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因为借由贤王殿下子嗣而被环儿打了扳子的珠儿。
自从那件事后,珠儿就一直暗恨着环儿,其实她早就想要伺机报复了,只是因为环儿已经成了贤王侧妃,身份已经远非她今日可比,她想报复却苦无门路才不得不将此事先放下。可是珠儿却从未放下过想要报复环儿的想法,所以对于环儿的一举一动,她是格外留意。
谁知道今日,正好被她逮到环儿在漱芳殿受伤,从后门走出的身影,珠儿在心里暗喜,心道环儿你也有今天,果然做了贤王侧妃也不是万能的吧,还不是被淑妃娘娘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珠儿因为环儿被打而心情正好,所以去伺候孟贵妃的时候也是兴高采烈的,就连孟贵妃也看出了她与平日不同。
“什么事如此高兴啊?”孟贵妃正对着镜子梳妆,正有宫女在她发间别了一朵芙蓉白玉簪,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看了一会,觉得不错,这才站起身来问珠儿。
“娘娘!”珠儿赶紧讨巧地上前去搀扶孟贵妃,嘴里却快道:“奴婢刚从漱芳殿过来,淑妃娘娘可生了好大的气呢,将贤王侧妃都打得不成人样了,那脑门上的血啊,直往下淌个不停呢,贤王侧妃怕被人看见,特地从漱芳殿后门离开呢!”她边是说着,又是笑道。
孟贵妃娘娘也极讨厌那边,正好她还可以拿这个来讨孟贵妃的欢心。
“怎么会,你别是看错了吧?”孟贵妃狐疑地看向珠儿,她模了模头上的髻,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看得出来心情是极好的。
珠儿本来因孟贵妃这句质问显得有几分后怕,可是再一细观孟贵妃的神色,又觉得孟贵妃并不像生气,这才赶紧笑回道:“娘娘,奴婢可不敢看错,这珠儿可是奴婢的心头大恨之人呢,奴婢又怎会将她认错?娘娘是不知道呢,她这衣服上都还有血迹,哪里像是个侧妃娘娘,在尹淑妃那里,她就是连个宫女,怕也不如呢,这个奴婢可也听漱芳殿底下伺候的小宫女说过好几回了!”
“这么说,是真的了?”孟贵妃眉宇间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按说不该啊,这尹淑妃再不待见珠儿,可到底珠儿怀了贤王子嗣,现在宫里哪个不是把她当宝贝疼着宠着?生恐碰了她分毫,按说身为祖母的尹淑妃更是应该护她,怎么倒会对她这般呢!”
“娘娘,奴婢可不敢欺瞒娘娘,此事奴婢亲眼所见,也决计没有认错人!”珠儿赶紧讨巧道,她看出来了,孟贵妃这可不是不信她,而是从她的话里,思索出了点别的什么意思。
不能不说,这宫里能生存下来的女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就连珠儿这样的小宫女也是如此。
“除非……”孟贵妃眼波流转,如烟似幻,已经思索出几分味道来了。
“娘娘的意思是,除非尹淑妃根本就是知道环儿没有怀上皇长孙,否则是决计不会如此对待还儿的,毕竟环儿怀的可是尹淑妃的孙儿?”珠儿顺着孟贵妃的话仔细推敲了一翻,不自觉地,已经将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她诧异的看向孟贵妃,这可不是她该说的话,不过,这话该是正中孟贵妃心思,也不是不无可能。
孟贵妃神色间有几分挣扎,珠儿也正是道出了她心里所想,可她却不能像珠儿这般轻易说出口,私心里她倒是希望,珠儿的猜测正是事实。
“娘娘!”看出了孟贵妃的挣扎,珠儿又忍不住开始添油加醋起来,“娘娘仔细想想,光是环儿怀的是皇长孙殿下,淑妃娘娘的亲孙子不说,就说淑妃娘娘想要重拾陛下的宠爱,这个孙子也是不容有失的,她怎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对待环儿,就不怕失去皇长孙这个夺宠的筹码么?若是皇长孙殿下有事……”她神色间已经带了几分诡异,话说到这里,却是不说了。
不能不说,珠儿真的是太恨环儿了,这就是人的嫉妒心,她跟环儿一样,一个之前是尹淑妃的贴身女官,一个是孟贵妃的贴身女官,按说身份什么的都在同一起点,凭什么她环儿能当上侧妃娘娘,而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官?
