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和程颢在林家吃了顿午饭,饭后,林父有几次想跟程颢单独谈谈,可总被林母使唤做这做那,找不到机会,后来,又因为一个公司里的电话给叫了出去,临走时,林父深深地看了程颢一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离去。
此时,程颢和小霖这对伪父子一起玩玩具的时候,梁惜则和林厉杵在一旁说话。
梁惜关心的,无非还是白冰的问题。
“她还不愿跟你结婚?”
林厉极轻地嗯了声,“她还在等。”
梁惜知道白冰等的是什么,她等的是林厉真心爱上她的那一天,愿意为了她,和整个世界对抗的那一天。
虽然知道,也理解白冰的想法,很大是源于其经历,和内心的缺乏安全感。
可是梁惜却并不以为然,她觉得,只要两个人走在一起,只要那个人是自己用心爱着的,那么,不已经算是自己占了便宜了吗?更何况,她也相信,没有谁的心是草木,做的,但凡朝夕相处地久了,就会有情,即便不是爱情,却也是能够让彼此相互羁绊、不离不弃的亲情。
“哥,那你怎么打算?”
林厉看着小霖,眼眸中有着慈父的光辉,“把孩子抚养长大,至于结婚这个事,慢慢来吧,隔三差五地我会跟她提一次,让她明白,她等,我也在等,我是不介意耗下去的。”
梁惜点点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在你们相互等待的时间里,你遇到了自己动心的女人了呢?”
林厉失笑,看着梁惜那有些紧张的小脸,“可能吗?”
梁惜僵硬地扯了下唇角,真的一点都不可能吗?
“我说了,是如果,假设的问题。”
林厉笑道,“我向来不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不过,问题是你提出的,我便答了,如果真遇上自己心动的女人,为了小霖,我可能会放弃。——惜惜,这就是责任。”
“哦……”是了,林厉就是这样的男人,她早该想到的,可为什么,她竟会从心底涌起伤感呢。
……
又是新的一周开始,不过是工作了两日的程颢,这天,偶然间从张副市长的隔壁办公室,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斌哥被抓了。
可是当程颢想要再问细节时,那人却摇摇头,说也只是听说而已。
消息的来源渠道非常隐蔽,程颢找到了平日里和斌哥走的最近的一个同事,那人只说斌哥两天没来上班,他自己也在着急着呢,因为斌哥上周的时候,从他的手里借走了三十万。
一时间,程颢觉得头脑有点懵。他相信,如果斌哥出了事,张副市长那里一定是知情的,只不过,封锁了消息而已。
到底,斌哥是犯了什么事?
程颢分析了下,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政治上的贪污受贿,另一方面,则是他去投资买地皮搞房地产,做了假。
不管是哪一条,如果斌哥的罪行严重,那么财产肯定要充公了,也就是说,自己借出去的那五十万,就打了水漂。
一整天,程颢都在想这个问题。
其实,他也想明白了,斌哥用一辆二手车换了他五十万,而那五十万,相较于自己从乔父的培训学校中捞到的,不到十分之一,打水漂也就打水漂,他现在甚至有点庆幸,当时没有入了斌哥的股份,不然的话,恐怕自己跟斌哥的投资,就月兑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程颢松了口气,继续如常地工作,上下班,可是,事情的发展,根本就没有照着他分析的路子来走。
在整个政府大院里,斌哥的事被秘密地讨论两天后,真相慢慢被揭开了。
原来,斌哥所犯的罪,是诈骗!
听说,听公安部门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斌哥自己的忏悔说,他自己觉得憋屈了这么些年,三十多了,感觉一事无成,无权无钱,早就不愿继续跟着张副市长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喝酒时认识了国土资源局的一个人,两人相谈很是投机,而且,对方也是一个不愿走正道的家伙,所以,两人才想了这个招,那人在斌哥买地的这个事上,动了点手脚,帮他搞到了奥体中心附近那块地皮的所有权批复,这才有着接下来的骗局。
斌哥便拿着那土地批文,到处跟朋友、同事说,自己要下海,投资房地产,需要借钱,高息还给他们,甚至是约他们入股。
偏偏,奥体中心附近的那块地皮,傻子都知道是块宝地,再加上高息还款……,鲜少有人不动心的。
就这样,斌哥捞到了一大笔之后,将钱转到了自己老婆在瑞士银行的账户,而自己的老婆孩子,也在他出事的前一天,已出了国,至于他,贪心地想要拿到张副市长的那一笔,结果,就因为这一耽搁,国土资源局的那个人被部门发现作假,很快事情就联系到斌哥的身上,所以,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其实,再晚个几年,这种诈骗方式,便更加成熟起来,那叫钓鱼,下手的对象,往往就是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
可惜,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这个戒心,也想不到一个小秘书会胆大的连副市长都敢骗,据说,之所以这么快地将斌哥给拘捕归案,是因为他竟然连公安局副局长的钱也骗了,而且,整整骗去了三百万,副局长这才一怒之下,缉拿不够,还要彻查,将斌哥往死里整的彻查。
这政府机关的人,任何一个,都经不起彻查的。
再加上,斌哥跟着张副市长混了这么久,什么浑水没趟过?所以,他的过往政界记录一被人翻了出来,公安局的那个副局长盛怒无可发泄,他竟找到自己上一级的省局亲戚,秘密告到了省级纪检委,决定开始廉政行动,对整个S市的政府机构,进行一次彻底的廉政检查。
而就在整个S市政界系统内人心惶惶的时候,乔父的那个培训机构的尾款下来了。
程颢也怕了,但是,他拼命冷静下来地分析后,觉得结果未必会很糟糕,毕竟,这个事他也不是个关键人物,在他之上,汪市长所捞得比他更多,而且,从职权上说,汪市长的犯案情节更重。
他准备给乔父打个电话,那笔款,让乔父过了这段敏感时机,再给他转过来。
可是,乔父的电话……没有人接。
接连打了几次,都是如此。
程颢的心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当他下了班,去到附近的工商银行查看自己的账户时,发现那账户上,竟诡异地多出了一千万!
