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之殇 火凤篇 风火性情中

作者 : 韶华秋

楚凤翎此人只在第二卷中出现了,原是伏虎山寨的大当家,也是第二卷女主角甄罄的金兰姐妹。她性情直爽,风风火火,对这样一个人物,不忍心让她如此单薄。所以单写一篇,关于她与甄子明的情路,还有她在战争中的英勇表现。我实在很喜欢火凤这个人,如果有机会,我想为她专写一部。

(楚凤翎)

我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人,幸得义父收养,卖艺为生。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的人很穷,而有的人很富,为什么,越是富有的人越是小气。后来,义父去世,我独自行走江湖。我第一次杀了人,虽然是在我眼中是大奸大恶,可是,心中仍然不安。从那以后,我召集了一些和我一样想要反抗的人,落草伏虎山。

山寨越来越壮大了,也越来越杂乱,不好管理。我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铁血手段,才完全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完全控制了山寨中几百号人。生存,永远是最艰难的。然而在这世上,总有太多人,生存,已经是奢望。我们伏虎山寨中多是这样的人。可是,我们要满足自己的生存,就会破坏别人的生存,杀戳,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虽然对准了大奸大恶、为富不仁,可是,刀剑无眼,伤及无辜,也是常有的事。最让人心痛的是“匪”这个称呼,走到哪里,哪怕声势再浩大,力量再强,也无法现身光明之中,无法抬起头来。我心中的痛处,却无法与人说。只能着一身红衣,掩盖这迷茫和失落。幸好还有一个建功立业的壮志,人生短暂,何不风风火火一生,哪怕身后无名,或是身后骂名,都强过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窝窝囊囊一辈子。

刀光剑影的日子久了,我会突然想要寻求一份安定的生活。发生了一件很痛苦的事,山寨被一个神秘妖女袭击,后又遭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屠戳,两个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破灭了我继续维持山寨的梦想,坚定了我解散山寨,回归普通人的平凡生活的决心,虽然代价太惨重,很痛。可是,我遇上了她——甄罄,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了她不是敌人,而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好的金兰姐妹。不打不相识,我发觉她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女孩子,可是,她也是一个细腻得不能再细腻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孩子,会给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而所有的阴影和不快,都在她自己心里。忽然有一种怜惜,也许,更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也是那般豪爽,毫不介意我是“匪”,与我结为姐妹了。

解散了山寨,仍然有很多麻烦,大多数人习惯了山寨的生活,习惯了有我领导他们快意恩仇,不计后果。有一些回归了,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中,还有一些仍然留在伏虎山,守着几乎完全没有生气的山寨,不愿离开。我终于还是离开了他们,去甄家村找我的好姐妹甄罄。我终于了解到玉箫传人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了她那无邪的笑容背后不可与人言的伤痛。她同样是父母双亡,在甄家村,除了村长一家之外,并不招人喜欢。甄家村是个出了名了尽出懒人的地方,而她却想改变这一切。我相信她能,可也知道很难,玉箫之路必是很难走的,要使一个村月兑去贫穷渐渐富足,她将会更难。见到她的时候她正重病在床——准确地说是重伤,听说是为了保全她带给村里人的农具,而弄得十指烧伤。十指痛心,可是我知道,她更痛的是无法帮助那些她真心爱着却根本对她毫不领情的愚蠢的人。也是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极其讨厌的人,满身铜臭却一毛不拔、小肚鸡肠的商人,我生凭第二憎恶的人,除了贪官污吏之外的。我不是一个爱生气的人,虽然憎恶很多种人,可是,少有怒火中烧的感觉。可是,没来由,见到他我就生气。他竟然拒绝甄罄关于带一些村民去经商的建议,如此小气的男人,对自己的族人都是如此,真是让人生气

甄罄走了,她最终远择了离开,跟着她爱的那个男人走了。她只是把种子和农具交给了村里人,再没有更多希望。她是灰心了吧,伤心了吧,从未觉得她也会如此软弱,如此依恋一个男人。可是,当我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便是那个杀我弟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更要命的是他是魔将,是我们安县最恐怖的敌人,是传说中冷血无情的那种人。甄罄怎么会爱上他?他们怎么可能幸福?我想不通。想要阻止,却在打了她一巴掌之后才明白,我阻止不了她,哪怕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哪怕一开始就知道那是悲剧,我无法阻止她,救不了她。

