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颢上班,神采奕奕。
在办公楼下碰到了同乘电梯的斌哥,斌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响,忽而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兄弟,昨晚,有这么爽吗?”
程颢面色一窘,别开了视线,“斌哥,你说什么呢。”
二人进了电梯,除了他们,并无别人。
斌哥靠在电梯壁上,似是回忆当年,“别装了,哥也年轻过,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样子,满面含春!谁都知道你是新婚燕尔,发生了什么,谁会猜不到?”
程颢无言,只是低头微笑。
斌哥眨眨眼,压低了声音,“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尝试过一夜七次,嗳,兄弟,我这可不是攀比,纯属恶趣味的好奇,你呢,昨夜整了几次?”
程颢笑而不答。
斌哥看着他,有些受打击。
因为瞧程颢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傲视一切。
斌哥有些自己找虐的感觉,他恢恢地模了下鼻子,忽而又变得亢奋起来,“行,咱不说这个事了,跟你说别的,最近,我准备投资做房地产。”
“房地产?”程颢搭了腔,不知何时起,自己变得但凡遇到和钱有关的内容,都会敏感起来,“斌哥,这行可不是说做就做的吧。”
斌哥笑道,“当然,我是入股,后面有人跟我撑着呢,地皮已经搞下来了,至于规划审批……,嘿,我跟着张副市长身边这么多年,这点小忙他还是要帮的。”
程颢点点头,房地产这行,一本万利啊。
斌哥说到这里,突然神秘地挑了下眉,“不过,要投资,兄弟我还差钱啊,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我?”程颢最近是急于下海、揽钱,可不代表他没头脑,斌哥和他关系虽好,但到不了心月复的份上,凭什么这好事会轮上自己,“算了,斌哥,我不是这块料的。”
斌哥沉默了会,“行吧,以后兄弟需要钱,向你开口的时候,可不要吝啬啊。”
程颢莞尔,原来目的是借钱,可是,他现在不过是一介穷秘书,能有多少积蓄?就算有,那也是他捞的灰色收入,以及政府工薪外的钱,不足与别人所说。
“只要斌哥不觉得少,我当然愿意借你。”
斌哥贼贼一笑,“小程啊,说假话了吧,我知道,你最近跟那个乔总走得很近,那老家伙是奸商,你跟他一起,应该捞了不少好处吧。”
混机关的男人,可比娱乐圈的狗仔队要八卦,尤其是涉及商政,政治是敏感,商业是禁忌,可商业这个禁忌,却如罂粟般,诱惑着不少官员趋之若鹜。
程颢不置可否,只是低调一笑,“乔总是汪市长的战友,总要陪好他。”
说到这,顶层到了,电梯开了门。
话题至此为止,斌哥没有继续追问,二人走到各自的办公室门口,斌哥才堪称语重心长地说了句,“那姓乔的没什么人性的,兄弟,小心他过河拆桥。——当然,要防着这点也容易,跟他女儿打好关系,只不过,这样就对不起弟妹了啊,呵呵呵……,开玩笑,开玩笑!”
斌哥说着,进了办公室。
程颢也若有所思,他当然听得出来,斌哥的话,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从他婚假结束后第一天来上班,乔丽就联系上了他,口头上说恭喜,但语气里的酸意却很明显。
程颢仗着自己一个已婚人士,不信乔丽还能蹦跶出什么来,更何况,他跟乔父还有生意来往,这家人不能闹翻。
如今,他在乔氏的生意上,虽然谈不上是越陷越深,但也差不多到该收手的时候,因为时间越久,他将有越多的把柄落在乔父手里,那时想全身而退,也难。
除非,像斌哥所说的,跟乔丽打好关系……
呵,这所谓的关系,岂止是打好而已?
程颢不愿迈入这一步,他开始思索着新的合作关系,最后如果实在无路,说不定,会考虑斌哥要合作的提议。
于是,之后的数日,程颢依旧晚归,频繁应酬。
可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再晚回来,都要将梁惜从梦中折腾起来,以示自己的“后遗症”已彻底消失。
有次,梁惜没忍住,窝在他的身旁试探地问,“机关的工作都这么辛苦吗?”
程颢漫不经心地,只是以指缠绕着她柔滑的卷发,反问道,“你爱不爱我?”
