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初晴失踪也有个把月了,起先楼诺煌还派人去寻,不过后来便没有动静了。
她失踪在千冷寒成亲前夕,不难猜出其中奥秘,说到底,她还是忍不住去寻他。
观花婆婆没少给她刁难,起初看在千冷寒的面儿上她还能忍些,可初晴毕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这天,她被单独邀去观花婆婆房里,刚进门,一股递着戾气之声传来。
“到底是冷王妃,架子的确大了不少!”
她是迟到了些,只不过那也是为千冷寒疗伤所致。
初晴面上无波,上前几步唤声婆婆,她不给好脸色,背过身冷哼道“不敢当!”
如此,初晴也不是矫情之人。她经自坐到一旁“婆婆唤我来有何要事?”
她到还不客气,桌上摆着那碗观花婆婆还来不及喝的茶被初晴大肆享用。
她压根儿没打算在她跟前做作,这个老妇对她处处刁难,她学不来奉承!
观花婆婆固然有气,却忍着未发作,她甩出一封信,初晴出手隔空接住。
观花婆婆扬声“现在你可以滚出我明月峡了!”
她打开信封,里头是张休书,初晴斜唇轻笑,“婆婆这一大把年纪是要休谁呢?”
观花婆婆猛睇来寒意“初晴,在我面前嚣张你还女敕了点!”
初晴不以为意,当着她之面将休书捏碎,手头内力一紧,纸片粉末从她掌心流泻而下。
观花婆婆脸色铁青“你还打算赖在明月峡了?”
初晴邪笑倾起身,“行李我来之前就收拾好了,婆婆这意思是打算用八抬大轿送送我?”
“你这金贵的身子我怕明月峡的轿子污秽了你。”
“婆婆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你……”
观花婆婆旋身探住她离去的背影,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初晴,看你能嚣张多久!”
初晴刚回去,就见千冷寒依着门板注视她。
他形色慵懒,烙有一身邪气,她小步过去,方才在观花婆婆那里的阴鸷早已瞧不见。
“她说什么了?”
这话他问的轻,手中把玩有那枚玉戒,抬起她手指直送去。
难怪她说一直找不着这戒指,原来被他给拿了。
“没什么,你想好跟我走了么?”
戒指在她指头上泛光,其实即便她不说,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不过她这话让他露出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晴稍楞,发现他深曜的眼锋溢出光斑,还未待她瞅个仔细,千冷寒合着玉姐一并握住她手心。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我到哪儿,你都必须跟着,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他凤眼特别幽深且探不到底,执住她时力道过重,将她五指硬生生染成白色。
初晴微微一笑,方才在观花婆婆那里的怒气扫尽,他的浑厚之语再度递窜而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随我一道走?”
“成!”她点头,跨进门取出包裹,与他相携一并出去,她的身高才及他胸口,咋的一看,竟那样般配。
两抹白杵在一块,之间并无间隙,夕阳余辉将他们影子打在侧角,越拉越欣长。
这样的画面,过分唯美。
他们并未去到慕容允澈那里,千冷寒直接带她入住冷王府,这里他也从未住过,大概是慕容天想要多些弥补吧,这里看起来要比寒王府辉宏得多。
府内几乎应有尽有,随处可见侍卫,起先他们还错将千冷寒当做慕容允澈,不过后来算看清楚了,此人正是他们一直未曾蒙面的主子。
除去初晴外,他对谁都是那副冷颜,也不愿跟谁多交涉一句,直接领她回房。
对于失忆的她来说,千冷寒身上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当然,她也没打算刨根到底去问。
冷王与冷王妃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入慕容允澈耳里,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楼诺煌与帝婉君也跟着一并过来。
其实到现在慕容允澈还以为千冷寒娶的是若芸,当在大堂睟见一身冷王妃华服的女子,人人逸出错鄂。
千冷寒与楼诺煌对视两眼,双双眼锋皆深不可测。
初晴也惊悸会在这里碰见楼诺煌,只是他朝自己睇来神色时,眼里掷出的复杂她着实难以琢磨。
与千冷寒长得不分伯仲之人才是让她最惊讶的,当初若芸她们所言不假,只是真正见到她还是沉淀不出冷静。
这两张脸,除去他们周遭迷散的气质不同,其余的着实辨别不清谁是谁非,就连身高也要仔细比对方能发觉异常。
个把月见不着初晴,帝婉君自是欢喜,她径直往她跨来,在初晴困惑的注目下稳住她双手。
她忙笑说“没想到才足月不见,你竟成了冷王妃,恭喜。”
她就知道她准放不下冷王,若说帝婉君完全放下见到千冷寒时的心动,那是无稽之谈,但能见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也着实为她二人开心。
初晴轻笑下,睇来询意“姑娘是…?”
