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沉重的寂静弥漫了三人的空间。
唐奕汐蜷缩在客房的窗台上看了一夜星空,秦漠在卧室的大床摊了一夜的煎饼,而楼下的姚薇也逃不过熬夜的厄运,因煎熬和矛盾流泪到天亮。
天色微亮,旭日渐升。
房门拉手的旋转声惊醒刚垂下眼皮的唐奕汐,侧头望去,进门的正是神色疲惫的秦漠,双眼泛红,面色惨白,倒是有几分颓废凄楚模样。
“怎么又坐窗台上?咱们家也就窗台让你看得上眼。”眼下给只。
秦漠拔出钥匙锁了门,走向窗边的女子。之所以没有敲门选择备用钥匙,是怕惊扰到她的睡眠,现在想来却是多余。
从她困乏的眼神看来,许是不曾合眼。
“我在等你,只是没模透你的脾气,空等了一夜。”
唐奕汐微微扬了唇,用了一整夜的时间调整心情,自然能恢复平静,温软的嗓音从干涩的唇间逸出,“很抱歉没和你商量,如果有下次,我会注意。”
“既然是在等我又何必锁门?不是你没模透,只是我想改变。”
秦漠自嘲地笑出声,心思敏感的她怎会不了解他的脾气?昨晚的他不过是有些难以面对内心的觉悟,也如姚薇所说,气头上的话容易刺伤人。
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伤到彼此。
“你就那么爱他吗?”
秦漠伸手握住唐奕汐的手腕将她拉下窗台,徐徐拥入怀中,叹息着说道,“为了他放弃一切是对得起感情,但对得起在乎你关爱你的家人朋友吗?汐汐,别这么任性,在嫁给我之后能不能别再去想宁淮?”
他将脸靠在她的颈侧,轻柔地摩挲,用心地感受,如果当初他能预料到这个女人会占据他心中的一片位置,他绝不会那么残忍地对她。
哪怕知道将她从过去的感情漩涡中是有多艰难的挑战。
“你知道了什么?”
唐奕汐讶然失语,半响才问了这么一句。今天的秦漠很不对劲,他怎会突然用这种恳求和乞怜的姿态对她说话?
别再去想?
她也希望如此,可有的人有的记忆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
“我什么都知道。”
秦漠松开她牵住她的手往床上带,却发现她紧皱眉头站着不动,索性回头抱起她扔到了床上,“脚麻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你没记性!”
他们家也就这点窗台入得了她的眼,到哪个房间都不错过,可也不能一坐就一晚上。
唐奕汐顾不上双腿的刺痛,只是盯住秦漠不放,等他愿意开口。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股不安,他越是不说便越是蔓延。
“乖乖在家睡觉,我已经打电话给爸妈了,用糖宝贝的暑假和她换芳姐,她等会就能回来。以后别把家里的钥匙随便给别的男人,别让男人随便进你的房间,你以后是我老婆,不再是他梁宇非的胡闹玩伴!”秦漠瞪着床上安静的女人严厉警告,若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存在特别原因,他哪能容忍自个儿老婆往家招男人?
居然还敢给钥匙敢穿睡衣,敢**男女共处一室!
“糖宝贝这个暑假没有空——”
“你别指望带孩子去什么山区,她怎么招你惹你了要跟着你去吃苦?她在美国的时候你想着法儿赚钱给她吃好的,怎么现在又拎到山区喂蚊子?秦太太我告诉你,糖宝贝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女儿,我也有份,我这个当爹的不舍得丢孩子进山当土鳖养!”
唐奕汐只开了口要反驳就被秦漠截断,他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跨盘腿在她对面坐下,泛着血丝的双眼带着倨傲的霸道,用强势的语气断了唐奕汐的念头。
如果他真是个当爹的,确实也不舍得孩子。zVXC。
“秦漠,你不了解——”
“我怎么就不了解?不就是因为宁淮在你眼里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物吗?他有爱心,有理想,有抱负,有骨气,所以你也想在他的思想轨迹上去感受他,哪怕这没种的男人已经丢下你们娘俩去潇洒了!因为他你去体验做老师,因为他你去体验穷山沟的艰辛困苦,因为他把你大哥小弟救济你的钱全给了他妈治病,然后带着他的孩子流落异乡过着惨不忍睹的非人生活!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就能让你傻到这种地步?唐奕汐,我可警告你,你最好只傻到这里,我可不会允许我老婆为一个枉为男人的东西继续堕落!”
秦漠因为心中恼怒,将这两天积压的烦躁与不满如同倒豆子般全数倒在了唐奕汐面前,甚至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宁淮的事从她口中说出。
在得知了这些事实之后,他确实妒忌了。
他没办法想象一个女人因为一份从未得到过的爱歇斯底里到这种程度,哪怕她一直看不到希望,却也要头破血流地坚持到底。
爱得这么辛苦这么卑微,那这份爱又有什么意义?