梁惜一个激灵坐起,在他的脸颊上“啵”了声,“上天明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一直都是。”说这话时,梁惜觉得,久违了五年的勇气和冲劲又回来了。
程颢没有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泛着红晕的小脸,继续问着,“那……爱我吗?”她只说喜欢,一直以来,都只是说喜欢。
梁惜眨眨眼,抱住他的颈项,凑近他的耳际,喷出诱人的呼吸,“程颢,不管你信不信,你是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
程颢动容,勾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狠亲了一口。
有她这句话,他多累都值了!
梁惜在他要凑上来第二次的时候,别开了脸,在他的错愕中,她看着他的俊脸,很想清醒地听他说一次,他爱不爱她?可转念一想,他已经酒后吐真言地说喜欢自己了,两人已绑在了一条婚姻的绳上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就行。
于是,到嘴边的问题,变成,“你还没回答我,给那个什么市长当秘书,真的这么多事么?”
程颢这一次没有隐瞒,“下班后,那是私人时间,我只是趁年轻,不想荒废,更何况,我承诺过要给你更好的生活。”
梁惜看着他,反问自己:这样的男人,难道还不算爱她吗?
“程颢,其实……其实我也说过,我不是非要过奢华的生活不可的,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够了。”
程颢拥她入怀,似是喃喃自语,“不够,远远不够……。不说这个了,对了,你……喜欢什么花?”
“花?”梁惜一怔,继而眉开眼笑,“你要送花给我?”
程颢面色一窘,他不是心血来潮,只是白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宣传部的小朱收到了一大束红玫瑰,才猛然忆起,就算他五年前和梁惜有那么多的回忆和纠缠,可重逢后,他似乎除了冷脸和稚气的报复,都没有给过她什么爱情的感觉。
两个人像是就这样突兀地订婚了,而后突兀地结婚了,现在突兀地同床共枕,铺垫太少,说起来也觉得太过单薄。
幸好梁惜她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的女人。
梁惜真的不计较吗?
程颢错了。
没有女人会不向往爱情过程的美好,梁惜只不过因为心底的患得患失,而让她过于小心翼翼,没有放开地诸多要求。
今天,程颢主动提到说送花,梁惜反而觉得别扭,好像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该如此转变,还应该维持着她追着他,他若即若离的程度。
“你……为什么想到送花?”
程颢有些挫败,“你不喜欢花?还是……你不喜欢我送的花?”
“当然没有!”梁惜否认,半响,才呐呐道,“我喜欢……粉红色的玫瑰。”说完,悄悄抬眼瞅了他一眼,老天保佑,可别说她幼稚。
程颢闻言,玩味着这几个字,“粉红……玫瑰。”
说着,他看向了她被他剥落的睡衣,粉红色,想起她车里的种种摆设,粉红色,继而回忆起五年前,她的生日宴……
粉红色!
属于梦幻公主的颜色!
如今,这个公主属于他了,他能否真的给她一个梦幻的宫殿?
……
“给她送花吧,红色的玫瑰!”
林家豪宅,林厉难得肯与父亲面对面地交谈,而他们讨论的话题,是林父最感兴趣的,也是林厉最不屑谈起的,——女人。
林厉斜靠在单人沙发上,对于林父的说辞,爱答不理,就算父亲说得对,他也不会露出赞同的脸色。
“我说老二,你有听我在说话吗?”
“嗯。”
“白冰那孩子,看起来还不错,如果你真想跟她结婚,可不能嫌麻烦。”
麻烦?
林父所指的麻烦,便是在追求女人过程中的付出。
林厉轻哼,“论耐性,我确实不如爸你。”
“你……”林父轻叹一声,“说什么耐性,这是攻其心理,老二,你不懂女人……”
话未说完,林厉再次冷笑,“确实,没有你懂。”
林父也怒了,“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林厉选择直接起身,“既然谈不下去,那我去睡了。”
“你给我站住!”林父站住他的身后呵斥,“现在惹出问题的是你,你倒还好意思在那摆脸色?”
林厉回头,“爸,你也说了,现在惹出问题的是我,那么解决的方式,也由我来选择,请不要把你的那些风流韵事都套在我的身上,我和白冰,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
林父被气得七窍生烟,此时,林母也闻声走来,打圆场,“怎么回事啊,父子难得一起说说话,怎么又要吵起来?”
