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后门走进餐厅,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离开了两天的厨房,竟然就感觉陌生了,怎么会这样?
她往厨房走,原本心急的步伐在门口却停了下来,因为听到韩晴的声音。
“主厨,你帮人家看看嘴角是不是沾到东西了?”韩晴娇嗲地说。
言言隐身在门边,看过去,偌大的厨房只有崔旗磊和韩晴,两人靠得非常近,而韩晴正媚眼如丝的抬眸看着他,唇边隐含着挑逗之意。
言言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韩晴向来对崔旗磊极尽讨好之能事,但这样大胆的挑逗……
“是沾了点酱汁。”崔旗磊俊帅的微微一笑,伸手,拇指拭去了韩晴唇边的些微酱汁,冷不防将她拉进怀里。
看见这一幕,言言面颊上的血色倏然消失,白得像一张纸,她紧闭着嘴唇,呼吸变得急促。
“主厨……”韩晴迷醉的看着崔旗磊,她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颈子。“我暗示了那么多次,以为你没感觉呢,原来不是啊。”
“我怎么可能对你没感觉?”崔旗磊低缓地说,勾起唇,有些玩世不恭的看着她,那性感唇瓣像在做某种暗示。
“主厨……”韩晴凑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他竟然没有拒绝韩晴的吻!言言脑子里轰地一声,倏然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厅、回到宜佩家的,连下雨了也没感觉,任雨水淋在身上,反正她的心已经坠落到无底深渊里,淋点雨又有何妨?
“老天!你怎么了?”宜佩开门时吓了一大跳。
言言浑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竟然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心好痛、好痛……”
还没说完,她就昏过去了。
“言言!”宜佩同时连忙扶住她。
“你说谁?”崔旗磊眯起了眼睛。
“你自己看名片!”菲比虽然这么说,但她却是把名片放在崔旗磊桌上,指着名片,逐字重音念道:“新麦金控集团总裁——贺、重、璟!”
餐厅的午休时间,原本是不招待客人的,但店长急匆匆的通报她,说有贵客要见崔主厨。
见到访客,她真是吓了一大跳,那个只会出现在财经周刊的大人物怎么会驾临他们餐厅?而且不是来用餐的,只说有事要跟崔主厨谈,很客气的请她通融,让她十分想知道个中原由。
“小子,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亲自来见你?你有跟银行借钱吗?”
崔旗磊依旧坐在他的办公桌里,只用眼角余光瞄了名片一眼。“我不认识他,不见。”
“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已经答应人家了。”菲比吼。“我以店经理、你的上司和你表姊的身分命令你,你非出去见他不可,不然我就——我就开除尚轩!你自己看着办吧!”
尚轩是厨房老么,还在念餐饮系,勤快又肯学,但家境不好,她知道自己这个外表酷酷的表弟虽然看起来很不好亲近,但有颗豆腐心,这类的威胁最有效了。
崔旗磊起身了。
并不是因为菲比的威胁,只是有点好奇名片上的那个大人物为什么来找他,这件事透露出不寻常的味道。
他走出去。
偌大的餐厅里空无一人,靠窗的位子,有个高瘦英挺又稳重的中年男人坐着,正在看窗外的雨中街景。
他缓缓走过去,迳自拉开餐椅,在贺重璟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对方身上。“我就是崔旗磊,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冒昧打扰了。”贺重璟从他落坐就一直看着他,他微微颔首。“我是言言的父亲。”
原来这就是让他女儿心动的男人,果然外表器宇非凡,在他面前也不卑不亢,有大将之风。
“你说你是—-言言的父亲?”崔旗磊满脸的惊愕。
贺重璟微微一笑。“我吓到你了?”
“有点。”崔旗磊还是满心的意外。
在他的想象中,一个背叛妻子的家伙应该要很猥琐才对,但眼前的言言父亲不但一点都不猥琐,还相貌出色、风采翩翩。
缓缓地,他微挑浓眉,心中升起了另一股不以为然。
所以,言言的父亲跟他父亲是同一种人喽?
上流社会对婚姻不忠实的败类,以为有钱就可以处处留情,衣冠楚楚的外表下,是对家庭极度不负责任的灵魂,就是他最痛恨的那种人!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冷峻了起来,冷淡无礼又直截了当的说:“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跟你的女儿已经结束了,我想我们应该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并不是来跟你谈言言的事,我只是来请你听我说一个故事。”
崔旗磊嘲弄的扬起了嘴角,表情虽然不置可否,但心中十分不以为然。
什么故事?美化他风流帐的故事?
