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夕钰入得内殿,兰君颜只能站立于厅内听候,未敢跟进去。
早有婢子上前与王爷更衣,这等伺候人的事情兰君颜即便为乐伶,也极少做过。华美屏风后,兰君颜放眼过去,王爷摊开双臂任婢子更换外袍的轮廓大概看出。兰君颜轻移两步,又停住,该进去么?他若进去,王爷是否会认为他故意丰辰的心太过了?
这边犹豫着,盛夕钰已经换了身平日穿的袍子出来,抬眼扫了眼兰君颜,挥手让不相干的女婢下去。紧跟着坐于堂上,再抬眼,精锐的眸子射向兰君颜,半晌才道:
“何事?”
兰君颜却仅被这二字问得哑口无言,他来是为了何事?
盛夕钰多少有些提防东苑的兰君,这兰君可是不简单呢,看他脚步轻盈,气息平稳,功夫该不弱。盛夕钰猜不透这君上的意思,还是此人是混迹皇宫辗转到王府的。
“无事就回去吧,本王今也乏了。”盛夕钰直接逐客。
兰君颜眸色闪过一丝急切,抬眼急呼,“王爷……君颜是道,爷已经很久没去东苑了……”
后面那声音极小,盛夕钰听了,却狐疑的看向他。这话,岂会是孤傲清冷的兰君所说?
起身走向兰君颜,盛夕钰身长不算短,可在府里几位美人前,她就显得-娇小-了。
盛夕钰心底好笑,如何现在肯放低身段向她示好了?兰君从入府以来一直视她无赌,瞧不上她这亲王,怎的今日自己上门来了?
“是么,君颜不说,本王倒真是忘了,是本王忽略你了,”盛夕钰近身,即使身躯矮上一截,气势犹在,抬眼看向兰君颜渐渐染上绯色的俊颜,素手直接向他腰间抚去,扣上她黑色锦缎腰带,再道:
“不如,颜儿今夜就在这歇下?”
这话落,兰君颜的腰带也松下一寸,事即,兰君颜骇得慌忙后退,又知拒绝便会恼了王爷,当即跪地请罪:
“爷,俊颜今日身子不适,请爷……”
“下去吧。”盛夕钰一拂锦袍,转身离开,冰冷的声音至后传出。
兰君颜匍匐在地,当即白了颜色。想挽回,却跪在地上未动。盛夕钰进了书房后,兰君颜才踉跄而起,跌跌撞撞往蛊风居外跑。
这点辱都忍不了,如何光复颜家?何时才能还颜家清白?
兰君颜一路跑回东苑,过锦园时西苑主子恰好出来散步。这锦园本是处中心的花园,各苑主子偶尔会出来走走,西苑主子临江极爱近西苑处的那一方池塘,因处西苑极尽,每日傍晚出来在池边喂食已然成为习惯。
今日鱼食刚撒下,成群的游鱼刚浮上水面争夺就被人惊吓。
临江抬眼而去,只见一男子跌撞慌步经过木桥,震动了水面。临江不悦的拧起眉头,王府内怎会有如此冒失之人?
身边婢子无心飞身几起几落,挡在兰君颜身前,兰君颜本是气愤自己无用,心底怒极,而此时又有人拦路,一时竟忘了伪装,出拳相击。
无心本以为是王爷的某位门客,然这挡在兰君颜身前才看清,是东苑的主子,本是退身想让却被兰君颜出拳相击。无心心底微愣,兰君会功夫?心底疑惑,手上动作却不落下,几招过后退开一旁:
“兰公子,奴婢无意冲撞,还请恕罪!”
兰君颜怒视一眼,快步离开。
临江这时候走近无心,目光却紧随兰君颜,那武功招数,很是眼熟,是什么门派的功夫?
“是何人?”临江道。
“主子,是东苑的兰公子。”无心回道。
“兰君?”临江大为疑惑,兰君会功夫,此事王爷定不知吧。转而看向另一方,那是蛊风居的方向,难道,兰君是从王爷那过来?
“主子,兰公子是从蛊风居出来的,兰公子是不是……”无心欲言又止,抬眼望着自家主子。
如今王府除了王爷外,是主子的仅是北苑那位,她不明白,也为自家主子不甘心,为何王爷偏宠北苑主子?自家主子俊美如谪仙,岂是北苑那等俗物可比?王爷眼里,怎的就没有自家主子?
临江淡淡浅笑,良久才道,“兰君怕是按捺不住了。”
“那主子我们……”无心急急道,东苑主子都行动了,他们是不是也该做点事了,难道真要让王爷忘了这王府里还有西苑?
“静观其变。”临江向池中撒着鱼食,他进王府是最早的一个,也是第一个被王爷赐苑阁的男子。王府四公子,他是第一个,即便现在梅君得宠,也撼动不了他大公子的地位。
东苑的兰君坐不住了,该是想通了这一世的活法儿。也是,即已成为伶人,伺候谁不是伺候?王爷仁慈,换别家姥爷,谁还能过得这么安稳?
想通了好,可兰君想通了又能过得了北苑那妒夫那关?他且先看着,看北苑的如何闹腾,他也想知道,北苑会是什么反应。
梅君啊梅君,不是大家不与你相争,是大家不屑争,如今东苑兰君出动,看你如何捍卫自己?
兰梅早苑外,看自家主子踉跄回来当即骇然,慌忙迎上前:
“主子……”
扶着兰君颜进了厅内,兰梅沏茶递与兰君颜,道,“主子,还是没见到王爷吗?”
兰君颜摇头,他何其没用?如果他忍得一时,过了今晚,兴许他颜家不久后就能沉冤得雪。可他……
兰君颜怒极,挥手推了桌上的茶水,茶水飞溅在地面,茶杯同时滚落在地。兰梅吓得当即跪地,“主子,您可得保重身体,怒气伤身。王爷对主子也是极好的,主子,我们来日方才啊!”
兰君颜抬眼,满面哀伤,“还有机会么?”
兰梅连连点头,兰君颜起身往后堂去,“我乏了,你退下吧。”
兰梅望着自家主子落寞的背影走进后堂,良久才转身离开。
北苑也听到消息了,梅生卧床生气,王爷说过回府就过来,可她却见了兰君,王爷当真喜新厌旧了吗?
“珠翠,去,把铜镜取来。”梅生忽然慌忙道。
“是!”
珠翠取来铜镜递给梅生,道,“主子,怎么了?”
“你看我的脸,王爷是厌了吗?”梅生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捂着脸抬眼问珠翠。
此时他颜色惨白,倒真有几分病态了。
“怎么会呢主子,王爷不是喜新厌旧之人,您该信王爷呀。”珠翠好生安慰着。
梅生放下铜镜,仰躺回去,良久才道:
“你说,是我美,还是东苑的兰君美?”
珠翠低低的笑起来,道,“依奴婢瞧啊,当然是主子您美了。东苑的兰公子虽是出色的好男儿,可太冷了,任谁见着他就跟欠他银子似地,哪比得我们主子灵动?主子虽经常使性子,可这才是真性情,王爷不就爱主子的真性情吗?”
“当真?”梅生瞬间两眼放光。
“嗯!”珠翠点头,梅生也轻笑起来,王爷倒也说过类似的话,想来,是他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