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这是在破敌。于是,我们小心地围上去,那蛇妖痛苦地笑着:“银心来陪你了,黑衣。”她的眼里,一滴眼泪滑落。蛇妖流泪了,她竟然流下了眼泪。我伸手接住眼泪,泪出是冰凉的,如她的体温。我走过去,看她痛苦的样子,想用《千金录》上的秘方帮她止痛。文彦挡住了我,阻止道:“她救不活了。她是蛇妖。”我才清醒过来,她是敌人,是蛇妖。可是,我还是走了过去,我说:“是啊,她虽然是敌人,可是,她救不活了。”我的意思很明确——她的确是妖,可是她已经活不了了,就让她在死前少一些痛苦吧。我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运功帮她止痛。
过了一会儿,蛇妖似乎感觉好些了。“谢谢你。”她用虚弱的语气对我说。我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是蛇妖,是我的敌人,可是现在的她,同样让人怜悯。我无法再用敌对的态度对她,我无法忽视她眼里的痛苦与悲伤。“你很爱黑衣,他就是那只熊吗?”。我问道。此时,我想起了逸兴,在天界我把他一个人留下了,在最危难的时刻,我没有和他一同面对,只是自己逃生了。爱,此时此刻,显得那么沉重。
“爱?是恨!”她闭上眼,一激动,便吐了一口鲜血。
“不,那是爱。”丽君接道,“正因为你爱着他,你才会以为是恨。爱与恨,你的恨只是爱的假像。其实,爱怎么会成为恨呢?你们的爱受到了彼此的折磨,任何爱都经不起时间的折磨,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你们错过了一段,也许就错过了缘分,可是爱没有变。”
我听着这话,心里更加自责了。我总以为那话是针对我说的,是在告诉我某个即将到来的事实。一直以来都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困扰着我,这一刻更甚。
蛇妖静静地说:“我们都曾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我们决定永远在一起,但那时候不是我和他,是银心和黑衣。可是,后来他要称霸群妖,就疏远了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霸主之名。于是我跟他争,我以为打败了他,他就会回到我身边。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们都打败了很多对手,各自称霸一方。我只是想让他觉得我配得上他,想让他知道我很重要。可是,可是当我决定与他决战的时候,他已经……”她的眼里流露出了悲伤,再没有怨恨了。
“银心,你错了。”文彦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你们可以共享很多,可决不是全部。他要属于自己的空间,你应该给他。那么他也会给你你要的爱。相爱不是拥有,更不是不分彼此。你应该明白。”
银心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知道。也许你说得对。”她望着远处的黑暗,她的眼睛在闪光,似乎是泪光。“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我们生活在这里,同一座山中,毗邻而居,可是过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始终不到回到从前。每一次我向他挑战,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和他一决生气,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想让他看看我。可每一次,他都是应战,任我怎么激他,他总是不生气。多少年了,我再没见过他的面。他不想见我,是因为他在逃避我,因为不爱了。我想不通,但是我知道我们一经错过,就永远回不去了。”她流出了眼泪,泪水中溶着血。
天籁似乎忍耐了好久,终于大声叫起来:“你们不要被蛊惑了,她是妖,不是人!你们怎么跟她谈感情。她不会懂,她是妖啊。对妖,不是应该消灭吗?她和那只熊,危害乡里,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就该死吗?”。文彦怒道:“你可不可以多一些同情心?她是妖,她做过坏事,可是她不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吗?难道对一个奄奄一息的生命你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吗?你是真的不懂事还是无情无义?”文彦一番话,我越听越觉得重。天籁并没有错,文彦很明显在发泄长时间的气愤,才一下子说了那么多。“你!你……”天籁气得说不出话来,便哭了。丽君在一旁安慰:“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好不好?天籁,银心快要死了,在她死前,让她醒悟不是比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更有意义吗?有时候,教化比索取代价更重要。”天籁就不说话也不哭了。她站在一旁,侧着脸,不看我们。
文彦又说:“银心,你要知道,相守一刻已是永恒。因为那一刻的爱便可以珍藏永远。即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们都错了,只因为你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银心点了点头,一会儿,她吃力地说:“谢谢你们,让我懂得了这些。虽然……我真的很后悔……我想请你们把我和黑衣葬在一处好吗?”。她恳求着,眼神里充满悲戚。我们三人都点了点头,天籁也忍不住转过脸看着她,神色矛盾极了。银心笑了笑就倒下了。
我们一同把蛇妖埋到了熊怪的墓里。丽君说:“虽然他们生前不能在一起,毕竟死后能够长眠一处。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文彦看了天籁一眼,便说:“是啊。他们生前造了杀孽,可是他们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但愿来世为人,他们能够幸福。”我在墓前**,仍吹起了那首《相思泪》,我想到了银心的眼泪——那是蛇妖的眼泪,冷血的蛇也会有温暖的泪,也许,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
天籁看文彦生气地看她一眼,便说:“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斩妖除魔嘛,有什么错?”她一脸委屈。丽君一脸无奈。我停止了**走过去安慰她:“天籁,你没有错。都没有错,可是凑到一块儿就错了。”文彦又怒气冲冲地说:“你别替她说话。她就是被宠坏了!真的迎敌的时候,不知道合作。到这时候,她又说她是一心为了杀敌。她做事何尝经过大脑?”我尴尬极了,不知说什么好。天籁大叫道:“你又怪我?是啊,我就是这样子,又怎么样?你凭什么管我?”天籁急了,一边挥着手,对着我们说:“他们都是妖!你们……你们同情一个妖,也不愿意听我说一句。你们都一样,什么都怪我!你们……”她不说话了,眼泪一涌,转身就跑了。
我们都愣了愣,追过去的时候,四处已无人,哪里还有天籁的影子。前面尘土在飞扬,四下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