设身处地,如果环儿的身份原本就是一个官家小姐,那么想必珠儿也不会有这翻心思,她也不敢,不过俩人的出身差不多,她这才起了嫉妒之心,更何况,环儿成为侧妃后第一件事就是借由皇长孙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珠儿的这番小心思竟然会歪打正着。
“珠儿,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事儿成了,本宫自有重赏,就是想成为跟环儿一般,也未尝不可!”孟贵妃心思一转,已经将这件事在心底思索了一遍。
假如环儿真是假怀孕,那么尹淑妃跟贤王可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自古皇家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尹淑妃母子二人敢在这上面做手脚,这是何等大的罪过,就是要抄家灭族也不为过。她除去了一个对手,自不在话下;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是假的话,那么珠儿跟环儿之间的恩怨自可以拿出来说,怎么着也牵连不到她,她也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小宫女而已。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是,娘娘,奴婢遵命!”珠儿却是连忙应道。她没有想到孟贵妃打的是什么心思,可是却被孟贵妃开出的条件给迷惑住了,万贵妃的暗示她懂,如果这件事成了的话,那么她想要成为厉王侧妃岂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想不到她珠儿,也能有飞上枝头成凤凰的一天,等到宗政云澈被除去,陛下就只剩下宗政无双跟宗政云清这俩个儿子了,据说宗政无双可是个病秧子,这么一来,能登上大宝之位的可不就是厉王殿下?如果她成了厉王侧妃,那么将来当上皇妃就是铁板定钉的事儿了,说不定就连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不说,其实环儿是个聪明人,竟连皇室这种秘事也一清二楚,但是眼下她却被眼前的美好幻象遮住了双眼,一心只想着厉王侧妃这个位置,也就忽视了孟贵妃的这点小心思。
是夜!
贤王府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丫鬟小厮穿梭在王府中,为主人端上丰盛的美味佳肴,好一翻热闹的景象,原因嘛,自然就是明帝驾临贤王府,为皇长孙祈福。
这可是天大的皇恩啊,贤王府上上下下可不敢懈怠了,一时间可以说是热闹非常,丫鬟小厮忙的那也是热火朝天。
说起来,这事还是万贵妃极力促成的,这是明帝第一个孙辈,明帝自然是相当重视,不过明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宠妃如此明是非,即使不是自己儿子的孩子,也一样是这样识大体,高坐上的明帝一脸笑意,满意地看向万贵妃。
而坐在一旁的尹淑妃却对比嗤之以鼻,尤其是看着明帝跟万贵妃一副你浓我浓的模样,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正因为环儿没有怀上皇长孙,她才会这样局促不安,没想到皇帝这么重视这个孙子,给了这么大的恩典,这要是……
尹淑妃都不敢想下去了!
今日皇家的人齐聚在贤王府,就连宗政云澈跟宗政云清也都来了,面上众人都是一脸地欢喜,却没有发现环儿在下首陪坐着,一脸的仓皇与局促不安。
按说环儿其实也是很聪明的,不然就不会给尹淑妃出这个假怀孕的主意,虽然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借由皇长孙攀高枝,可是这也说明她也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可是今天皇帝跟众位妃嫔、王爷都来了,目的就是她肚子中那块肉,可她肚中毕竟没有那块肉啊,毕竟是个小丫头,到底是心虚,也被皇帝这般重视给吓着了!
“环儿,可是不舒服,你如今是怀了皇长孙的人了,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身体不适就要去看太医,可别自己忍着!”孟贵妃一副关心的模样,又是走过去,牵起环儿的小手,嘴里却是道:“瞧这小脸白的。”
明帝也注意到了这边,这可是他第一个皇孙,不能大意,当下也极是关心,直接道:“怎么这么大意,是该派些太医过来贤王府,专职照顾朕的皇孙出世才对!”