此话一出,刚要坐下的楼诺煌与慕容允澈皆是一震,几道目光齐刷刷往她探来。
侍女奉来茶盞搁置一旁卷出氤氲雾气,千冷寒慵坐主位上,神色寡冷,眉眼间未有过多色泽。
“初晴,你不认识我?”
好一会,帝婉君才闻见自己的声音,她往千冷寒看去,男子眉锋一如既往单薄,他随手怗过茶盞拨盖轻允,精致孤傲的俊脸桀骜不驯!
初晴如实摇头“我该认识姑娘么?”
慕容允澈脸如傅粉,楼诺煌五指深陷椅子扶手,若是在稍加动力,那金丝楠木质地怕要断成粉碎!
她,失忆了,或者更应该说,她失去部分记忆。
楼诺煌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切拜谁所赐,卑鄙!
他的情绪尚且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千冷寒自是知道楼诺煌与初晴那段情史,不过,现在这个女人是他的!
帝婉君也算恍然,不免自己说错话,她只对初晴笑笑便退到慕容允澈跟前不再多言,还是他先出声介绍“这位是本王内室。”
初晴嫣然一笑“原来是寒王妃,妾身方才多有失礼。”
她坐到千冷寒身旁,帝婉君挽起朱唇强颜欢笑“都是自家人,冷王妃毋需如此谦怀。”
如此生疏的言语,帝婉君着实想不到会用在她二人之间,她悄悄朝王兄那方探去,楼诺煌裂出光斑的黑瞳早已布满阴兀。
暗潮,在室内悄然滋长!
“早前就听冷寒提及寒王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初晴覆住千冷寒搁在扶手上的掌背,眉眼间温婉尽出,其实他从未向她说过慕容允澈,管她讲这些的都是绿束占多份,她与若芸也只有成亲前夕接触过而已。
千冷寒也只有掬住初晴时,夜眸深处才有柔情溢出,这样的场面总归恩爱不少。
做不做这冷王妃的她到并不在意,只要枕边人是他就好。
之后的闲聊多数在初晴,楼诺煌一直不出声,千冷寒偶尔才能开句口,知道初晴已记不清过往,帝婉君与慕容允澈也刻意避及,除去千冷寒,屋内其余人谁都不晓得她发生过什么。
对于他的家人,初晴向来热情,加之她觉得自己与帝婉君投缘,索性留他们在府内用晚膳。
下人在风雪亭摆好酒菜,五人一道前往,楼诺煌与初晴走在最后头,他故意放缓脚步,似有意要让身后女子跟着慢下来。
不多时,前头三人已离他们有些距离,楼诺煌退后与初晴并肩。
她斜睇去剪瞳光泽“楼相有话要说?”
他能有这般动作,她自然猜出一二,索性跟着缓下步伐,否则她大可从旁走过,毕竟这道并不窄。
楼诺煌神色复杂,肩头担有一记月色,两人脚步深浅有度。
“你当真把本王忘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唤她。在南蜀国,初晴对他的态度由起先的厌恶到不排斥,再到后来的接受,这一路过来多么不容易,他有时甚至感觉,她在逐步对他产生感觉,不想如今会出这趟事。
“楼相怎这样说?”
“晴儿……”
他敛眉,很是不喜欢她现在看他的眼神,与之前大相伯仲。
他难以遏制内心的激动,杵在当前扳过她肩膀“他对你的伤害你难道都忘记了吗?你答应过本王不会跟他在一起,现在又是做什么?玩儿本王么?”
她迎上他眸子里的腥红,越到他手肘内往外拂开他。
“楼相,请自重!”
“本王自重?”他掷出冷笑“你是本王的女人,如今却另嫁他人妇,你竟让本王自重?”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胡扯些什么,在乱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她提住裙角想快些往前走,没多迈出几步,千冷寒那袭雪色身影倚进她眼帘,与冷月交融。
楼诺煌那句话,他是想从耳盼挥去都难,其实他早该清楚,楼诺煌与初晴在一起时,不可能未行房事。
“冷寒?”
她唤他,发觉他眼锋黑曜而冰利如剑!
千冷寒出手将她轻拂到身后,他大步往楼诺煌走来,停在隔他两米处,双双对视的夜眸皆危险。
楼诺煌扬眉,先他一步出声“千冷寒,你以为自己真正拥有她了么?”
千冷寒逸出冷笑,眼锋在银月下异常深暗“别忘了,现在夜夜枕在她身旁之人是本王!”
“是你手段卑鄙,她爱的根本不是你!”
“不是本王,难不成是你么?”
他薄唇的嘲讽将楼诺煌激怒,五指垂在身侧嵌紧,勒出一阵脆响。
千冷寒面不改色,圈在眼底的扇形睫影也孤傲异常。
阴风在两人之间窜动,即便是穿有较厚衣裳的初晴也觉着冷。
久不见人的慕容允澈与帝婉君夫妇也随之折回,他们同初晴站到一起,看这阵势有些不妙。
“千冷寒,你个畜生!”
