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尽欢,篝火只剩下了残灰,人也散去。生活还在继续,人们又开始忙于农事。我们准备离去,告别了启华,正要走,又见到邢孝椿。“南宫姐姐,听说你今天就要走了,你不要把针带走吗?”。他带着放针的碗过来了,“一定要好好保存才能灵验哦。”我摇了摇头:“我不带走了,你替姐姐保管吧。”“这怎么可以。”孝椿有些疑惑。“一定要替姐姐放好哦。”我叮嘱道。“好。”他答应了。“孝椿——”孝椿正要走,听到我叫他,又转身。我笑着说:“过些天七月半,姐姐想请你帮忙放一盏河灯。可以吗?”。“可以啊。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放呢?”孝椿疑惑了。“姐姐要离开这里啊。”我说着一丝苦笑。明哲低下了头,不语。“哦。我一定会做一盏漂亮的河灯的,让南宫姐姐想要送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孝椿笑着跳着走了。“二位……”启华似有疑问,却也没再问。明哲说:“但听天命。启兄,多谢你款待。昨晚我们都很开心。”启华点了点头,只是皱起了眉。
离开莲华村,我们慢慢地往回走着。再慢的脚步,也终要走回去。一路上,没有更多言语。我和明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苦笑。若是韶华在一刻间成为皓首,也许,我心里会更好受一些。可是无声无息,不曾衰老,便要逝去,而且心知,这样,更让人叹息。以为可以毫无挂碍,却仍是不能。
回到王城,进了宫城,天地又小了。一切依旧。我对明哲说:“明哲,我想去穹灵宫。我一个人去。”明哲点点头,自己回穹明宫去了。我独自向穹灵宫走去,忽见辰辰来了,她愁云满面,对我说:“素心,真的……一定要……非如此不可吗?”。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心想:非如此不可。这世上,有多少事,是非如此不可的。命运翻云覆雨,从来不让人看清。到最后,仍旧是非如此不可。我走过去拉住辰辰的手说:“辰辰,请你……请你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生相伴,不离不弃。”说出这句话,我的心底泛起波澜,可是只一瞬,又是淡淡的了。辰辰却泪眼迷离:“不要这么说……不应该这样的……不该是你承受这些……”我摇了摇头。辰辰也离开了。
正走着,我突然警觉起来。我听见了琴声,不一般的琴声,从穹音宫传来。我折向穹音宫去了。走进穹音宫,一眼便看见了梵音。他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着,一串一串,一轮一轮,琴音里,惊涛骇浪,像是责问。我走近了,轻声唤了一句:“梵音。”琴声依旧。梵音面色如纸,冷汗淋漓。我从未从他的琴声里听到如此起伏不定,也从未见他这般气息混乱,即使在对敌时也没有过。我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又叫了一声:“梵音。”琴声依旧,良久,琴音渐缓,渐停。
“素心,你来了。”梵音吃力地说。“祝贺你,战胜了心魔。”我笑道。梵音站了起来:“为什么,你还是回来了?为什么不和明哲一起离开?”我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知道的。”我看着他,忽然心中一痛,又说:“梵音,我要去见至尊了。”我拿起玉箫,微微一笑。梵音忽然握住了我手中玉箫:“不要去。”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红红的,像要流出血来。他的目光游离,神情怪异,令我大吃一惊。我轻声说:“梵音,其实你明白,不必质疑天命。要相信,我不是拂魔,明哲也不是般若。有的人,虽生犹死;有的人,虽死犹生。梵音,你知道我是哪一种吗?请你一定要明白,在此之前,不可自责,不可自弃。”梵音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了,气息也不似之前那般混乱,他说:“是的。我想,有很多事,我还是不明白,想不通透的。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明白。”他的手放开了玉箫,淡淡一笑:“原来明哲已将天界秘事告诉你了。”我摇摇头:“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梵音,你不会的。你是即将飞升的人啊。怎会再有疑惧?”“你不知道。即使是刚才我用尽全力想要向天问得一个答案,也终无所获。”梵音道,“没有什么是完满的吧。所谓功德圆满,不过是谎言。”我不解,静思了一会儿,离开了。梵音在我身后弹琴,正是那支《难解语》,忽而跳转,变成血观音前辈的那支曲子。我轻叹一声,自语:“梵音,无论如何,谢谢你。”
走出穹音宫,我刚要向穹灵宫去,却遇上了殊殊。“素心……”殊殊欲言又止。她又说:“咦?你从穹音宫来?我听见梵音的琴声,觉得有些奇怪,便过来看看。莫非他内伤未愈,不然琴声怎会如此混乱?”“梵音只是为我担心而已,他没事的。”我笑了笑说“不如你自己去看看吧。”殊殊说:“素心,谢谢你。”我只是笑了笑:“不必谢我,都是天意吧。用了引魂术,就要付出代价,总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死去吧。”殊殊不语,一会儿又说:“还要谢谢你,因为你,明哲才不那悲伤了。”“我也不希望他悲伤,以后,永远不要。”我淡淡地说着,心中却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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