“皇上这话可说到点上了,这可是皇室的大喜事,哪里能大意?”孟贵妃一脸的喜意,连忙接口道,“这可是皇室的大喜事,陛下可是第一回抱孙儿呢,按说这事本不该陛下操心的,是臣妾等人的疏忽,这就宣太医来。”
“这,不必了吧?”尹淑妃慌忙开口,要是被其他太医诊断出环儿根本就没有身孕的事来,那还得了,可是现下皇帝跟万贵妃都赞成这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臣妾会好好照顾长孙出世,皇上,你说这王府里,人多眼杂的,反倒不利于修养,这孕妇啊,最重要是心情好!”她朝环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附和自己的话。
“是啊,陛下,环儿没事!”环儿连忙接口,在这个事情上,她还是跟万贵妃同一阵线的。
“那哪儿成,这长孙殿下可不能马虎……”孟贵妃还欲多说什么,却眼尖的看见一个小丫鬟猫着腰儿一提溜的往外窜,于是顿了顿,说了一句:“这王府哪来的这等下人,毛毛躁躁的,这要是冲撞了主子们可怎么好?”
她装做只是无意识的抱怨一句,可是声音之大,倒叫人听了个正着,众人的视线全部往那小丫鬟看去。
“不是我,不是我,是侧妃娘娘……”谁知道那小丫头一下子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仓皇的叫道,还一个劲的磕头,她怀里的包袱也一下子落到了地上,也不知那包袱是没系好还是怎地,竟全部散开了。
那里面装的,竟然都是一些带血的衣物……
明帝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那带血的衣物,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万贵妃惊愕的叫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侧妃娘娘?”
“奴婢,奴婢是奉侧妃娘娘之命,将这些带血的衣物拿去丢掉!”小丫鬟说得条理清晰,只是颤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明帝看向尹淑妃,一脸的震怒,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
尹淑妃只是楞楞的盯着那些带血的衣物,恨不得把那些衣物看出一个洞来,她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来说!”皇帝复又看向小丫鬟。
“奴婢,奴婢不知道,侧妃娘娘去了宫里一趟后,回来就穿着这些带血的衣物,侧妃娘娘还受了很重的伤,全身上下都青紫了,奴婢看着像是被人打的,脑门上也有伤,只是隐在发线里,陛下没有看出来…。”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开口。
“你继续说,本宫倒要查查,这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打我们皇长孙的母亲,这下是皇长孙有个好歹……”孟贵妃话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她话里的意思,众人都已经明白了。
点到为止就好!
明帝果然震怒,只是盯着小丫鬟示意她说出来。孟贵妃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底线所在,皇长孙不容有失,足可以见证他对这个头一个孙子有多么重视。
“侧妃娘娘回来后,就一个劲的咒骂淑妃娘娘,奴婢听侧妃娘娘的意思,好似她那伤,全都是被淑妃娘娘打的!”小丫鬟说着就低下了头,“侧妃娘娘不敢宣太医,只在房里抹了些金疮药,所以,奴婢才把这带血的衣物扔掉。”
“衣服上都这么多血,也不知道当时流了多少血,尹淑妃你可真是狠心,是想致皇长孙于死地吗?”孟贵妃又是添油加醋道。
“怎么回事?”明帝又去看尹淑妃,“这真是你所为?”
“陛,陛下!”尹淑妃吓得赶紧下跪,“臣,臣妾……”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这事,可大可小啊!
没等尹淑妃说什么,孟贵妃突然插嘴道:“陛下,宣太医吧,都被打成这样了,也不知皇长孙……”
做戏要做全套,她又去拉环儿的手,“你这孩子,可受罪了!”
明帝也没有时间处理尹淑妃了,他气得脸色铁青,看来这事竟然是真的了,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狠心,对一个怀孕的女人也能下这样的手,再说这女人怀的可是她的亲孙子呢,要不是万贵妃,他竟还不知,“去,去宣太医。!”|
他回头看了尹淑妃一眼,“要是朕的孙子有什么事,朕绝对不会饶了你,你,你给朕滚一边去!”他将尹淑妃掀到了一边。
这个时候尹淑妃哪里还敢狡辩,只好退居末席,眉眼之中一片焦急。
到了这个时候她若是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孟贵妃的计,那她就是一个棒槌了,整个过程她都插不进去一句嘴,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成为这个样子。恐怕,就连太医,孟贵妃也事先安排到了吧?
