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玉箫在我手中动了起来。我感觉到玉箫的颤动,心想:难道它也为之悲伤哭泣了吗?我轻轻地吹起了《泛轻舟》。竹韵拭去了泪,看着我,细听着。箫声在石洞中回响,带一点悲伤。竹韵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听我吹完一曲,便询问道:“这是一支什么曲子?”我还没回答,她又说:“过去,我不喜欢听箫,觉得声音太悲凉。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笛子,笛声悠扬,令人忘忧。可是,人总在不断地变化,虽然我的身体没有改变,容貌没有改变,可是,过去的想法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想法。现在,我却喜欢你的箫曲。有时候,真的不想改变一些东西,可是,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难道说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只有永恒的变化吗?”。
我一时语塞,没有回答。她又问:“小姑娘,这是支什么曲子?”我这才回答说:“此曲名为《泛轻舟》。”“泛轻舟,泛轻舟……”竹韵喃喃地念着,又说,“人生不得意,何处泛轻舟?”我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我试探地问:“你要听《泛轻舟》的故事吗?每一支箫曲都有一个故事,虽然无据可考,却也动人心弦。”竹韵点了点头。我便讲起了故事来:
“相传有一个爱月的人,爱月成痴,爱月成狂。他常常想乘坐一条小船到月亮上去。可是,月亮在天上,可望而不可即。世上也没有能飞上天的船,可以载着他一圆梦想。”
“真是个痴人!”竹韵不经意地说。我点点头,笑了笑,又接着讲:“他常常驾一条小船,游荡在碧波湖上。每到月夜,月映湖中,人在船上。月影里,波光中,他就觉得此时此刻离月亮最近。仿佛他真的驾一条小船,行驶在月亮之中。”
“真是个怪人!”竹韵好奇地说,“那么,他真的有机会到月亮上去吗?还是月宫里的仙子见他如此痴心到船上来见他了?”我摇摇头接着讲:“一日,月圆之夜,他又驾船在湖上漂荡。他躺在船上,静静地看天上明月,看星旁黯淡的星子。他突然想:月亮是什么?月亮有多高?为何月亮有圆有缺,星子却长年不变?为何月光如此冷淡,却照人团圆?为何月上会有桂树与美人?为何我会痴迷这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他想不通,却又不能不想。”
“对啊!我也不明白。只是,我都活了一百多年了,似乎从来也没想过。都忘了身处月下是什么感觉了。可是,他又何必执着于天上的月呢?本不属于他的月亮,有什么放不开的呢?”我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不知不觉,他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四周却是一片黑暗。他抬头望天,没有了月亮,再看水里,也没有静影沉璧的月亮。他立时明白了,是天狗食月。可是,他却大声呼喊:“谁也不能吞了我的月亮!是我的,我要把它找回来!”于是,他纵身跳入了湖中,要去湖里寻找被天狗吞食的月亮的影子。他跳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而月亮,依然每天挂在空中,冷眼看人间恩怨。”
好久,竹韵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问我:“完了?就这样结束了?”我点点头,笑道:“对,完了。还能怎样呢?”竹韵突然冷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她又举起了剑,指向我的心脏。我笑道:“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把《泛轻舟》的故事讲给你听啊!”竹韵将信将疑,放下了剑。我又吹起了《泛轻舟》,意在排遣自己心中的烦扰。可是,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总有一种悲伤的情绪在心中回荡,总觉得快乐是短暂,而忧虑才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活着。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就像那个忧天的杞人了。
“是不是世上所有的人都太痴?”竹韵突然发问了,她看着壁上的墨竹,眼神似乎游离在图画之外。我回答道:“也许是吧。痴一点固然没有错,可是,过于执着却只会带给自己痛苦。有时候,顺势就好,相信上天安排的一切,相信命运也未尝不可。虽然我一直在反抗,反抗一个属于我的宿命。可是,我却还是背负起了我的命运,解决持续大半年之久的疫病,就是我的使命。但是结果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说到了疫病,我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寻找疫源而来到了这个山洞里。可是,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我急忙问:“疫源真的是在这里吗?在哪里,我得赶快去把疫源消除了,这样才能保全族人永久安宁。”
竹韵说:“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消除疫源!他还在人世的时候,就只能镇住了疫源。他死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死去已经一年了,我一直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镇住疫源,只能将它封了起来。”我摇摇头,坚定地说:“不,一定可以的!也许,他只是没有试过呢?哪怕失去性命,我也要把它彻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