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梁惜准时准点地在九点时分,踏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的门。
一推开房门,不期然地,自己的桌案上,已经摆放了一大束的粉红玫瑰。
她的心里开始变得糟糕起来,每天都是这样,已经持续多久了?三年,还是四年?
她佩服易辰的持久力,也承认他很有钱,可是,自己一天的心情就被栽在这束花上了!
像以往一样,她踩着小高跟,走到桌案旁,捞起那束玫瑰,就往垃圾桶里丢去。
“咣当——”这个动作练得久了,闭着眼睛都能中。
梁惜转身,却发现桌案上有张遗留的送花留言卡片,她记得,易辰送花,是从来都不带卡片的。
带着几分狐疑,她拿起那卡片,扫了眼那上面的留言:……好久不见。
卡片飘然地从指间滑落,梁惜噗通一声跌坐办公椅上,指尖颤了颤,她想,那一瞬的功夫,她一定变得手脚冰冷了。
好久不见?
是谁?
是他吗?
五年的别离,他终于……终于又找上她了吗?
她和他之间,她追他在先,可是,却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负了他。
五年前,当她知道他出事了,已是在巴黎带了三天回来之后,三天,仅仅三天,是林厉找到了她,可那时,程颢已经出国了,连林厉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梁惜无从得知程颢被拘留查办的消息,是因为各个媒体都封锁了,确切的说,是林家的人,封锁了消息。
林家背景强大,出了这么敏感的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就解决了,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林厉说,程颢的那个情况,不适合在政界继续下去,父亲有意让他接管林家的生意,可是他拒绝,带着程母账户里梁星坤转过去的资产,出国打拼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在他成功前,他不会回来。
当时,梁惜还在纳闷,为什么林父会让程颢接管林家生意。
林厉这才用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因为,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可能是亲哥哥,谁说得清呢,身份证上我是长他两天,可程母说,那生日是虚构的,老爷子的荒唐事,不提也罢。”
程颢的身份让梁惜震惊,程颢的遭遇让梁惜心痛,而她父亲的所作所为,却让她有满月复的埋怨,而发不出来。
看着父亲老迈的脸,还有鬓角的银发,梁惜觉得心酸,父亲老了,想到这二十多年他把自己当成宝贝疙瘩般地捧在手心上,即便是伪造了自己的签名,瞒了他主动找程颢谈离婚的事,可这也是为了自己。
百行孝为先。
自己又如何忍心对父亲的苦心发火、斥责?
梁惜忍了,算她和程颢有缘无分吧,天意弄人,偏偏在她上了飞机后,才隐隐察觉自己已有了身孕这个事实。
她在等着男人,再一个五年,再一次等待,等到再见他时,她会笑着跟他说:我依然很爱你。
可是,听了这样的话,他又会作何表现?
梁惜收回了遐思,扬起脖子,将眼眶中的泪水眨了回去,将垃圾桶里的那束玫瑰又拿了出来,整理了揉烂的娇女敕花瓣,小心翼翼地插在了花瓶里。
五年过去,梁星坤老了,也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所以,也慢慢磨练起自己唯一的女儿,让她有能力去接任他的一切,接任星坤集团。
梁惜从只是挂名的市场部总经理,如今已是销售、市场两个部门的总管,也会带着几个能喝酒的男手下去酒桌上跟人大侃生意。
Amy上午发了日程表,提醒她下午在市高尔夫球场,和恒生地产的代表,还有丽晨集团的负责人,有个地皮生意要谈。
恒生地产是林家的产业,如果这次是林厉负责,那么那块地皮,梁惜估计自己拿到的机会便大了。可是,这次极有可能不是林厉负责,因为那个负责人要求在高尔夫球场谈生意,那不是林厉的风格。
至于丽晨集团的负责人……,梁惜想,是绝不可能是乔丽的,很有可能是老乔亲自出马,当然,也可能是乔丽的弟弟,乔晨。
梁惜让Amy临时给她在中芯高尔夫球具商场,给她新买了一套高尔夫短裙和衬衫,纯白色的,趁着她竖起的马尾,还有她白皙的脸庞,好像她还是那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下午,到了目的地,梁惜挥动球杆,找了找感觉,其实,高尔夫这东西,她还真是接触不多,也只是为了生意需要,才模过几次,因为她个人不喜欢那种在开阔的空间里,极目寻找高尔夫球的感觉,那让她觉得……有种绝望的无奈。
梁惜轮着球杆,还未开打,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嘲讽的声音,“堂堂星坤集团的市场部经理不会打高尔夫,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梁惜僵直了身体,连扭过头的力气都没有,握着球杆的手,开始变得无力,这时有一只大手从她的身后伸出,握住了她握住球杆的手。
梁惜的身体开始酥软,试图找寻着自己的声音,“你……”
身后的男人几乎用双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丝毫不在意此时摆出的动作是多么的暧昧,更不在意,在梁惜的身旁,那个Amy还红着脸,看着他们。
他的唇贴着梁惜的耳际,温热的呼吸喷向她的耳廓,“要不要我教你,嗯,梁经理?”
梁经理!
一声梁经理,让梁惜找回了理智,她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下,这才发出了声音,“程……程颢,你回来了?”
身后的男人,发出了轻笑,“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早上的那束粉红玫瑰,果然是他送的!
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梁惜有些激动,眼眶都湿润了,“是,五年了,程颢,你听我说,五年前……嘶!”