林父对林厉向来没辙,也因为林厉所说的话,让他无从辩驳,确实,他曾经是做了很多荒唐事,搞得儿子对他的行为极其反感,并且形成了儿子压根不近的性情。
但是,他也知道悔改了啊,这几年来,可再没有谁会哭哭啼啼地找上林家的门,搞得鸡犬不宁了。
林父将在林厉那得来的气,尽数发在了林母的身上,“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你也教教他,孝‘字’怎么写!”
一听这话,林母也来了气,母亲毕竟向着儿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呵,若说教他做人的道理,也该是你这个当爸的责任吧,也对,你都教了他什么?什么都没有!”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
这时,才洗完澡的林岚,慵懒地穿着丝质睡衣下了楼,一边擦拭头发,一边看着这场家庭大战,也就她还笑得出来,“这一个个的,都吃了枪药啦?”
林父也就和林岚说得一块儿去,赶紧拉拢同盟,“女儿,你来评评理,我在给林厉建议,怎样能顺利娶白冰进门,结果你妈和他却把矛头指向我的头上!”
林岚挑眉,“二弟,你还没搞定那个白姑娘呢?”
林厉从鼻子里哼了声,“这很稀奇?米老师搞了七八年,不也没搞定你?”
“我……”林岚一滞,才发现自己的亲弟弟居然有这般好口才,“我们怎么了?我们没孩子啊,可咱们家的小小林都四岁了,快把他接来,我这个当姑姑的要好好捏捏他的脸!”
接来就为了让她捏人家的脸蛋?
什么思维!
说到孩子,林厉也认真起来,“白冰和小霖的事,我会想办法,白冰的人生经历比较复杂,我不想为难她,让她再好好想想,至于小霖……”
林母插嘴说道,“小霖的事,我问过你二伯,如果将抚养权问题提出诉讼,咱们未必输,因为法律的判决是从孩子的抚养条件考虑的,听说白小姐无父无母,单亲妈妈靠她那点微薄的收入和紧张的时间,怎么会照顾好孩子?”
这件事,林厉之前已经当着母亲的面拒绝过一次,想不到,她旧事重提,不仅如此,连白冰无父无母都知道。
林厉不由看向母亲,“妈,你是不是除了找二伯,还找了大伯帮忙调查白冰的身世?”
“我……”林母面对儿子突然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也有点心里胆怯,自己的这个儿子,虽说在花心上是完全没有遗传到他那个父亲,但是骨子里的那种狠劲,却学了个十足。
林父总算揪到林母的小辫子,趁机发难,“你啊,没事找事,当自己是私家侦探啊!要我说,既然林厉有心结婚,那就拿出男人的诚意来,请吃饭、送鲜花、约她看电影……”
话未说完,林岚白了父亲一眼,“真土!”
“林岚!你还有大有小吗?”林父一把年纪,可面子却越来越薄。
林岚伸了个懒腰,准备从家庭会议中退出,“我困了,你们慢慢商讨吧,我是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如果非要我说,那二弟,你应该享受一下法国的浪漫爱情,和白姑娘维持一种爱人和朋友间的关系,这样,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又可以同时照顾孩子,让小霖一三五由你照顾,二四六白姑娘带回去照顾,至于周日,哈,那更好处理,你和白姑娘去二人世界,小霖就留下让我捏捏脸,多么完美的生活啊!”
林母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女儿一眼,“行了,行了,这里有你没你都一样,你爱干嘛就干嘛去。”
林厉妩媚地转身,还不忘又说了句,“二弟,可真要好好考虑啊。”
林厉对着她的背影,也补充了句,“既然这生活如此完美,你怎么不跟米老师生个小米,留着自己捏他的脸?”
林岚脚步差点一个踉跄,她头也不回了,心下决定,以后二弟的事,她绝对不会再提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因为他总有法子把话兜到她自己的头上!
林家六口,撇开上学住校的两个,再走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林岚,剩下的人里,林父最后不死心地坚持己见,“老二,我就不明白了,让你白小姐吃饭、约会,就这么难?你们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
林母维护儿子,“你也说连孩子都有了,那就是老夫老妻,你可有结婚后约我吃饭、看电影、送鲜花?”
林父哑口。
林母得了便宜不饶人,“别用你勾搭小情人的那些手段去带坏儿子!”
