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黑色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辘辘而行。
车内,静悄悄的,殷夜离揽着凤轻舞背靠着车厢,闭目假寐,内心深处却如波浪翻滚,生生不息。
早在曲蝶衣以漠北明月公主的身份出现在龙铖皇宫时,殷夜离便派遣紫衣卫前去打探。后得回的消息却是,据说,当年漠北可汗的宠姬映澄被王后谋害,身怀六甲逃往南疆,后诞下一女。在这个孩子一岁时,南疆大战爆发,这对母女便失踪于战场。漠北可汗曾派人打听多时,却只找到宠姬映澄的坟茔,而那名只有一岁的女婴生死不知。漠北可汗带着遗憾将映澄的尸骨迁回漠北,十七年来从未放弃过打听那名女婴的下落。
就在三个月前,有一女子拿着漠北可汗送给映澄的生辰礼物一枚木制的钗环千里认父,漠北可汗十七年后方见女儿,不禁老泪纵横,当天便封为此女赐名为赫连琴,而此女更自请封为明月公主。不用说,这女子便是曲蝶衣了。只是她从何而来那枚认父木钗,而那真正的漠北公主又在何处,谁也不知道?
此事,好似再也无从查起!可,他却必须找到那名真正的漠北公主,若找不到,就是制造也要制造一个。
凤轻舞将头轻靠在殷夜离怀中,听着殷夜离平和有力的心跳声,眸中毫无睡意。虽然殷夜离表面非常镇定,但她看得出他对于那个真假公主一事毫无把握,证据一说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她得想个办法,帮他分忧才是。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都没有再说话。马车里静悄悄的,连彼此的呼吸之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战王府便到了。
下了马车后,殷夜离径直便向揽月楼走去。
凤轻舞紧跟在他身后,相识以来,她已经清楚殷夜离只要有烦心难解之事便会登上揽月楼一人独坐上一夜,直到想明白才会下楼。
“舞儿,你先到厢房中休息吧!”他这一坐便不知道会坐到何时,更何况有凤轻舞在身边他心有旁鹜,无法集中精神。他想在只想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还有曲蝶衣这个人该如何对付!
凤轻舞对上殷夜离深邃如海的眼眸,清楚地看到那幽暗的眸中所溢出的丝丝忧虑,脚步本已跨出却强行收了回来。
他已经很烦恼,她还是不要在他身边烦他,等他静一下也好。想到这里,凤轻舞便点了点头。
殷夜离深吸一口气,转身径直向楼梯走去。
凤轻舞一直凝着那道挺拔却略显忧郁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这才转身向厢房走去。
今日进宫,兰心身为婢女根本没有进宫的资格,凤轻舞便让她在府中等待。此刻兰心听闻凤轻舞回府,不禁飞奔前来。
“小姐,我听说皇上竟然下旨让你和那明月公主一道嫁给王爷,是这样的吗?”兰心紧紧地拽着凤轻舞的手臂,小脸上有着淡淡的忧色。
想不到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她和殷夜离这才刚刚回府,连兰心都知道今日大殿之上的事了。
“没什么,不用担心!”凤轻舞轻轻一笑,见兰心依旧紧盯着自己满脸担忧,不禁补了一句,“放心,王爷没有同意!”
果然,兰心马上转嗔为喜,小脸一松,笑意盈然:“我就知道,王爷他才不会喜欢那个恶毒的女人呢!”
昨夜的事,早上时凤轻舞已经大略的告诉兰心了,虽然其他很多细节来不及细说,但兰心也知道殷夜离对那个明月公主根本没有好感,他喜欢的是自家小姐。
凤轻舞轻轻一笑,笑容很温暖,但眼底的那丝忧色却越来越浓。
“哦,差点忘了,小姐,老夫人来了,正在前厅等着你呢!”
“外婆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外婆来得正好,她刚刚还在想着要去凤府找凤老夫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于她听,看看她如果真假公主的事无法摆平,她愿意不愿意随自己和殷夜离离开这里。
……
“外婆!”凤轻舞一进门便见凤老夫人正坐在厅中的檀木雕花椅上,若有所思。
凤老夫人闻言回过神来,看向厅门处的凤轻舞,眸光不禁一怔,她又惊又喜地微笑道:“舞儿!?”