梁惜的话,终结在程颢突然收紧的双臂里,他那么用力地箍紧着她的娇躯,像是要将她勒死一般地用着力,又想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里。
“别给我提什么五年前!你我之间,没有过去,一点都没有!”说完,程颢猛地松开了她,转而后退两步。
梁惜这才得以回头,“不是的,五年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说……”
“梁经理,那块地皮,你们星坤集团不准备要了,是吗?”程颢双手环抱,带着一种戏弄的眼神,看着梁惜的惊愕,“如果想要,就别再提什么五年前。”
梁惜明白了,“你是这次恒生集团招标的代表?”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他是……他是林叔的亲儿子。
程颢阴晴不定的邪笑着,这样的笑容,梁惜觉得格外陌生。
“怎么?很诧异吗?还说是,你怕见到我,因为你做了太多的亏心事?”
“我……”
“你闭嘴!”程颢不留情面地截断她的话,这才又目光飘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久,才将目光落回梁惜的小脸上,“好吧,我直说了,我是这次招标的负责人,而且,我自己已经有了属意的投标公司,如果贵公司还愿意硬碰硬地来试试运气,我不反对,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个标,我是要留给我的未婚妻的。”
“未……未婚妻……”梁惜怔怔地鹦鹉学舌,只觉一阵耳鸣目眩,险些站立不稳,他要结婚了,他又要结婚了?那……她怎么办?小澄……又怎么办?
程颢看着她的表情,冷哼了一声,“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的表情叫失魂落魄、痛不欲生吗?啧啧,装得真像!你是为谁落魄?别告诉我,是因为我,我绝对不信!——梁经理,如果你还对那块地皮抱有一线希望的话,请到二楼的会客室吧,丽晨集团的代表,已经在那了,当然,如果你已经愿意放弃投标,那你请自便。”
看着程颢转身离开的背影,梁惜眼前一片模糊。
终于再见到他了,可是,他的出现,却是为了羞辱她来的!
她要怎么办,冲过去,抱着他的腰告诉他:她爱他,当年不是她要离婚的吗?可就算她这么做,他可相信?
梁惜觉得自己已没有当年的魄力和勇气了,她怔忡地放下球杆,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说,那块地皮已内定给了他的未婚妻,她并不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才跟着他,而是,她想多看看他,想着能和他多说几句话,也想……也想看看他的未婚妻,是谁!
踏进会议室,梁惜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火红衣裙的乔丽,五年不见,乔丽越发地妖艳。
而乔丽的身边,坐着一个和她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梁惜有点印象,大概就是乔老爷子的私生子,乔晨吧。
看到程、梁二人进了会客室。
乔丽忙得站起,欢快地冲过来,“亲爱的,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接人了,居然那么慢,就这么会儿不见,我就好想你!”
梁惜心里一沉,难道说,那个未婚妻……
乔丽终于看到了程颢身后的梁惜,更是脸色大变,“你……你就是程颢要接的客人?”
梁惜只能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倒是那个乔晨,看见了梁惜,眼睛一亮地走过来,“你是……惜惜?还记得我么,我是乔丽的弟弟,我是……”
话未说完,程颢就瞪了他一眼,同时也早已抽回了被乔丽挽着的手臂,“乔经历,你是来投标的,还是来叙旧的?”
梁惜也因为乔丽的关系,对乔晨没啥好感:惜惜、惜惜,她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
程颢见该到的都到了,便叫来自己的两个助理,开始谈谈这次招标的详细事宜。
就见程颢慵懒地坐在靠椅里,那姿态已不复五年前的文质彬彬,已有点奸商的味道。
梁惜记得,曾经严教授一心想要程颢从商的,果然,他没有让严教授失望,走上了商道。
小助理摊开了文件,字正腔圆地读着,“韩世步行街旁的约6000平米地皮,起价七千万,另外,无论你们谁买了这块地皮,投资了什么项目,我们恒生集团都要求有40,的分红,而且你们必须保证投资项目必须有年过亿的净盈利,不然,我们有权提出诉讼,到时,就算是你们违约。——各位,这是地皮红线图。”
听到这里,乔丽傻了眼,乔晨也拧了眉。
乔丽伸出手,欲抓住程颢的手,可被他冷眸一扫,她又缩了回去,很没底气地说了声,“亲爱的,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当时,你不是跟爸爸说,只要15,的分红……,还有,那年过亿的净盈利……,未免强人所难了吧。”
程颢轻哼了声,“如果丽晨集团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趁早放弃,把这块宝地让给别人。”说着,他又扭了头,看了眼低头沉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还是在发呆的梁惜,心里冷不防地就那么抽痛了一下,他眉头一锁,别开了眼,“梁经理,你呢?招标要求都听明白了吗?”
梁惜后知后觉地抬头,“……嗯。”
程颢始终没再看她,“好吧,现在,请二位开个价吧。”
乔丽心里急。
乔晨眼珠子一转,在自己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乔丽点点头,“那个,程颢啊,能不能出来下,我跟你单独说两句?”
看到梁惜有些受伤的小脸,程颢本来要拒绝的话,又给吞回肚子里,他站起来,跟着乔丽出去了。
Amy凑近梁惜的耳朵,“经理,他们八成是要给程……程总塞红包呢。”
梁惜木木地点了点头,“我猜到了。”其实,还用塞什么红包?乔丽本身就是很红很红的大红包了。
殊不知,在梁惜魂不守舍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乔晨,一直都盯着她,那目光太过灼热,而且其目的一目了然,梁惜本想无视,可因为心里太烦,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乔晨咧唇轻笑,“惜惜……”
“乔总,请别这么叫我,我不觉得我们已经熟悉到让你可以叫我小名的程度。”
乔晨耸耸肩,好脾气地接受,“好吧,梁惜,我只不过想问问你,你……现在应该没有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