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得早,没因为大脑严重缺氧变成傻子,真是个好消息!”女医生皮笑肉不笑地把诊断结果公布。
这些日子,她三头两天就要见到这位病人,她做医生的都要觉得头疼了。
苍唯我握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僵硬的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谁也不知道,就在刚才,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退后一步,缓缓地坐在了椅子里。抬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这段日子,真的太累了!
幸若水没什么大碍,没多久就醒了。一醒来,就被苍唯我揪着一顿好骂。她也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苍唯我这样费力气来骂人。
“幸若水,你他妈的居然自杀!你不是说不管多艰难,都要坚强地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吗?你他妈的坚强去哪里了……”
幸若水看着盛怒中的男人,听着一连串激愤的词语,慢慢地也觉得自己好像挺对不起他的。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由着他骂个够。
“他妈的,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要是不想活了直接跟我说,我一把掐死你或者一枪毙了你痛快!”苍唯我更加恼火地看着一声不吭的女人,恨不能真的掐死她。
幸若水看着他,低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她不是不想活,只是不知道怎么像以前一样活下去。
苍唯我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仿佛下一秒就真的要掐死他。终于他一握拳头,甩门出去了。如果他不走,他真的会动手掐死她。
幸若水看着门砰一声关上,不由得苦笑。不知道是不是后遗症,她觉得有些恶心,如果有吃东西,估计全都吐了。
……
苍唯我吩咐他们好好盯着幸若水,一边打电话将一帮朋友呼出来,一边驱车直奔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
车子交给泊车小弟。
苍唯我看着酒吧的门,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来了。
“你这家伙,终于舍得约我们出来碰个头了?”
“那是。他最近把那个女人给绑回来了,憋久的问题解决了,自然就有心情了。”
“苍,我没见过像你这样,恨一个人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起劲。
苍唯我只是拿着酒瓶子跟他们碰碰,自己一个人猛灌,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为仇人的女儿将生活弄得一团糟糕!
“够了!不要提她,来,陪我喝酒!”苍唯我不想再听到他们议论幸若水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响应起来。酒杯丁丁地碰在一起,还叫了女人。
“苍少。”女人像蛇一样,缠上了苍唯我的身体,一双手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划过男人的敏感地带。
苍唯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有推开她。出来玩,不能太扫大家的兴。
一帮人喝到半夜,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拖着女人就进了房间。有些连房门都不关,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苍唯我一个人还坐在外面独饮,一杯接着一杯,一点要醉的意思也没有。
女人听着其他房间里发出的声音,又看看身边的男人,贝齿咬住下唇。谁不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男人,要是能成为他们的女人,那要什么就有什么,就不用再过这种卖的日子了!
“苍少……”女人终于按抐不住,慢慢地将手从他的胸口往下探去。
苍唯我灌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斜睨着女人。
女人吓得浑身一冷,但随即发现他并没有拒绝,便越发的胆大起来。“苍少。”女人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动作越发的大胆。
苍唯我霍地站起来,把她拖进了一个空着的房间。
女人被拉得踉踉跄跄,却是心里一喜。要知道,苍唯我可从来没有在这里跟女人发生过关系。比起他那几个兄弟,他真说得上是洁身自好。
门碰一声关上,女人被扔上了床上。
她惊叫一声,随即娇声道:“苍少,轻点嘛。”手落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往上,就让裙下的春光乍泄。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苍唯我粗鲁地扯着领带,箭步跨过,将骚首弄姿的女人推着翻个身,用领带将她的双手绑在身后。
女人有些慌了。“苍少,苍少,你这是干什么?”她知道有些客人喜欢虐待,一些姐妹接了那样的客人,一个月都无法下床。难道,难道苍唯我也是那样的变态客人。
女人被吓坏了,急忙叫起来。