山寨的问题一直没有圆满解决,还有太多的弟兄没有去处。而且人界卷入天界与魔界的大战中,安县,在边界,首当其冲。更多人受难了,流离了,落草了,正值乱世,山寨,实在是不应该解散的。可是,我们不能再是“匪”了,我们要光明正大地组织起来,成为安县的一股强大力量,争取我们自己的生存,和更多贫穷的人的生存。我决定再次开创自己的事业,我要在伏虎山建一个山庄,要拥有自己土地,自己的武装,自己的势力,要建立起足够大的名声,立足于江湖,要得到承认可是,我们虽有好几十人,而且可以收拢的人不断增多,却没有钱——当时的伏虎山寨在解散时钱财散尽,我不禁为自己轻率后悔了一番。不得已,我找到了那个极其讨厌的商人,不得不曾认,虽然他很讨厌,但是我们需要这种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同意借大笔资金给我,让我建立自己的势力。我还发现,他虽然当时没有接受甄罄的提议,可是,暗地里,他已经开始引导甄家村的人从商了。虽然商人的地位低,可是,总好过田地荒置,生活穷困,任何时候,人们都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再见到他,我觉得没那么让人讨厌了。甚至很多时候,有一些事情自己无法处理,我第一个就会想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个会让我依赖,可是,这个人出现了。

不知不觉间,甄子明已经成为了我除开自己旧部之外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虽然只是合作关系,他给我提供资金,包括各种物资,而我能提供给他的是一个不算小的市场,另外,还有保护。凤凰山庄,那是我们的合作。除了合作之外,更多的接触让我更了解他了。他是一个商人,重利,可是,他并不是小肚鸡肠、鼠目寸光的人,一个商人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就必须舍小利,这对我是一个启示。可是,对于生活,他并不满足,他永远不满足于现状,尽管努力着,可是并不快乐。忽然有一天,他对我说他想娶我,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心”。我惊住了,对于感情,我几乎放弃了。从我成为伏虎山寨大当家开始,似乎已经注定我要一个人,带领着自己的弟兄开创一番事业,孤独一生,只为山寨。我从不想依赖一个男人,我觉得,所有的事情,男人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做到,如果要嫁人,我只可能嫁一个比我更强的人,因为没有人愿意娶一个比自己更强的女人做妻子,可是,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即使是一个强大的男人也更愿意娶一个温柔的、需要自己保护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可以与自己抗衡的女人。我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无从回答,不敢回答……

天界与魔界之间的战争终于将我们卷入了。原本,人界虽与天界联盟,给予一些物质上的支持,可是,并没直接出兵。魔界溃败,溃败之迅速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据线报,与起云国的溃败有关。大战的爆发是从天界寒山新部与魔界丹河靠近的梵城开始,之后王城、南寒山部、海东部与参与了战争。海东部是天界武力最为强大的一个部落,他们的骑兵有五万之众,王城也不过三万,而且海东部富铁矿,已经几乎完全淘汰了青铜兵器,装备上了铁兵器。天界各部联军从起云国攻入,起云国是魔界除中央之外的两个诸侯国之中较大的一个,与天界交界,一直以来,那一块是一个不稳定区。天界的军队可以说是长驱直入,攻占明州之后便进入了中央地区,接近王城。魔界的局势顿时由攻转为了守。相持一段时间之后,天界和魔界都想要速战速决,天界他国作战,补给线长,魔界王城危急,困难重重。但是没有速决,因为军力相当。天界军队掠夺起云国粮食与物资为己用,魔界为解决补给问题,于是与人界相临的止戈、嗣源、苍山、同心这一线以及南边的当涂国开始侵入人界,掠夺屠杀。安县与苍山、同心两县相邻,未能幸免。两线作战,月复背受敌是不智之举,这一来人界也加入战争。不仅是防边守护,也派遣军队由海上入天界,还有一支军队到魔界助天界作战。

我知道,这是我们凤凰山庄为安县尽力的时候了。安县遭魔界入侵较晚,有一部分军队支援岚山,所以,更需要安县全民自救了。凤凰山庄数百人都是好手,一呼百应,又召集了数千百姓,成为一支强军。甄子明联合了内地大商贾给予了我们经济上的支持。我们保卫安县,保护安县百姓,同时,也是自保。可是,我们江湖势力使朝廷正规军队受到威胁,彼此之间不能配合无间,甚至有内乱产生。我与地方守将进行了商谈,最后的结果竟是让我们深入敌人后方,断敌人补给线。我深知,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魔界入侵,为的就是补给。可是,仔细思量之后,决定就这样做,这也算一件可行之事。若能入得魔界,得到更多情报,对我们更有利。

