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地煞的说法并非出自天文学,而是道家对星象神学的一种诠释。
天罡,指的是北斗七星的斗柄,在北斗周围,除了七大主星之外,还有很多小一号的星星,是为北斗丛星。道家学说认为其中有三十六颗天罡星,七十二颗地煞星,《水浒传》引用的,就是道家的这个理论。
因为是泛指,所以也没有相应的星图,到底天魁地魁居于星图中的什么位置,更是谁也说不清,但这并不妨碍动手脚。
几个吏员齐声高喊后,欢呼声也是应声而起,对平民们来说,比起那些有名望的大宗门,同样出身草根的刘同寿跟他们更为贴近,正是众望所归。至于魁首之名背后的算计,那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上船罢。”刘同寿并不迟疑,悠然举步。
这种时候,想躲是没用的,身在客场,敌人也是老谋深算之辈,肯定不会留下机会,退缩只能自取其辱罢了,迎难而上才是王道。
走了两步,他突然皱了皱眉头,转头与韩应龙等人商量道:“这船好像有点小诶,韩大哥,你们不如去画舫吧?”
韩应龙略一迟疑,应道:“如此也好。”他自忖跟过去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试着影响一下画舫上的人,多少也算是个助力,总比跟在后面干瞪眼强。
“同寿,我还是跟着你好了。”梁萧倒是有心去画舫上见识一下,但想到要考校诗文,他又打了退堂鼓。碰了钉子是小,丢面子是大,好容易挣回来点名声,可不要一下全丢回去才好。
何况他们这一行人虽不少,可这船也是几艘渔船拼接而成,是个足有三五丈见方的平台,装下所有人是绰绰有余的。
“汝化兄,升与你同往。”孙升更愿意跟在刘同寿身边,既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刘同寿到底如何化解这场麻烦。同时,那传说中的年旦评也让他心痒难挠。只是他跟小道士相识不过一天,远谈不上交情,他也不敢唐突。
船一艘艘的驶离了湖岸,缓缓驶向了预定的位置,湖面上仿佛盛开了一朵巨大的莲花。不出刘同寿所料,他的船果然被安排到了正中间,紧挨着小瀛洲岛的位置上。
刘同寿也是暗自庆幸,幸好没采用那个隔空摄物的计划,不然的话,在这种视距上,能出彩才见鬼呢。
“小仙师,就是这里了,您要是没有旁的吩咐,小的们就先告辞了。”
“你们要去哪儿?”梁萧先是一愣,随即瞪眼问道:“你们走了,这船怎么办?我们要去湖边又要怎么办?”
“咦,公子您不知道吗?”那艄公很是意外的模样,“这次大会,位置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轻易不能挪动。您看,以您这艘船为中心,内外共三圈,周而复始的运转不停,要是有人不守规矩,擅自向外挪动,那还了得?轻则阻塞航通,重则两船相撞,动辄有倾覆之虞啊!”
梁萧抬眼看看,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衙门里面还是有人才的,如今湖面上大小舟船过百,怕不将湖面都覆盖了一半。若是指挥稍有不当,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可现在却是形成阵列,井井有条。
“就算是这样,那你们也不能走啊。所谓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咱们就没机会去湖边露脸?到时候没人操舟,莫非让我们游过去不成?”
“公子,您说笑了。”艄公笑道:“这里可是魁首之位,是七十二宗门中最为尊贵的位置,除了上虞小仙师,谁够得上资格,谁又能服众呢?换不得,定然是换不得的。”
摆了摆手,他看看不远处的一艘画舫,突然神情一动,“公子,今天这场大会调动的船太多,水手不足,相当吃紧,小的事先已经得了衙门的吩咐,说这边安排妥当后,就去其他地方帮忙。不是小的不想伺候小仙师,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这船是四艘船联接而成,西湖上向来也没什么风浪,应该……”
梁萧怒哼一声,打断了艄公的话:“哼,你这杀才既知上虞小仙师的名头,怎地不知小仙师的神通,你今日这般作法,到底所为何事,想必你也清楚的,在小仙师驾前做下这等欺心之事,你不怕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这艄公左一个借口,右一句搪塞,跟个滚刀肉似的,梁萧辩他不过,干脆把刘同寿当法宝给祭出来了。
“……”
那艄公和几个水手本是笑嘻嘻的,一脸的轻松自在,可听了这话,却一下就怔住了。衙门有令在先,他们私下里也得了不少好处,哪怕是换个知府之类的人物,得罪也就得罪了。可梁萧这句话却提醒了他们,眼前这位可不是随便就能得罪的。
眼见着画舫上传来的信号越来越急促,艄公也是左右为难,好在手下的水手有机灵的,直接撇开了歇斯底里的梁萧,转向了刘同寿,“小仙师,您看……”
刘同寿摆出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既然衙门有令,贫道也不难为几位,不过,船上没有水手也不是个办法,我看这样好了,左右这里离小瀛洲很近,干脆你们把船驶过去,脚踏实地,贫道却也安心,如何?”
