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驰，赵子辉驱车近四小时，在午前赶到了泗军设在闽江北岸的作战室。“哔哔”的电报声与拨盘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室内嘈杂一片，时不时能听见不远战场外的炮火轰鸣。
赵子辉快步穿过外室，在内室门前端正站立，叩门片刻便听到一声“进”。推门而入，只见巨大的战地模型落在正中央，唐少宸并未抬首，始终是紧蹙浓眉与两名师长做着战略部署。
虽知唐少宸极厌议事时被人打扰，赵子辉还是未作犹豫，便上前行礼，报道：“报告督军！”
闻声，唐少宸显是不悦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冷道，“督军府的事，不必再报”。
“禀督军，我有新的军事情报要禀”。
唐少宸的眉头不着痕迹的一凛，“说！”
“除龙盘回与岩池两渡口外，伏蒙山脚下还有一渡口或可强渡攻敌。”说完，赵子辉将闽江地方志相关出处拿到唐少宸面前，唐少宸接过书卷，阅罢，与部将随着书中所述，在墙上悬着的作战地图上找到了那处名为离沙的小渡口。
室内似是有瞬间的俱寂，唐少宸立在战地模型前神思暗涌，须臾，面上现出几分欣喜之色，便下令道：“周师长，你先派一小队士兵绕过伏蒙山麓，查看地理位置以及是否由此可强渡。”
“是！”
“马师长”。
“在！”
“命第五师做好夜间强渡准备，今夜，我们要打个翻身仗！”
“是！”
日央未时，第一批侦查兵赶回，确认渡口可实施强渡。傍晚，在墨色云月掩映下，泗军五师嫡系精锐三团先行悄然强渡成功，打出总攻第一枪，其后五师迂回至敌人后方，二师、三师在正面阻敌，前后夹攻，淮军大败。
淮军统帅段齐宗始终不知泗军如何潜入自身后方，含恨饮弹自决。
翌日丑时，战斗结束，泗军歼敌近两万人，大捷，占领闽江南岸首城阜苍。
*
晨曦中，战场硝烟未散，作战室内捷报频传。
“赵副官，竟是能想到去翻看闽江地方志，确是难得，此役你是首功啊！”年过半百的五师师长马云迁，眼角的纹络因笑容而微微皱结，他轻拍着赵子辉的肩膀，赏识之情溢于言表，自是感叹，果然是老督军的子侄，当真是少年英雄。名义上，赵子辉是老督军赵复麟的远方表侄，但跟随其多年的老部下都心知肚明，老督军与赵子辉的母亲，那个雍容大方的寡嫂的关系并不一般，赵子辉更是自小被养在督军跟前，模样气质也有七分相似。
“在下实不敢当”，赵子辉半耸眉峰，耳边却是回荡起临走前季向晚所嘱，只道“我只是无意从他人处得知。”
“赵副官不必谦虚，督军慧眼，定会论功行赏。”言及此，马云迁不由慨叹，“我们老了，这天下该是年轻人的了”。
“马师长莫要妄自菲薄，若非五师迂回强渡成功，定是没有此番大捷。”一旁的二师参谋总长廖世铎，指间夹着的烟卷一星一点的橘亮，他平素与马云迁交好，亦是跟着赵复麟打天下的老臣。
正说着，方从战地视察归来的唐少宸踏进作战室，面上并瞧不出任何异样，与马周二人商讨完下一轮战略部署后，禀退四下，只剩他与赵子辉两人。
桌上刚沏的花茶溢出热徐清香，一缕缕升腾四散，这般悄然无声的沁人心脾。
唐少宸坐在枣绒沙发上，多日未眠，早已疲乏不堪，却又因战事大捷，精神多少有些亢奋难以成眠，他微仰脖颈，闭眸养神半响，缓缓开口，“我倒是想知道‘他人’是谁？”
“这……”赵子辉稍稍低下头去，“恕属下不能讲。”
“为何？”他挺直上身，拿起桌边的那本闽江地方志，兀自翻看起来，唇角微浮，“这书可是今日克敌制胜之宝，是谁给……”
话未说完，扉页上那枚隽秀的“晚”字映入眼帘，唐少宸的面色顿时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