于是我率两千人绕到敌人后方,阻截粮道,断对方补给。两千人,这样的数目是远远不够的,可是,这是我获允带领的最多人数。我在心里暗骂了安县守军几百遍,碍于这千人中有一半是正规军,没有说出来。那些正规军自是对我不服的,恩威并施之下,我才得以收拢了这些人。人数太少,夺了对方的补给线也可以再次被夺走的,只有毁粮毁物。可是没想到,就在我们的行动成功之时,才发觉,我们落入了一个陷阱中——这次行动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他们算定了我们有去无回,竟然还扔进了自己的一千多兵。我们被围困了,为了自己性命,只有拼死而战。

我被俘了,作为将兵之人,我被押往了王城。我见到了散锵——我的仇人,国恨家仇,可是,他是甄罄妹妹的挚爱。甄罄,我还能不能见到你?原以为会这样死去,可是,没想到,死前,竟可以见到甄罄。她憔悴了许多,可是,身体越发胖了。她见到我的目光,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本来就是亲人,只是,现在也是敌人了。原来,她怀孕了,有了那个魔将的孩子我的心,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可是不由自主,表现出来的还是恨——看到那个男人,只有恨罄儿,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的夫君是什么人,她都是我最关心的妹妹,我只希望她得到幸福,可是,我不能不伤害她,因为怕伤害她。出乎我的意料,我被释放了。甄罄去送我,我知道,现在,她有一个完整的家了,她不会跟我走,也许,正是她用什么承诺换取了我的自由。可是,我只能强装恨她,在散锵那个敌人的面前,我不要有任何软弱。甄罄塞给我了一张纸,不知道我是什么,从她的眼神里,我发觉,很重要。

回到了人界,没有人想到我还能回来,我带去的将士们也只有少部分逃了回来。可是,我一回来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尤其是那些与我出生入死过的人。从此,保卫战中,我有了一定的地位,甚至提出一些意见也能够被采纳了。我见到了甄子明,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翎儿,我担心你担心得要死,你嫁给我吧。”听到这句话,我又感动又欢喜。感动是因为对我这样一个女人,以前是在江湖上踩着刀尖过活,现在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知道哪天会被人杀了,不知道命有多少的女人,他竟没有畏惧,愿意娶我。欢喜的是,这世上有一个男人会为我担心,让我依赖,虽然他不是一个比我强的人。我忍不住流下了热泪。山庄的弟兄们都很欢喜,他们的庄主要嫁人,那样就没有人天天严管着他们了,而且那个人还是山庄的幕后老板。哼,他们想得倒美我火凤翎就算嫁了人,照样是他们的老大,照样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

看到了甄罄的信,好几张纸,每张纸都只是边上写了一句话,大意就是她想念我,还有缪道长,还有甄家村的人,她对不起我们。看到这些信,我相信她,可是,仍是失望:罄儿,你就没有丝毫的悔意吗?对我,对大家,你就不能有一个更清楚的交待吗?我很生气,扔掉了她的信。只甄子明帮我一张一张捡起来收好了。我去了甄家村,告诉了老村长甄罄的事情。老村长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暗暗地为甄罄担心。而村里人仍在气愤当日种子与农具之事,仍对甄罄之前对他们的顶撞不满,听说了这以后,痛骂了她,不堪入耳,还强烈要求将她从村子里除名。甄璃已有七八个月身孕,得知此事坚决不许,竟然早产,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唤作“雪儿”。随后,我又上了战场,在一次阵地战中,我身负重伤,不得已回到山庄中休养。甄子明来看我,他给了我几张纸,正是罄儿给我信,那纸上原来是秘画着各种城防器械的图案,要用酒才能显影。原来,罄儿悄悄给我这些东西是要帮助我们保卫安县。我这才明白她在信中说的“止战而战”,她的心里始终有安县,有甄家村,有我们。养伤期间,我见到了甄罄,她竟然离开了魔将散锵,回到了人界,只是,她的孩子未出世便死了,对她是不幸,可是对那个孩子,也许是幸运。我挽留她,以为她回来便是要全心全意帮助我们。可是没想到她的人虽然离开了那个魔将,心里却仍装着他,她放不下。她还是走了,只留下甄璃夫妻俩送他的东西,让我替她归还。