凤老夫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变漂亮的凤轻舞,她激动地站起身来,向凤轻舞迎去,抓着她的臂膀,一双眸子不住地打量着她的脸,颤颤地喃喃自语:“真像,真像!”
凤轻舞自然知道凤老夫人说的是她真像她娘亲凤青怡,看着老人因为追忆亡女而露出的忧伤之情,她赶紧转移话题:“外婆,今日突然前来,是为了何事?”
她昨日才离开凤府,外婆许是担心那个月圆之夜的传说吧!
“嗯。舞儿,外婆听说皇上金殿赐婚让你与漠北那明月公主同侍一夫?”凤老夫人这才收回心神,抹了抹溢出的泪,道。
凤轻舞点了点头,道:“外婆不需担忧!我和王爷都没有同意!”
凤老夫人既然知道了大殿上的事,肯定也知道殷夜离抗旨不接的事情。虽然她知道凤老夫人肯定是担忧皇帝和那个漠北公主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还是忍不住安慰老人。
“那个明月公主果真是冒充的么?”凤老夫人望着凤轻舞说道,眸中精光流溢。
“嗯。”凤轻舞点了点头,当下便把昨夜殷夜离认出曲蝶衣之事大概地讲了一遍。
凤老夫人听罢,沉吟了一下,便道:“舞儿,你可还记得,外婆说过你娘当年跑去南疆找你父亲,外婆曾经去将她接了回来的事情。”
凤轻舞点了点头,眸光闪了闪,隐隐觉得凤老夫人似乎知道一些关于漠北公主的事情。
“当年我去接你母亲时,南疆刚刚经历大战,真正是尸横遍野,那些尸体随意丢弃在乱葬岗。我当时很害怕,害怕你娘也已遭遇不测,我在乱葬岗中发疯似地寻找,却意外地听见一阵低低的婴孩哭声。我寻着哭声找到了一个一岁大小的婴孩,我怜她孤苦无依,在这尸横遍野的地方就算不被野兽吃掉,也会活活饿死,便将她捡了回来。”
“那婴孩当时穿着一件玫红色的肚兜,外婆当时没注意,回来时却发现那肚兜内侧竟以针钱绣了无数歪歪扭扭的文字,看起来像是蛮夷之族的文字!”
凤老夫人说到这里,凤轻舞已经明白了,凤老夫人是怀疑这个婴孩便是真正的漠北公主。
“外婆,这个婴孩现在哪里?”凤轻舞不禁有些激动,这名婴孩极有可能便是真正的漠北公主,而那件肚兜上绣的文字很有可能是漠北所用的文字。
凤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凤轻舞的话,却看向一旁的兰心,向她招了招手,道:“兰心,你过来!”
兰心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凤老才人唤她,不禁诧异地抬头,缓缓走上前去,在凤老夫人面前站住。
“十七年了,兰心,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凤老夫人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兰心和凤轻舞都震惊地抬头看向她。
“兰心,你便是十七年前我在南疆乱葬岗上捡回来的婴孩!”凤老夫人说完顿了顿,侧身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包,将里面已经有些泛黄的肚兜拿了出来,递到兰心手中,道,“这便是你当年所穿的肚兜,至于那里面所绣的文字,我却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兰心懵懵懂懂地接过布包,盯着那件泛黄的肚兜,泪水充盈着双眼,她自小在凤府长大,从来便不知道她的身世。此刻虽然还不能确定她就是真正的漠北公主,但至少知道了她是从南疆捡回来的。
“外婆,我现在马上去见王爷,让他找个识得漠北文字的人来认认这些到底说的是什么!”凤轻舞心中激动,和凤老夫人说了声,便令侯在外面的侍卫去揽月楼请殷夜离过来。
……
殷夜离很快便过来了,他走进厅中便径直向凤老夫人走去,然后深深地一躬,道:“孙儿给外婆请安!”
在殷夜离心中凤老夫人既然是凤轻舞的外婆,便是他的外婆,虽然他与凤轻舞还没有正式成亲,但却早已将凤轻舞看作了是他的人。
听到殷夜离的称呼,凤老夫人先是一愕,而后便笑得合不拢嘴。从殷夜离对她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对她的孙女凤轻舞是真心相待的。她现在不需要担心了。
“快别多礼,老身怎么受得起!”