这一次,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尹淑妃恨恨的看着孟贵妃,恨不得能将她吃了去,可是万贵妃根本不看她一眼,现在的她倒是自在。
终于,可以除掉清儿帝路上的一个争夺者了,她的心情现在是非常的好。
与此同时,宗政云澈也是神色阴晴不定,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紧握着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主意。
很快,太医就到了,这一次来的并不是上次那个太医,他先给明帝请安,可是明帝现在哪里有心情听他请安:“快去看看,朕的皇长孙如何了!”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情去处理环儿身上的伤口,他只是关心他的皇长孙如何了!
“是,陛下!”太医依言将环儿请到了一边的塌上,然后按上环儿的脉搏,他诊了半天,脸色古怪,一副思索的表情,但是就是不肯说话。
“怎么样?”明帝在一旁问道。
太医又去仔细诊断环儿的脉搏,他又是诊断了半天,然后突然跪了下来,一脸仓皇的道:“陛下,微臣无能,实在诊断不出贤王侧妃有怀孕的迹象啊!”
“什,什么?”明帝突然后退几步,倒在了椅子上面,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再去诊断看看。”
同时,尹淑妃跟宗政云澈也是脸色大变。
太医依言又去给环儿诊断,孟贵妃在一旁插嘴,“陛下,这怎么可能,上次那个太医明明说环儿怀孕了啊,不如把他跟太医院精通此术的太医都招来,听听他们的说法。”
“准!”明帝挥了挥手,便有太监跑去皇宫宣召去了。
没有多久,整个太医院的医生全部都聚集到了贤王府,每个太医都上前细细为环儿诊了脉,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环儿根本就没有怀过身孕。
不是胎儿不保、也不是落了胎,是贤王侧妃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怀过孕。
满室哗然!
这些日子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明帝有多么重视这个孙子,可是现在却告诉大家,从头到尾这个孙子就不存在。
“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明帝气得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尹淑妃、宗政云澈以及环儿三人大怒,竟是一脚直接朝尹淑妃的心口踹了过去,直把尹淑妃踹趴到了地上,爬都不敢爬起来。
“陛下!”尹淑妃在地上哭泣,祈求明帝能看在一点往日的情分。
“这还不明白,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哄骗陛下,皇长孙根本就不存在,而尹淑妃正是因为知道环儿根本没有怀上身孕,才敢对环儿大打出手,这是一个骗局,彻头彻尾的骗局!”孟贵妃在一旁又说道,她无比的激动,这一刻终于来了,她可以除掉这母子二人,为他的清儿扫除一个障碍了。
“尹淑妃,你这是欺君,用皇嗣来欺君,你知道吗?”孟贵妃大声说道,轻而易举就给万贵妃定下了一个天下最大的罪名。
世界上还有什么罪名比欺君更大?而你竟然利用陛下最在乎的皇嗣来欺骗陛下,尹淑妃,你死定了,孟贵妃得意的想着。
尹淑妃根本就没有往欺君这方面想过,她只是想利用皇长孙来博取明帝的宠爱而已,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万贵妃会给她安上一个莫大的、通天的罪名。
“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不知!”尹淑妃跪爬到明帝脚下,声声泣诉,忽地她眸光转厉,纤缓玉指抬起指向同样跪趴在地的环儿,狠声道,“是她,都是这个贱婢,她欺骗了我,是她欺骗了我!”
孟贵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凝在小巧精致的脸上,目光却带着戾气,扫了一眼已经乱了方寸的尹淑妃。
哼!以为现在还能推月兑得掉吗?
环儿震惊莫名地抬起头来,看向状似疯魔的尹淑妃,双瞳中溢满了恐惧,她张了张唇,急急地想要分辨,却接收到一旁来自于宗政云澈威胁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