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的初晴一直端坐于此,将轿外的一举一动听入耳里。朱唇一牵,那抹嫣莞的笑如沐春风,伴着三分凌厉,三分邪气。
沉静的等待,在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换来了众人一片惊呼。初晴双瞳剪水,因为她已经猜到,那个传闻中的狂情男子出现了。
睨着慕容允澈迎面而来的方向,人人双瞳大瞪,脸色惨白,普天之下,敢用这种方式参加婚礼的新郎,他是第一个。
而慕容天,俊逸的脸骤然一变,闪烁的双眸轰然巨震,那个坐拥天下,处事不惊的皇帝,当即就僵在原地,头如雷劈,耳畔嗡鸣。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他们眼中纷纷流转的,是震惊?是惶恐?是悲愤?还是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只剩漫天飘絮的梨花默然而下,划过众人的眼角,他们已经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忘了自己,忘了一切。
空气里有窒息的紧致,寸寸焰热冲上头顶,脑子似是要炸裂一般。
初清鸿与初莫淑也是脸色聚变,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这一切,对于御史府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锦衣卫往前走来,从中间分开的视线恰巧将那个男子一览无余。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十六人抬着的冰棺,冰棺晶莹剔透,可隐约瞥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位女子,四周散着弥漫的冰雾,仿佛凌云之顶,带着一片阴气。
冰棺之上,俨然坐着一位男子,他身着白色孝服,颜如玉,而面若朝华。单手搭上半曲的右腿,青葱五指间握着一盏茶,茶盖微微波动茶叶,那薄如蚕丝的朱唇左右吐气,懒然之气竟不失那份优雅。
垂落的长睫正好掩去他瞳孔里的神色,只知男子的脸白净无瑕,清冷的面庞如阎王般阴邪,大手把玩着手里的茶盖,仿佛任何事都入不了他的眼。那抹训傲不拘,狂骨傲慢的态度,就仿佛长在悬崖的罂粟,虽美,却带着致命的毒性!
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噙着一股男子的柔美,优雅而不失贵气,倨傲而令人敬畏。
普天之下,能有这个胆量在慕容天面前如此放肆的,仅此一人。
想必,此人就是千年难见一回的寒王——慕容允澈。
那一袭莫白孝服,在那大片大片喜色之中,成之焦点,一阴一阳,亦正亦邪,形成落差极大的两个极端。婚礼最忌讳的东西摆在隔花轿两米的距离,这可是天大的晦气。
他的视线终于从茶盏中月兑出,如蝶的睫毛微微往上,顿时,霞光万丈。那双眼,如沫入地狱十八层才能探寻的深邃,人们恍惚中,仿佛坠入了无休无止的黑洞,他凤眸里的高深莫测,犹似一望无垠的夜,又如一张无形的大网,不小心掉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从来不敢想象,这是双怎样冷漠而深壑的瞳孔,它拥有巨大的吸引力,却又不得不让人畏惧。配在那菱角分明的俊脸上,就倘如荷叶上的雨露,夕阳余晖下的彩虹,美的叫绝,美得无法用真切的词汇去形容,去窥视,因为那通通都是一种亵渎!
这,便是神秘莫测的寒王慕容允澈;这,便是天下都想一睹芳容的慕容允澈。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全然一片噤声,都害怕自己惊扰了他的美。
看着那张惊国惊城的脸,慕容天黑眸一片晦暗,呵斥时,竟失去了原有的底气“澈儿,今日乃你大喜之日,你怎能这样出来?还去惊动朕的凌孝。”
慕容允澈狭长的凤眸一转,清淡的神色孤傲的斜睨着慕容天,那惊鸿一瞥,惹得众人一片惊呼。
只因那淡漠的一眼,太珍贵了。
他慵懒的抿着茶,闲适的姿态不仅没有妖气,反而极为内敛优雅,好似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旁人的呼吸。
细看,他竟正眼也不再瞧上慕容天,垂睫波着茶盖沉冷道“本王婚姻大事,母后岂能不出面做主?若是想本王应了这女的,那得母后亲口答应。”
他的话不温不火,不怒不燥,淡淡的,冷冷的,仿从远处传来的天籁之音。嗓音浑厚低沉,磁性优雅,寸寸旋律如指尖划过琴弦,堪称旷世绝音。
老天对他太过溺爱了,给了一副无法挑剔的外貌,还伴着一口沁人心脾的嗓音。
而他清浅淡漠的话语,却似巨石震鼓,惊得满府王公大臣目瞪口呆,膛目结舌。
凌孝皇后逝世十年,若要让她重开金口,除非天地覆灭,华佗显灵。
慕容天瞪大双瞳,睨视着目中无人的慕容允澈,有些薄怒“此事非同小可,朕岂能纵你如此放肆?你母后魂归九泉也会不得安宁。”
倏地,慕容允澈凌眸一膛,满目阴霾的瞥视着他,不怒自威“这个世上,最没资格提及母后之人便是你,慕容天!”
慕容天瞳孔甄然闪烁,满朝文武大惊失色,就连初莫淑也是不敢有只言片语。
万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这么恨他?给他特权,给他荣耀,给他至高无上的荣宠,他依然将他这个父皇拒之千里,性子越来越孤僻冷漠,凤眸中越来越不留半寸事物。
还要他怎么做?到底还要他怎么做啊?
慕容天哑口无言,慕容允澈淡淡扫了密密麻麻前来祝贺的众人,狭长的黑眸深不见底,空无一物。
少顷,只听他冷冷道“该走的走,寒王府现在要闭门谢客!”
这话的重量可太沉了,犹似一声巨雷漫过,惊得府内所有人举步维艰。
“你……你……”慕容天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珠一转,整个伟岸的身子瞬息倒地。
“皇上——”
初莫淑吓得花容失色,惶恐捧住他不停抽噎的头,看来是他的哮喘犯了。
“皇上——”
众人围拢,惊慌失措,全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事态紧急,也没来得及带药,看着快要窒息休克的皇帝,大家急得焦头烂额,而此刻请御医已是来不及。
“皇上这病我来治。”
猛地,轿内女子发了话,声音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抹绰约多姿、婀娜冶丽的身影从花轿盈盈走出,贤淑羸媚的站在中央时,全部人惊恐万分。
这便是吐字不清,痴痴傻傻,智力只有三岁的御史嫡出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