殷夜离本就是性子比较冷的人,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便看向凤轻舞:“急叫我来,有何事?”
凤轻舞连忙将兰心的身世大略地讲了讲,然后将那布包中的肚兜递到殷夜离手中,道:“阿离,只要找个认识漠北文字的人看看,便可以知道兰心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漠北公主了。”
凤轻舞还在说话,却发现殷夜离已经专注地看起了那些肚兜上的绣文,越看,眸中精光越盛,到得后来,眸底喜色立见。
“阿离,你识得漠北文字?”凤轻舞看他的样子猜道。
殷夜离此时已经看完那几排字,不禁抬起头看向凤轻舞,嘴角弯了弯,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凤轻舞也喜道:“阿离,那些字究竟说的什么?”
“这些字翻译成汉话应该是:此女乃漠北可汗之女,若有人拾起,请速将她送往漠北王宫,可汗必有重谢!”殷夜离说罢,看了眼凤轻舞继续道,“一定是那宠姬映澄见南疆大战,害怕自己身死后,女儿无人照看,便绣了这些字。对了,这肚兜是谁的?”
“兰心,你真的是漠北公主,呵呵!这些年可真委屈了你!”凤轻舞扶起兰心,开心地说道。
兰心还有些懵懂,陡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如此富贵,不禁有些晕晕然。
“竟是兰心么?呵呵!这一次曲蝶衣无法抵赖了!”殷夜离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阿离,我们现在就进宫见皇上!”真正的漠北公主既然找到了,那么就要进宫禀明皇帝。
“等等,虽然这一切都说明兰心是真正的漠北公主,但证据还是不够充分!我们需得再好好计划一下!”是啊,仅凭一个肚兜怎能说明兰心的身份呢,到得殿前,曲蝶衣大可以说成是她当年失落的,虽然有凤老夫人的说辞,但因为凤老夫人与凤轻舞的关系,她的话完全不能作为证据。
一时厅中静默了下来。
这时,一个紫衣卫匆匆前来,行了礼之后,在殷夜离耳边低语几句。
殷夜离眸光一亮,道:“来人,备马车。”
“你要去哪?”
“我有点事出去!”
“我也去!”
“好吧!”殷夜离无奈地看一眼凤轻舞,携了她的手,向管事的嘱咐了几句好好招呼凤老夫人的话,这才离开。
两人坐上马车,向朱雀大街缓缓而行。
“阿离,我们现在去哪?”坐在马车上行了一段后,凤轻舞还是忍不住问道。
“蝴蝶山庄!”殷夜离嘴角微抿,“那里今生有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想到现代的拍卖会,凤轻舞不禁眸子一亮,古代的拍卖会她还没去过呢,正好去见识见识。不过他们此刻不是应该想想怎么证明兰心公主的身份么,还去拍卖会干什么。
“我想到一法,可以证明曲蝶衣不是漠北公主!”
“哦,什么办法啊?”凤轻舞不禁好奇地问道。
殷夜离望着她笑了笑,道:“回来再慢慢告诉你!”
马车突然摇晃了一下,然后停下来了。
一个紫衣卫凑到马车旁,恭敬地声音轻柔地禀道:“王爷,厉王殿下着人送来请柬!”
殷夜离倏地睁开眼睛,凤轻舞也自他怀中挣起。
宗政云清找他干什么?
殷夜离吐出一口浊气,轻挑车帘,探出头来,那紫衣卫赶紧将大红的请柬奉于他手。殷夜离接过请柬,随即放下了帘子。
“什么事?”那个厉王宗政云清凤轻舞是见过的,宗政云清喜好玩乐,不够沉稳,要不是背后的孟贵妃支招,他根本在这个位置上站不了多久。凤轻舞凝着殷夜离手中的大红请柬问。
殷夜离展开一看,眼底便升起了一抹薄怒,将大红请柬向凤轻舞一抛,便道:“你自己看吧!”
对于殷夜离的生气,凤轻舞莫名其妙。她将大红请柬打开一看,这才知道殷夜离为何不快,原来宗政云清约她前往京郊的蝴蝶山庄一游,时间就定在今日辰时三刻。辰时三刻便是现代的早上九点左右,观天色,已经差不多快到了。
凤轻舞斜瞟了一眼殷夜离,见殷夜离本来瞟过来的眼光陡地一转,不禁勾唇一笑,道:“阿离因何不快?”