楼诺煌咻然出手,初晴满覆惊悸,千冷寒身子尚未完全康复,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楼诺煌实力也不弱,初晴当初同他交过手,还是知道一二。
“住手!”
眼见二人飞去树稍,初晴随即去拦,她摊开双臂挡在千冷寒跟前,冷视楼诺煌。
“你想对我丈夫做什么?”
枝头的风显然要比路面起得大,三人凤袍不住摇曳,楼诺煌顾不上帝婉君在下头的劝蔚,越过初晴把眼中戾气放到千冷寒身上。
“堂堂良国冷王,需要一个女人护航?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争取吗?”
千冷寒幽暗的眼锋闪过一道光波,他冷视楼诺煌,单薄的话语却是对着她道“晴晴,这里没你的事,先下去。”
“冷寒…”
她旋身睨他,才小指粗细的枝杆被三人如履平地“明知道他是激将法,做什么跟着一道无理取闹?你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么?”
她搞不清楚楼诺煌今日这是发什么疯,就那次在大街上他挑破她心事过后,他们从此再无交集,她着实想不通他今日这又是唱的哪出。
千冷寒身子好不容易恢复到这空挡,她岂能给他再次加重之理?
他却不依,沉下俊脸“男人之事,自然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他复又扫到楼诺煌身上“你记清楚,初晴是本王的女人!”
“笑话。”
楼诺煌冷哼,正欲出手之际,千冷寒猛地点住初晴穴位,施力送她到慕容允澈跟前,被他接得稳当。
千冷寒来不及迎合他送上来的拳头,只得单手接住。
下头的初晴动弹不得,千冷寒虽然有伤,但点穴功底极深,无论她如何运动内力也解不开,连慕容允澈也束手无策。
他武功没二人深厚,拦是拦不下的,谁都料不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地上三人眼看着上面的风起云涌,他们由树稍上到风雪亭房顶,慕容允澈领着初晴与帝婉君过去,招来侍卫去阻止,可这里毕竟是冷王的地盘,没有千冷寒命令,谁都不敢擅自行动。
初晴抿紧朱唇,瞅着愈加激烈的战况,忙从旁对侍卫喝道。
“我以冷王妃的身份命令你们,速速拦下他们。若王爷有何闪失,唯你们试问!”
“是!”
侍卫拱手听令,初晴虽才住冷王府一天,但千冷寒对她的宠爱众所周知,兴许慕容允澈的话他们还敢斗胆不听,但冷王妃之言可是借下天大的胆子也不得不从!
只见冷王府上百名官兵搬来梯子上阵,帝婉君睟见密密麻麻侍卫上去,忙说“别伤了我王兄。”
寒王妃发话,他们也只得小心翼翼,但两人周遭内力太强,侍卫们根本还未靠近就被震下来。关注我们搜读阁最新最全的文字版更新
初晴更是心急如焚,千冷寒之前受过重伤,若是再多添一笔,形式绝对不妙。
“冷寒,你快住手!”
“王兄,你们快别打了。”
两个女人的撕喊他们仿若闻不见,千冷寒使出的蛇影术功力明显不足,若换做平时楼诺煌不会这样轻易躲过。
他逸出冷笑“千冷寒,你有伤在身,根本不是本王对手。”
千冷寒凤眼决绝“你不配跟本王说这句话!”
楼诺煌黑眸薄怒,掌心内力逐步增大,挥出的暗潮还好被千冷寒一一破开。
初晴玉手已近冰凉,她日日为他治疗伤患,对于他目前能使出的实力十非清楚,在这样强打下去,他一定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楼诺煌命中!
她眼角转瞬温热,她现在是恨惨千冷寒,她怪他明知道自己之前伤有多深,为何非要如此强撑?她怪他不爱惜自己,干嘛为她拼这个?他难道不知道她的人、她的心从头到尾就只属于他千冷寒一个人吗?
一袭滚烫坠入手背,初晴眼见千冷寒被楼诺煌一掌击落下来,血珠把撒来的月色染红,如花瓣在风中飘絮。
“冷寒!”
初晴猛然吼出,体内的穴位被她强烈冲开,她飞身上去一把接下他,千冷寒苍白着昏迷过去。
“冷寒?冷寒!”
“冷王!”
帝婉君一把扑来,慕容允澈发疯似的冲旁侧侍卫大吼“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冷王扶回房去!”
已近呆滞的侍卫这才回神,赶紧上来几人扶起他往屋子跑,初晴等人紧跟其后。
“准备好药箱、热水。”
初晴加紧步伐叮嘱下人,楼诺煌依旧杵在风雪亭青石瓦上,他渐眯起黑曜的眼锋直睇住初晴跑远的身影,明明自己赢了,可他为何半点喜悦都没有?
反而,心头空落落的呢?
他扬起唇瓣自嘲,能说造物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