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地上的饭菜和摔落的花,我心里一阵难过。虽然自以为是散锵理亏,可是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算是他的错,就算我不是故意的,若散锵真是我了保护我,我这样做,不是拂逆了他的好意?于是我蹲下来,收拾了摔坏的碗筷,打扫一下。看着地上的那盆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花已经摔在地上了,并生的两株,有一株茎也弯折了。我把它扶起来,看看摔坏的陶钵,心想:该用什么东西换过来吧,可是,现在用什么好呢?我四下里看看,却找不到一人合适的盆盆罐罐可以用来做花盆的。
突然,那小家伙跳了起来,一跃就到了旁边那堆破木头上。我看了看那木头,又看看看旁边的飞刀,微微一笑。小鼠就跳到了我手上。我捧着它,凑近了,笑着说:“谢谢你啊,小家伙!”我又觉得总叫它“小家伙”不太好,便自语道:“你有名字吗?不管了,我给你取个名字,我就叫你小灰吧。”它的眼珠转了一转,似乎十分满意。于是我点点头:“好了,小灰,我要开始工作了,你在一旁看着啊!”我轻轻放下了它,拿起飞刀,便开始了我的工作。
过去被缪道长逼着看《天工谈》,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现在,我可以自己来做一个小花盆,把那摔坏的给换掉了。我拿起小刀便开始切割木头。说也怪,那堆木头真是虽然很硬,可是顺着纹理切割却出奇地容易。我切出了一块木头,便开始刻一刻,挖一挖,虽然飞刀太小太薄,不顺手,可是做个花盆还是不难的。我一边工作,小灰就一边看着,还时不时跳跃几下。“你乐什么啊!也不知道我有多辛苦。”我一边说一边用手拭去汗珠。过了好长时间,一个小花盆终于做成了,木制的小花盆。同是草木,这木头做不成栋梁,用来养护另一种弱小的花草也好吧。可是,太简陋了,我看了看小灰,便又在外面雕上了小鼠的样子,还在边缘刻上云纹。做好之后,我轻轻地把那并生的两株花移到木盆里,并做了个撑把压弯的那株支起来。我这才发现那小花竟然长着细细的刺,茎上的大刺已经枯硬,上端的却细如牛毛。做好后,我把花摆到了原来的桌子上。我定定地看着花,又转头看了看小灰。小灰跳到我肩上,我说:“生活在这里很不容易吧。陪伴着这样一个恶魔……不过也奇怪,散锵不像是这种有细腻心思的人,怎么会养小灰还有这样的花呢?不过,这些事应该不是他亲手去做吧。”
我倦了,也饿了。好端端的饭菜被我自己打翻了,饿了一顿,还做了半天活儿。我躺在床上便睡了。小灰便在我枕边静静地躺趴下。我模了模它光滑的毛,轻声说:“你也休息一会儿吧。你也没吃过东西,也饿了吧。不要紧的,你的主人就算不给我吃的,也不会不管你的。”于是我便闭上眼。
可是,眼睛刚一闭上,眼前就浮现出散锵的模样,最深刻的是他那种不屑的笑容。我又睡不着了,只是信马由缰地想:散锵,他对什么都是不屑的吗?如果他真的对任何生命都不屑,为什么要养着两只小鼠,为什么又要保护我?为什么他的不屑与冷漠总是那么浮浅,而他眼睛那种深刻的东西却总也看不透?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他?他可是敌人呢,虽然现在救了我,可是迟早也会与我刀剑相对吧?他用的是青石枪,青石枪,好远古的东西,若是真的面对面,他的武器并不占优势吧。可是,那石室里,那些兵器,都是他对手用过的吗?而我呢,我还算不上他的对手吧,何况我除了一支玉箫什么也没有,就算死也不会留名吧。怎么我在魔界里待了这么久,见的次数最多的竟是一个魔将,一直陪着我的竟是他养的小鼠?真是奇怪……
不觉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光芒从门外射来,就像我第一次闯进散锵的府宅那时开门的光芒一样。走进来一个人,还是散锵——是梦吗?为什么会有这个梦境?“吃东西吧!饿了一顿知道该安份点了吧。”散锵一开始还是恶狠狠的语气,一会儿就变得柔和了,“怎么了?病了?吃点东西吧,没有体力,将来你还是逃不出去的。”我这才清醒过来,看着眼前披着落日余晖的这个人,我笑了笑:“我没事,累了,自从来魔界,就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一觉。”
另一只小鼠跳过来,小灰便和它一块儿跳开了,不知道躲到了哪个角落。我起了身,接过饭菜,一口一口吃起来。好长时间没吃到东西了,我大吃了几口,可是抬头一看,散锵还站在旁边。我只好小口小口地吃,吃一口偷偷看他一下。散锵却说:“快吃,吃完了我要拿走。”我听到这话笑了笑,低下头,大口大口吃起来。偷瞟散锵一眼,一瞥间,竟看见散锵笑了,是那种极柔和极温暖的笑容。再一看,他正盯着好盆花——也许只有对着他的花和他的小鼠他才会那样笑吧。我低下了头,心里暗暗有些伤感。
“那小老鼠有名字吗?我叫他小灰了,另一只我就叫大灰啰。”我问道。散锵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既然它们喜欢你,就让它们陪着你吧。不过,它们可不是老老鼠,是鼯鼠。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吃完了饭,碗筷放进食盒里,递给散锵,又问:“这花呢?”“月月红。”散锵淡淡地说着,收拾了我堆放在一旁的破了的碗和洒了饭菜,便出去了。
门锁上了,金属的声音让我感觉孤单又落寞。散锵出去了,我突然觉得一阵空虚——现在又只我一个人了,还有,两只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鼯鼠。我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