伤好之后,我参与布防。我们与魔界又僵持了好久,我发现城防的器械太小,威力太小,根本不足以抵挡魔界以命相搏的求死攻势。我想到了甄罄,于是命细作悄悄送信去魔界。没多久,我收到了回信,是巨型抛石器和连击弩,那是守城最必需的大型器械。可是,图纸上却写着:止战矣,无用矣。我愣住了,莫非战争真的要结束了?就在我们第一次用上这些器械后,魔界的军队撤退了,同时传来消息,天魔之战也已结束,两界议和。真的是这样,终于结束了。

战争结束,人们的生活归于平静。战争中,所有的人失去了太多。而我却意外地收获了两样东西:一是名望,火凤的名号在江湖上已经响当当了,而且得到了朝廷的赐封。更重要的一样就是,我的归宿。我就要和甄子明成亲了。凤凰山庄的庄主火凤与安县名贾甄子明成亲,同道的祝贺,朝廷的封赏,可是,我仍有遗憾,就是罄儿,我的婚礼,她无法来了吧。

就在婚期前几天,我无意间听说了一个消息:甄子明尚有妻子,就在甄家村中。难怪他很少回甄家村,一般只住在镇上,也从不带到甄家村的家中去我火凤翎岂能嫁人作妾他甄子明怎可欺瞒于我一怒之下,我找到了甄家村,找到了甄子明。我需要一个交待,哪怕是解除婚约,尽失颜面,我要的,是一个交待。心痛了,从来没有那样痛过。甄子明带我见了那个女人,那个名义上的妻子王海棠。原来,是父母之命在先,后来女方悔婚,双方解除了婚约,而王海棠认定了他,誓不嫁他人,并坚持嫁到了甄家村夫家家中。在自家的逼迫和甄子明的冷淡之下,王海棠疯了,时疯时醒,情况时好时坏。甄子明想送她回家,家里人也想接回去不让她再受苦,可是,她却执著不走。这一次,我们要成亲,甄子明下定决心要送她走。我妥协了,让甄子明把她接到凤凰山庄调养,婚后我们都住在凤凰山庄,我以姐妹待之,但是她决不是甄家人,也不是甄子明的妻子,他的妻子只有我一个,不能是别人。我并不情愿,可是,王海棠是那样一个执著又刚烈的女子,扔下她,她会死。只要甄子明对我够好,我对这个为她而疯的女子好,又有何不可?

我们成亲了,生活平静。王海棠初到凤凰山庄,十分不安,时常哭闹。甄子明不胜其扰,又想到了要送她回家。我阻止了他,时常陪着她,和她说话,渐渐地她熟悉了凤凰山庄的环境,终日在山庄中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不出,只是疯病时好时坏,遍请名医也无法医好。

我有身孕之后,庄中大小事都交与副庄主打理。一日,忽然有陌生人来访,那日落霞满山,我看着霞光,却心中不安。来人竟是散锵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正要带山庄中原伏虎山寨的弟兄与他交战报伏虎山寨之仇,可是,我见到了玉箫,甄儿的玉箫,还有倚天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带着的剑——罄儿散锵告诉我,甄罄死了。她死了……我最希望她幸福的那个人,我最疼爱的妹妹,她死了。我不能接受,可是,看着她的遗物,我不能不接受。散锵把罄儿的倚天剑、玉箫及《箫声咽》给了我。我忽然明白,是散锵杀了她,他利用了罄儿的感情,最后又杀了他。散锵没有否认,于是我豁出性命要与他相拼,全然忘了自己已是有身孕的人。我持双刀向散锵砍去,在他胸口狠狠地砍了一刀。他受了,没有反抗。他的脸上,只有悲伤,没有杀气。一刀后,他赤手击落了我手中的双刀。我不想和他打了,也许他在为罄儿的死难过,而我火凤翎不会与这样一个人相斗。他离开了,山庄中,没有人拦得住他。看着玉箫,我忽然想起了罄儿,她曾经笑着对我说:“我最喜欢红衣了,不过,只有姐姐穿红衣才最好看,我好羡慕姐姐。”可她,再也不会对我说话了,再也不会笑了。都是因为散锵我为她立了衣冠冢,没有名字,只是刻下“一失足成千古恨”,子明加了一句“应悔当初错付情”。这个消息我带到了甄家村,甄璃夫妻也为她立了衣冠冢。罄儿是玉箫传人,这一脉,我替她传承下去。后来,我的女儿出世,唤作“红衣”,我想,罄儿的玉箫可以传下去了,哪怕,这是无可抗争的宿命,哪怕从此是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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