“我哪有不快?”殷夜离死鸭子嘴硬,高昂着下巴,将目光落于车顶。
凤轻舞笑意更盛,眼珠一转,道:“反正我们也要去蝴蝶山庄,顺路嘛!”
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
“你很想见宗政云清么?”殷夜离的话充满了醋意。
凤轻舞清眸微凝,看来殷夜离还真生气了,不就是一个邀约么?用得着如此生气么?
殷夜离分明是十分介意她与别的男子同游,凤轻舞不禁笑道:“阿离,宗政云清之所以约我,那为的却全是你啊!”
殷夜离闻言,深深地凝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想啊!宗政云清本一纨绔,这请柬之事定是他母亲孟贵妃给他出的点子,意在通过我,拢络你!”
凤轻舞一语便直中要害,殷夜离神色一动,见殷夜离动容,凤轻舞不禁挽了他的手笑道:“他早已料到,如果我去了,你是必定会跟着一起去的!”
说到这里,凤轻舞也不禁暗骂这个宗政云清既然要发请柬,何不写上两人的姓名。
“如此,那便去会他一会!”殷夜离说罢便令车夫转了方向前去蝴蝶山庄。
……
蝴蝶山庄位于京郊的飞雁山下,殷夜离与凤轻舞赶到时,宗政云清的马车已经停在庄门前多时,见那辆独属于战王府的黑色马车临近时,宗政云清迎了上去。
殷夜离扶着凤轻舞跳下马车,便见宗政云清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宗政云清看着被殷夜离扶下的凤轻舞,不由地呆了呆,直到听到身旁侍从的清咳声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战王,这位真的是凤小姐么?”宗政云清虽然已经听闻凤轻舞变美了,可没有亲眼见过,并不相信。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凤轻舞与牢中那个黑丑的女子联系起来。
“那你以为是谁?”殷夜离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凤小姐与战王赏脸前来,清不甚荣幸,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宗政云清乃明帝长子,身份尊贵,他亲自迎出门来,以表示对自己两人的看重,殷夜离也不禁微微颌首,然后携了凤轻舞的手,随着宗政云清大步走了进去。
跨入庄门便闻一股异香扑鼻而来,然后入眼的便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这个庄园很大,里面遍植奇花异草,黄的、粉的、黑的、蓝的、紫的……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蝴蝶在园内花草上翩翩起舞,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凤轻舞看得痴了。
“你喜欢?”殷夜离靡哑醇厚的嗓音贴着耳际传来,他吐出的热气挠得凤轻舞耳朵肌肤痒痒的。
凤轻舞转过头来,正对上他深幽如海的眼眸,她微笑着点头。这样的美景谁不喜欢呢?在前世,她就算去蝴蝶园也不能看到如此多的蝴蝶吧!
“明日我送给你!”殷夜离淡淡地道。
凤轻舞闻言不禁看向殷夜离,难道他想买下这座庄园不成?
“厉王殿下!”殷夜离转头对身旁的宗政云清道,“请替我引荐此间主人!”
“殷兄,非是我不愿,实是此间主人非常神秘,至今也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宗政云清将称呼一改,顿时显得亲近许多。
殷夜离却蹙了蹙眉,没有再说话。
这座蝴蝶庄园占地面积极广,三人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便有侍人将三人引入一间雅间。雅间中已经摆好了酒食,菜色丰富,菜式繁多。
拍卖会定在下午举行,所以殷夜离便同意与凤轻舞一起赴宗政云清的宴,也好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依主客位坐了,宗政云清令侍婢斟好酒后,举杯:“本王敬凤小姐与战王一杯!谢谢两位赏脸前来!”说罢,一饮而尽。
凤轻舞见殷夜离不动,神色不善,便用腿轻轻地噌了噌他,向他飘去一个眼色,然后举起杯子晃了晃,道:“厉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能得厉王邀约,是轻舞的容幸!”