“这……便依小仙师。”几个水手互相看看,都觉得可以答应。小瀛洲正处于西湖中心,而上头的吩咐就是要把刘同寿给丢在湖中央,在船上还是在岛上,能有多大区别?他们自然不会自找不痛快的提反对意见。
另一边,画舫上。
一名吏员匆匆走上阁楼,满脸喜色。
“谢大人,谢公子,那小道士和船夫吵了一架,然后不知是不是死了心,打算放弃,却是移船登岛去了。”
“去小瀛洲了?这小贼又在搞什么玄虚?”吃的亏多了,谢敏行也长了不少心眼,他才不相信刘同寿会轻易放弃呢。
“敏儿,你是不是又另外做了安排?”谢亘也是眉头紧皱,全无计谋得逞的兴奋。
“应该不会吧……”谢敏行迟疑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孙儿不敢欺瞒,四爷爷,凿船的计划虽然安排下去了,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除非他有逆天之举,才会施行的,毕竟这是杭州……您难道认为他已经看破了?”
“难说。”谢亘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被放逐到湖中心,以那小贼的狡猾,肯定已经看出了什么,那些水手船夫都是粗鄙之人,难保他们的神色中没有露出端详,被他猜出凿船的计划也不奇怪。”
“都是孙儿一时不慎,四爷爷,我……”
“罢了。”谢亘一摆手,“对这小贼,再怎么提防也不为过,敏儿你没做错。不过,小贼既然已经登岛,说不定他还真有什么后手也未可知。不能给他留下空隙,你赶快派人给清虚道长传讯,让他不要保留,以最快的速度,把最得力的法术统统演示出来!一定要快!”
“是。”
片刻后,紫阳派的船上。
“掌门师兄,谢家传来消息,说……”
清虚抬眼看看湖中小岛,只能依稀看到几个人影晃动,他皱着眉说道:“谢大人是不是太谨慎了?这样的距离上,还能如何施展?莫非他真的会移山倒海不成?”
“是啊,崂山的人还没动作,咱们急着出手的话,岂不是失了南宗的气度?”清微附和道。
气度什么的还在其次,问题崂山派专门靠外功吃饭的,秘传的套路非常之多,没探明虚实之前,自己这边就一股脑的把包袱都抖出来,很容易被人后发而制。一边一个,以回合制分胜负才是正理。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在他看来,被丢到水中央的刘同寿已经彻底失去了威胁,又何必为他自乱阵脚呢?
“罢了,想要入京,靠一场大会是不成的,来日方长,不要为一时意气伤了和气,就依谢大人的办法好了。”清虚想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清灵师弟,就由你开始吧。”
“是,掌门师兄。”
……
“师父,紫阳派动手了!是鬼下油锅!”
崂山派之所以来的快,是因为他们不是从崂山老家赶过来的,而是掌门飞云道人在南直隶做法事的时候,听到了传闻,自己跑来毛遂自荐的。
他们的运气很好,但准备相对就没那么充分了,所以,他们没忙着动手表演,而是一边念经,一边关注着紫阳派的动静。
“还真是……清虚这老鬼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飞云眺望一眼,只见紫阳派的船上烟雾腾腾,一口大油锅中,滚油不断着冒着气泡,法号清灵,但长得却像个屠户的老道士正将手探进油锅之中,引得岸上水上一片惊呼声。
飞云不甘示弱,冷喝一声,直接拿出了杀手锏,“哼,不能让他们抢了风头,众弟子听令,生火起符,请神寻鬼!”
“是!”崂山弟子轰然应命。
随着这两家的动作,水陆大会的气氛迅速火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