一时间,室内恢复沉寂,没有人再开口。
唐奕汐徐徐闭上干涩的双眼,想掩饰眼中的脆弱,眼泪却溢了出来,滑过白女敕的脸颊,低落在她的睡衣上,隐入布料,贴上她的肌肤。
凉凉的,似乎又通过她的肌肤凉到了心上。
“你错怪他了,他是个好男人,好儿子……如果他知道糖宝贝的存在,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让她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听到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无论是在她的梦里,或是现实里,宁淮确确实实是一个认真专情的好男人。
只是,那份专情不是对她,而是另一个女人。
“好男人?如果他是个好男人,不会在与前妻纠缠不清时还跟你同居!如果他是好儿子,就不会不顾得胃癌的母亲消失得没有半点音讯!如果他是个好父亲,他根本不可能不知道糖宝贝的存在!”秦漠森冷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确实看不起那个男人,不管唐奕汐是不是他老婆。
看着眼中这张落寞悲伤的脸,秦漠无法不去嫉恨宁淮。
想着她故作的平静,刻意的淡然,更是突显了她的沧桑,原本只是一个二十四的小女人,正是宁淮那个男人毁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也毁了她对未来的所有希望。
就算是唐奕汐主动得奋不顾身,但宁淮若没有拒绝得彻底又怎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接受她?
他还记得照片中那个英姿飒爽的靓丽女孩,那种肆无忌惮的快乐只怕她早已忘了。
秦漠上前将无声落泪的妻子拥住,没有设法去阻止她的发泄,只是将她的脸按在胸前抱紧,紧得让她感受他的心跳。
“汐汐,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这么伤心吗?他掏心掏肺地宠着你长大,你却因为一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割舍了家人对你的期望与关怀。他们如此心疼你担心你,你非但视而不见更是将一腔热情全给了宁淮和他的家人!一个你只相处过几次的外人都能让你掏光腰包去在意,那从小宠你长大的年迈祖父怎么就不知道去孝顺?”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轻轻柔柔地讲述作为丈夫该做的引导。
这是唐奕泽找他谈话的目的,现在也是他所希望的。
他希望她能幸福,属于他的那份他会努力,而属于家人的那份,他无能为力,只能让她回到当初,重温家人的温暖。
“你……见过我大哥?”
唐奕汐从男人怀中抬起头来,顿时一切了然。事到如今,还在为她的事费心努力的,除了唐奕泽还有谁?
“嗯,前天他约我见了面。”
秦漠也不再隐瞒,只黯然叹息了一声,无力地说道,“在家休息吧,我陪薇姐去找律师,回来再谈去山区的事,至于糖宝贝,我不认为她有去的必要,女儿要富养,何况,她比任何孩子都懂事,不必靠去体验山区生活而反思。”
“我大哥还说了什么?”
唐奕汐直觉有些不对,莫非她在美国的时候唐家查过她给宁淮母亲汇款的事?她忽地心头一惊抓住要下床的秦漠,“唐家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知道她爷爷对宁淮的恨意,但这事错的是她,跟宁家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汐汐,你这是在怀疑你爷爷你大哥的人格?”
如果他是唐家人,听了这丫头的没良心的话也会怒得发狂吧。秦漠伸手替她抹了眼泪,不甘愿地说道,“应该是有人去找过宁淮的母亲,不过不是把人家怎么样,而是给了一笔钱,他们只是不希望因为宁家缺钱而让你在国外过得凄苦。找个时间,我陪你去向老爷子认错,别犟了,你还能孝顺他多少年?等他不在了,你再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他自认比唐奕汐稍微懂点事,所以才没有沉迷在失去爱人的痛楚中,并且依照二老的心愿相亲结婚,哪怕当时只是敷衍赌气心态。
“秦漠,你为什么……”
唐奕汐泪眼朦胧地望着身旁的男人,心中只有满满的不解。不过一夜未见,他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昨晚我需要时间来面对一些事所以没来找你。我也曾经爱过人,知道心里有一个人是怎样的状态,虽然这确实与我预想的偏了轨道,但我很庆幸我心里有你。汐汐,我大概是放不下你了,所以,在没有离婚可能的前提下,你也试着放下过去试着爱我吧!”秦漠淡笑着说着,那一眼的柔情如春雨般滋润他们之间那层干涸的婚姻关系。
如老大所说,她太深不可测,而他太后知后觉。
明明已经放在了心上,却因对过去的不甘而蒙蔽,所幸的是,此刻他仍然勇于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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