说罢,一饮而尽。
殷夜离淡淡地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到了桌上,别开眼,神情郁郁。
宗政云清又找了些话来说,凤轻舞应和了几句,便专注地吃了起来,一时席间变得异常沉默。
“舞儿,吃块鸡脯!很女敕的!”殷夜离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凤轻舞的脸上,声音柔得让人无法将那个拥有嗜血之名的战王联系起来。“谢谢!”凤轻舞看着殷夜离微微一笑,夹起他放入碗中的鸡脯肉,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嘴滑女敕,实是美味。
凤轻舞五官精致,肌肤如玉,这一笑更添了几分妩媚之感,宗政云清一瞬间看得呆了,连筷子上夹着的菜掉落都毫无所觉。
殷夜离深深地蹙了蹙眉,啪的一掌拍打在桌面上,碗盘被震得叮咚作响,菜汁四溅,宗政云清在痴迷中没来得及反应,被浓浓的汤汁溅湿了胸前衣服。
他嗖地站起身来,已有一旁的仆侍前来替他擦试。
宗政云清恼怒地向罪魁祸首殷夜离看去,却发现殷夜离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眼带讥诮之意,不待他质问,便听殷夜离轻飘飘地道:“好大一只苍蝇!”
殷夜离竟然将他此举说成了拍苍蝇,蝴蝶山庄的雅间甚为洁净,根本不可能有苍蝇蚊虫,殷夜离这么说,分明就是把宗政云清比作了苍蝇。
宗政云清俊脸胀红青筋暴涨,心中怒气腾腾。想不到殷夜离此人如此小气,他只不过多看了凤轻舞两眼而已,他便作出此等不敬的行为。
宗政云清唇动了唇,正待喝骂,一旁的侍从赶紧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王爷,衣服污了,赶紧换下吧!”
宗政云清想起孟贵妃临行的嘱咐,不禁将要出口的脏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努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喝道:“你们是怎么弄的,还不赶紧重换一桌菜来!”
桌上的菜很快便换了,但三人都没有了胃口。宗政云清将孟贵妃交待的东西送于殷夜离后,便告辞离去。
走出门外时,宗政云清紧紧地攥起拳头,冷冷自语:“殷夜离,等本王大权在握,定当报今日之辱!”
……
很快便到了下午。
殷夜离与凤轻舞来到蝴蝶山庄的拍卖场,这个拍卖场建在蝴蝶园的右侧二楼上的一间大屋中举行,屋中摆放着很多桌椅板凳,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高桌,应该相当于现代的拍卖桌了。桌上摆放着一把小铜捶。
凤轻舞二人去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阿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说话的正是曲蝶衣,她此刻戴了一袭面纱,眼眸晶亮,看着殷夜离时,浑似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殷夜离微微蹙眉,也不理她,拉着凤轻舞,径直走到左侧空位上坐下。
这时,自台后的帘幕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着一袭葛衫,长及脚果,这男子方正脸形,一派儒雅。
“拍卖会现在开始!”
嘭的一声,随着中年男子将那铜锤砸下,拍卖会便宣布开始了。
前面拍卖的无非是一些古董玉器什么的,殷夜离丝毫不感兴趣,一个多时辰以来,他都在和凤轻舞窃窃私语,嘴角弯弯,眼眸带笑。
这样的殷夜离,曲蝶衣是难得见的,她透过人群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发堵。她十指紧扣成拳,指甲深陷入肉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感觉到曲蝶衣灼灼的目光注视,凤轻舞微微抬首,用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勾起一抹微笑,又接着和殷夜离说话了。
“阿离,你到底在等什么呢?”凤轻舞目光温柔地看着殷夜离,殷夜离此来决不会空手而归的,可是拍卖会已经进行了这么久,他一件都不曾拍得。难道是知道曲蝶衣也在这里,想在这里对付她?
“马上你便会看到了!再等等吧!”殷夜离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
殷夜离话音才落,便听那中年人道:“今日最后一件拍卖品,乃是一株千年墨莲,起价五百两黄金!叫价一次为五十两黄金!”
中年男子话落,揭开了由仆人拿来的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他轻轻将盒盖打开,立时便引来了众人的大哗声。
只见一朵足有碗口大小的莲花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颜色如墨,有六片花瓣花蕊也是黑色的,最奇异的是,那花瓣居然闪烁着点点异彩。
凤轻舞刚一听见中年男子叫出千年墨莲,眼睛便直了,她惊喜地看向殷夜离,握着殷夜离的手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殷夜离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高兴,不禁回以一笑。
“我出六百两黄金!”马上便有人举起了牌子,开始竞价。
“我出六百五十两黄金!”又有人举起了牌子。
“七百两黄金!”
