却令盛夕钰此刻惊讶了些许,心底默念,难不成因了君上在洞中,所以感觉这里面别有洞天?
近了君王前,匍匐在地,“臣,盛夕钰护驾来迟,请君上降罪!”
盛绝潋滟眸光微微开合,从细长的眼底露出些许精光打在匍匐在地的盛夕钰身上,神色间皆是不满。早知她会这般模样,君君臣臣,道不成他二人间除了君臣关系就再无别的了?
“钰儿……”盛绝久久才出声,愣是让盛夕钰冷汗冒了半斗。
盛夕钰自君主出声就开始竖着耳朵听令,赖和又是好大会儿时间没任何动静。这洞里这时刻安静得诡秘,就连身后高贤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据闻只有功夫绝顶的高手才不会暴露自身的气息,盛夕钰就从未感受到过君主的气息,她功夫不弱,可以此看来,比起君主,她还差了好大一截。
“起吧,钰儿。”盛绝总算出口,盛夕钰暗自松气。
起身,却不敢直视君主,待令中。
方才气息太过紧张,令一旁的高贤很不明,见蛊王都小心翼翼,他亦不敢乱动。而他不明的是,分明王上对王爷爱戴有加,为何却相对无言?这气氛,愣是往僵了去。
“与孤挽发!”盛绝缓缓出口,细长白皙的手指拈一缕黑色发丝在手,看向盛夕钰说。
“是!”
盛夕钰走近君主,跪于王身旁,起手将他垂散开的黑发收拢一手,用明黄色的绸带在发中断系了节。
盛绝身后如同生了眼睛一般,当她打结之时,他的心,微微震动,悸动不已。她用那根绸带,绑住了他的发,系住了他的心。盛绝微微合眼,不忍再看。
“钰儿,你我不仅是君臣,你我还是血亲,可明白孤之心意?”盛绝缓缓而道,他信她明白所说之意。
“臣…钰儿明白。”盛夕钰总算在君主面前卸下过硬的伪装,以亲人的目光看待君王。
身在帝王家,她太明白亲情是多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