程颢的心有些凉了,他隐隐地猜出了些什么,这笔钱,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
难道……难道……
这晚,他心事重重,没敢早回家,而是在外买醉,到了半夜十二点,才回到家里,踉跄地倒在床上。
身侧,梁惜已熟睡,他借由昏暗的夜灯,看着梁惜那安静的睡颜,突然一股痛意涌来,他再也不支,掩面无声地流泪。
他猜得到,自己应该是被设计了,而那一千万,十有**是汪市长的,可却转到他的户下,让他背了这个黑锅。
这个官场社会,并不是靠事实说话的!
这一劫,他该如何能逃?
脑中一闪而过张副市长和梁父交替的脸,这恐怕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
翌日,他在进了办公室前,拨打了梁父的电话,可是,却无人接,他不想惊动梁惜,他想她开心的世界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至于张副市长,人家是官,不到九十点钟,是不会到办公室。
程颢决定等,可是,他才到了办公室没多久,别被人叫了出去,说是纪检委的人来问话。
事情太过迅速,迅速地让他连想办法的机会都没有。
不,应该说,这个事高层内部知道的早,早就帮自己打点好一切,等着看替罪羔羊进入囚笼。
如他所料,汪市长与乔父串通,指出了他在申报国家投资基金的时候,设计假数据。更可笑的是,斌哥给他的那辆车,竟成了程颢受贿的一个重要证据。
证据这东西,本来就是如此敏感的,而且,作为纪检委,也很喜欢拿表面的东西做文章。
所以,程颢这一次,人证物证俱在,在劫难逃了。
被问话的当天,程颢便被秘密拘留了。
这并不是最终审判,其实,也不过是冠冕堂皇地说,给罪犯一个申诉的机会。
可是,程颢人都被困着,手机什么的被没收,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申诉?
在被困得四十八小时里,不过三个小时,便有人来探监。
出乎他的意料,来人,竟然就是他迫切想要找的人。——梁星坤。
程颢觉得,这是上天留给他的机会。
“爸,我是被诬陷的!”程颢压低了声音,隔着铁栏杆,对梁父如此说。
梁父点点头,无奈地轻叹,“我知道,张副市长跟我说了,汪市长为了撇清自己的那些事,向公安系统告密说,有他签名的那些指令,都是你擅自下的,这个事,没有证据,所以他的事不了了之,但是……你自己的身上,却被栽了太多证据。”
程颢承认,确实,汪市长懂得官场的生存法则,而且关系广而深,相比较而言,他自己确实是太急于敛钱,走捷径,确实留下了一些把柄在别人手里。
可是,这次的事确实太突然了,只怪自己的人脉太少,不能第一时间掌握资料和动向,不然的话,他一定也有时间去给自己洗白一切的!
“所以,爸,现在只能你帮我了,你找找张副市长,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张副市长和梁父很铁,一定可以救他!
梁父轻叹,“不用你开口,张副市长已经先来找我了,他跟我分析了你的事,程颢啊,你这个事,……没人保得住了。”
什么意思?
程颢的心凉了,他握住冰冷的铁栏杆,却觉得自己的手比那更冰冷。
这时,就见梁父从自己随时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纸,还有一支笔,“张副市长说,你这个罪行,最少也要判七年,我不想惜惜守活寡,她还那么年轻。……来,签了吧。”
程颢拧着眉,目光落在了那几张纸上,赫然看见了最上面一行的标题:离婚协议书!
程颢苦笑了声,这算什么?落井下石吗?
“爸,这是我和惜惜之间的事,事情或许有转机呢,就算……就算我要进去了,惜惜会等我呢?”
梁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别天真了,你的事,我今天上午已经跟惜惜谈了,她已经在上面签字了,不信,你看。”
什么?
程颢将脸紧紧地贴在栏杆上,看着那熟悉的字体:梁惜。
怎么会……怎么会……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事的?是今天早上?还是说,在张副市长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程颢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哪怕他背叛终身监禁,也好过看到梁惜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程颢啊,别自欺欺人了,你也知道,惜惜年轻,她才二十二岁,再加上又没有孩子拖累她,所以,她哪怕离婚了,还能找到个更好的,这个社会,谁不为自己考虑呢?”
程颢垂着头,无力地用发顶抵着铁栏杆,他不明白,他想不通。
女人真的这么善变?
几天前,还说好要不离不弃,可是现在……,却连最后一眼都不来看她?
“她在哪,我要当面跟她说!”不搞明白这个事,他不会签字!
梁父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何必这么执着,惜惜买了今天下午去巴黎的机票,因为你的事,她要回避一段时间,你知道,就算有离婚协议书在手,还是难免会被人打扰的。”
“回避?”程颢苦笑,笑中有泪,原来……是怕他拖累了她!
梁惜,你当真那么狠?
想到了五年前,她可以在追求了他大半年后,那么无所谓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只是她的一场游戏,如今,做出这样的事,又有什么稀奇?再加上,他的妈妈对她又那么恶劣,好像,也不是很难以理解!
可是,就算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还会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