省省吧!这种故事他从他老爸嘴里听到太多了,什么天性如此,自己也很痛苦,绝不是有意伤他妈妈的心,但上天硬是配给他一个不安定的灵魂,他也无可奈何等等的屁话鬼话。
“谢谢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愿意听了。”贺重璟啜了口咖啡,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他缓缓说道:“我的妻子是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长辈自小定下的婚事,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知道我并不想跟她结婚,于是主动表示要退婚,退婚后便去英国留学了。”
“没想到她在英国发生了件不幸的事,有个黑人潜进她的公寓强暴了她,从此她变得很害怕男人,还多次自杀,我知道了她的遭遇,很自责,才决定要跟她结婚,照顾她,在我们婚后她也确实慢慢敞开了心房,不再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婚后四年,我们都没有孩子,经过检查才知道是她不孕,她觉得愧对我,要求离婚,但我不答应,从此她就清心寡欲,每天吃斋念佛,一心希望我遇见一个真正能让我幸福的女人。”
“又过了三年,我在维也纳遇见了言言的母亲,生平第一次遇到让我怦然心动的女人,也是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了一下,眼底浮现两簇幽柔的光芒。
“言言的母亲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跟我在一起,她怀言言的大姊时,我的妻子得了癌症,她到那时还是觉得很对不起我,也得知了言言母亲的存在,她几次要求离婚,但我没同意。”
“她缠绵病榻二十年,提起离婚不下百次,一心想成全我和言言的母亲,而言言的母亲则是说什么都不肯我为了她离婚,她不想我担上负心汉的罪名,情愿没有名分的一直跟着我……”
说完后,他看着崔旗磊,那神色,在郑重之中带着抹苦涩。“她们两个都是可怜的女人,我没资格为我自己辩解,当然也不能干涉你的决定,如果听完后你能对这故事里的人多一点宽容,我会很感激你。”
“这个故事确实打动了我。”他有些恼怒的说:“但是,就算没有这个故事,我也不可能会去爱一个抢好友男朋友的女人,更别说还劈腿抛弃了抢来的男人,让自己的好朋友现在还住在精神病院里!”
“你现在是在说言言吗?”贺重璟愣住了。“你一定误会了,言言不是那种女孩,我很肯定你是她的初恋,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
炳!崔旗磊的眼神阴沉了下去,他冷冰冰的说:“恕我直言,你是她的父亲,你当然会为她说话,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女儿吗?”
想必她做的这些事,都将家人蒙在鼓里。当然要那样了,不然她有脸让家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查清楚一切!”贺重璟深沉的说:“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回去之后,我会叫秘书给你一份言言所有同学朋友的电话名单,你自己去查!”
懊死!
老头子竟然骗他!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真的想我登报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吗?!”崔旗磊二度回家,依然是发飙。
“你在说什么?”崔宏培推了推眼镜,搁下正在看的晚报,站了起来。
邵曼绮坐在沙发里继续吃她的进口高级樱桃,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时尚节目,彷佛一切与她无关。
“这个男的根本不是言言从好朋友手中抢走的!”崔旗磊把照片重重摔在桌上。
崔宏培蹙起了眉心。“不然他是谁?那女人的另一个男人吗?她可真是人尽可夫。”
“你住口!不许你污辱她!”崔旗磊气得脸色苍白。“这男的是她同学,骨癌末期,他一直喜欢言言,是他父母拜托言言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三个月,她一直抽空去医院陪他,才会有这些照片。”
“是这样吗?你都查清楚了吗?”崔宏培很怀疑。
“我都查清楚了,没查清楚的是你!”崔旗磊凌厉的问:“还是,你明知道没有那种事却故意捏造来骗我?”
崔宏培连声喊冤,“没有!你不要误会老爸,我真的没有!”
“你不是很势利眼吗?怎么会阻止我跟她在一起?”崔旗磊嘲讽冷笑。“难道说是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吗?是堂堂新麦金控的总裁贺重璟。知道言言未来可以分到多少财产吗?至少百亿。”
“新麦金控?”崔宏培惊跳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新麦金控的贺总?”不等儿子回答,他便一脸恍然大悟。“我早就听说贺总有个小老婆,已经在一起二、三十年了,没想到就是冯言言的母亲!”
自言自语的说完,他转头指责妻子。“曼绮,不是我说你,你派出去的人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事没有查出来,查出来的也都是错误的,还错得离谱,差点害我们父子失和。”
邵曼绮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丈夫。“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查出来吗?”
崔宏培眉毛一挑。“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一笑。“就因为我查出来了,所以才不想让你知道,以免你喜孜孜的去促成和贺家的婚事。”
崔宏培指着妻子,怒气冲冲的骂道:“你、你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和贺家结为亲家对我们百利无一害,你脑子在想什么,居然暗中搞破坏!”
“在想什么哦……”邵曼绮漾着笑容,模模自己的肚子。“在想我们的宝宝不能把什么都让给哥哥,不能一出生就一无所有啊。”
崔宏培被妻子吓了一大跳。“宝宝?你怀孕了?”
“对,已经两个月了。”邵曼绮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丈夫。“以前我尽力想讨好你的儿子,他都不领情,现在开始我得为我自己想了,如果你知道冯言言的父亲是贺重璟,你势必极力促成这门婚事,也将会把美味集团交给你儿子,你们父子关系变好了,那我跟我的孩子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崔宏培暴跳如雷。“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自利?竟然为了自己,想要破坏我们父子的感情,你就那么想要钱吗?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这年纪还生孩子你是自讨苦吃,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快点安排时间去拿掉吧!我会陪你去。”
邵曼绮挑战的看着丈夫。“我不要,我要生!”
孩子是她的护身符,是她巩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的唯一方法!
崔宏培啧声摇头。“不像话,你都四十八岁了,现在生孩子不怕被笑话吗……”
崔旗磊转身走人,懒得听他们无耻龌龊的对话,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