林厉再也听不下去,“你们慢慢讨论,我回房。”
林母见儿子离开,瞪了林父一眼,也走向主卧房,并扬声叫着佣人,“阿琴啊,把冰箱里的玫瑰露给我拿来。”
林厉踏着上楼的阶梯,忽而回头,看着已坐回沙发、摊开实事商报的父亲,再看着转着颈项、要进行睡前护理的母亲,想着那个刚刚乱提意见的大姐。
似乎,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他和白冰之间这太过突然的未婚生子之事,可事实上,却是谁也没有真正地往心里去。
他们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和白冰走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他对于女性一直保持着距离,所以,他们觉得这一次不过是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闹剧。
至于小霖,似乎每个人都志在必得着,也觉得抚养权非林家所属了!可小霖是小霖,和白冰似乎没有了任何关系。
人人都在讨论白冰,可人人的心底里都只是在意小霖。
林家,没有谁是真心地让白冰进门。
林厉突然心里涌起一种悲凉,他明白,这是家人们骨子里的那种门当户对思想使然。
从他一认识梁惜起,父亲和母亲便难得默契地将她划为自己未来的媳妇之列,那是因为梁惜各方面都符合他们的条件。
可是白冰……
除了那可以出得厅堂的样貌,再无一点合格。
躺在床上,林厉回想起父亲的话:送花、约会、看电影……,当真这么难?
白冰想要爱情。
通过程颢讲述的她的遭遇,林厉理解,白冰最缺乏的,就是爱,父母的爱,爱人的爱……
或许,他的诚意可以慢慢地软化她,他可以给她亲人的爱,但是恋人之间的……
林厉闭上眼睛,起码现在,他做不出承诺。
……
此时,梁惜看着摆在自己桌面上粉红玫瑰,怔了怔。
Amy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解释,“虽然梁总曾经说,再有人来送粉红玫瑰,就让我直接丢在垃圾桶里,可是,我看到今天送花的是另外一家花店师傅,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让他给放在了你的桌上……”
梁惜猛地回头,笑道,“做得好!Amy,你真不愧是我的好秘书!以后再有人送粉红玫瑰,请一定让他轻拿轻放。”
Amy松了口气,也跟着缓了表情陪笑,“梁总,今天送花的,是特别的人吗?”
梁惜笑而不答,从花束中,拿出那张附有留言的卡片。——“晚上,我不应酬,一起看电影吧,我买了票。”
梁惜乐欢了,捧着卡片狂吻两下。
Amy抽抽嘴角,很体贴地退了出去,并替梁惜关上了门,她知道,过不了几秒,这位梁总就要沉醉地自我舞起华尔兹了。
果不其然,门才关上,梁惜便抽出一支玫瑰,咬在唇间,一边哼哼,一边舞动起来。
一曲结束,她又小心地用纸巾拭去那支玫瑰上的口水,将它又插回原处,对着这束玫瑰,整整发了大半天的呆。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追他,现在,终于体会到被追求的乐趣。
美好啊!
下午,她瞪着石英钟,熬到了四点半,便按捺不住地起身,临走还舍不得那束玫瑰,抱着除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去政府的大院门口迎接自己的爱人。
玫瑰被置于后排座位,梁惜丢掉了车内原有的香盏,让纯天然的玫瑰香味散发整个车厢,心情愉悦至极。
半途中,她经过了自己常逛的一家男性领带专卖店,给程颢挑了条素色领带,作为回礼。
抵达政府大院门口时,没等两分钟,便瞅见里面有人陆陆续续地下班了。
梁惜在车内,翘首以待,终于,被她瞧见了程颢那高瘦的身影,笑容才刚刚漾起,在她看清他身边的红衣女人时,笑容僵了僵。
车内已坐不下去,梁惜下了车。
可显然和身边的女人正在攀谈的程颢,没有发现梁惜的早到。
那二人似乎准备在政府大院门口分别,可那女人好像意犹未尽,扯住程颢的衣袖。
虽然,程颢在下一瞬就拂开了对方的手,虽然,他的脸色很严肃,严肃地拒人千里之意明显。
可梁惜还是被惹毛了。
仿佛从之前雀跃的天堂里,一下子被踹了出来,打回人间的原形一般。
“嘟嘟——”梁惜很故意地从车窗内伸进手臂,摁了几声喇叭。
程颢和红衣女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后者勾起媚笑。
梁惜车也不锁,打开后车厢的门,从里面捞出那束红粉玫瑰,极具挑衅地向那二人走去,来到程颢的身边,用没有抱着玫瑰的一手,猛地将他的手臂一扯,拽离红衣女人的身边。
“乔丽,以后没事别跟我家老公走得太近,我看着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