“七百五十两!”
……
“一千两!”殷夜离淡淡地举了举手中的牌子,一派淡然,仿佛叫出的不是一千两黄金,而只是一千枚铜板一般。
“一千五百两!”这次叫的是一个清脆的女音,她的话一落,众人便大哗,都向她看去。叫出这个价的正是曲蝶衣,只见她朝殷夜离望了肩,嘴角含着一抹嘲讽。
“两千两!”殷夜离再次淡淡地道。
其余人见两人如此标价,都默不作声了。场中只剩下殷夜离与曲蝶衣的叫价声。
……
当殷夜离叫到一万两黄金时,一个青衣人突然出现在曲蝶衣身旁,低头向她禀报着什么。然后曲蝶衣便错过了竞拍。
“一万两第一次!”
“一万两第二次!”
中年男子说罢,故意顿了顿,环视了下场中众人,眼光在曲蝶衣的身上停留了半秒,似乎是在等待着她再加价。可曲蝶衣正专心地听青衣人说话,并没有要加价的样子。中年男子只得道:“一万两第三次!”
“成交!”话落,将手中小铜锤往桌案上一砸。
在中年男子砸下小铜锤后,曲蝶衣这才猛地抬头看向台上,眼眸中透露出无比的懊悔之意,转眼又恨恨地看向得意的殷夜离。
凤轻舞看着轻挑了嘴角的殷夜离一眼,又凝了凝投射出恨悔光芒的曲蝶衣,虽然替殷夜离竞得千年墨莲而高兴,却总觉得那青衣人来得太巧了,似乎是特意安排的一样。
“请这位客官到后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中年男子看向殷夜离,温和地笑道。
殷夜离在众人的注视中携着凤轻舞的手走开,然后去办交接仪式。
直到最后殷夜离与凤轻舞坐着马车离开,凤轻舞才说出自己的疑惑:“阿离,我怎么感觉这株千年墨莲来得太容易了!那曲蝶衣似乎是故意抬高价钱,又故意让你竞得一样!”
“难道这千年墨莲是假的?”凤轻舞秀眉一挑,为自己心中的猜想感到非常惊惶。
殷夜离对上凤轻舞瞪大的眼眸勾唇一笑,赞道:“我家舞儿真聪明!”
说罢,将那价值一万金的千年墨莲毫不怜惜地丢在了脚下。
“你,你早就知道是假的,那为什么还要……”说到这里,凤轻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般,道,“你是为了迷惑曲蝶衣,让她以为你上当了才这样做的?”
殷夜离笑着点了点头,手缓缓抚上凤轻舞乌亮的黑发,“舞儿最知我心!”
凤轻舞沉吟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殷夜离,“我还是不懂!”
殷夜离自然知道凤轻舞说的不懂是为什么,他轻声解释道:“舞儿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大废周章地去迷惑曲蝶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是吧?”
凤轻舞急忙点头,她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曲蝶衣知道我需要千年墨莲,所以便在昨日夜入蝴蝶山庄,盗走了真正的千年墨莲,而把这株假的千年墨莲换上!”
见凤轻舞聚精会神地听着,殷夜离便继续说道:“其实伯父早已探知了千年墨莲的下落,更是提前通知了我,我便在那株真正的千年墨莲上做了点手脚。为了让曲蝶衣放心地服用那株千年墨莲,所以我才陪着她演了这场戏!”
凤轻舞懵懂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舞儿你先回去,我得去见见皇上!”计划正在按照他之前设想的进行,如今更有了兰心这个真正的公主在手,不用他再去制造一个了。
“好!”凤轻舞知道殷夜离向来很有分寸,便随马车先回了战王府。
殷夜离下了马车,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
驿馆中。
曲蝶衣看着手中的那株千年墨莲,想像着殷夜离服下假墨莲后,中毒失忆的样子,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去,将这莲花熬了汤来给我!”她冷声吩咐婢女。
婢女赶紧接过,自下去煮食,很快热呼呼的浓如墨汁的莲花汤便熬好了。
曲蝶衣接过汤碗,吹了吹,慢慢地喝下。
……
皇宫前往驿馆的路上。
宽大豪华的御辇正在行进,御辇后,紧跟着的是殷夜离和凤轻舞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