苍唯我一把扯下她的小内裤,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再撕了床单,用布条将她的两条腿分别绑在床腿上。
女人注意到,他的双眼血红一片。她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怎么也挣不掉,只能绝望地摇头流泪。
苍唯我的情绪有些失控,他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一只野兽在叫嚣,他必须借助什么把它释放出来,否则他的身体就会爆炸。
当皮带狠狠地落在白女敕的肌肤上,那啪啪的声音,让他有有种嗜血的快感。他于是更加地用力,更加地兴奋,皮带落得更加的狠更加的密集……
第二天,当插着酒瓶子的女人被从房间抬出来时,所有人都浑身发冷。
然而,谁也不敢吭一声。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妓女,去得罪风云帮的老大。
事后,那个女人得到了很大一笔钱,离开了那里。但那一场噩梦,她一辈子也无法摆月兑。她到死也不知道,她不是遇到了变态男人。
只是替另一个女人,承受了一个男人灭顶的怒火。
……
也许是那一场发泄让苍唯我彻彻底底地清醒了,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不得不承认,他爱着幸若水。在这份爱面前,那一点点仇恨,根本微不足道。
当年的事情,小时候所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历经岁月在他心里慢慢地成了一颗炸弹,需要一个爆发点。所以知道若水的妈妈就是当年那个女人时,那颗炸弹一下子就爆发了,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即便这样,他依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维护着若水。他从来没有在身体上伤害过她。结婚后,他完全可以用性来折磨她,可他没有。是潜意识里的警告,让他没有那么做。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若水是他的仇人,所以他一定要把她逮回来锁在身边。可事实却是,若水一直在他的心里,他绝不容易她离开!
意识到这些,苍唯我在离开酒吧后,开着车在清晨的大街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差点造成了几起交通事故,才把车开到公司楼下。
他想开回云天别墅,却没有那个勇气。他必须用大量的工作来累垮自己,再慢慢地去理清这一切。
正忙着的时候,肖岩来了。
“烈焰帮又有动作了?”苍唯我拧了一下眉,抽了一口烟。
肖岩摇摇头。“不是帮里的事情,是你私人的事情。”
苍唯我挑挑眉。
肖岩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是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加起来有厚厚的一叠子。“在看这些资料前,我希望你能够足够的冷静。”
“这是定时炸弹吗?”苍唯我见他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慎重,也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差不多。这是关于当年你养父那件事情的真相的,调查结果对你来说,威力不下于一颗炸弹。所以,我希望你冷静。”在苍的心里,幸若水是谁都不可以替代的。等他知道他费尽心思去报仇,他们却根本不是他的仇人,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苍唯我何等聪明,从这句话就已经猜到了问题的所在了。“肖,你在开玩笑?”
“我也希望是这样。”话落,他转身往外走。“总之,我希望你能够冷静。”
肖岩关门离开了好一会,苍唯我看着桌上的东西,却不敢动。如果他这几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搞错了对象,那么……
第一次,苍唯我有些怕了。
……
这一切,幸若水并不知道。溺水之后,身体难受得厉害。不过,她也算是借机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精神好了许多。
也许是苍唯我下了命令,不允许她再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她又不想继续在床上躺着,于是下楼去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她其实也没有心情看电视,所以随意寻了一个轻松的动画片——《熊出没》。虽然没有被逗得哈哈大笑,但几次被笨笨的熊二给逗得忍俊不禁。
苍唯我回来的时候,她刚好被熊二跟着光头强的饼干一路往前的一幕逗笑了。一抬头,就看到男人一脸的复杂表情。怔怔地看着他,不解地皱眉。
苍唯我可以说是一身的狼狈,好像是刚刚跟人打过一架回来,脸上挂了彩。手上,还在滴血。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若水,里面的复杂感情连他自己都理不清。
幸若水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苍唯我,你、你没事吧?”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
苍唯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的表情并不像以往那样阴鸷或者愤怒,但她还是害怕。
幸若水急忙站起来,想要逃。
苍唯我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按在怀里。他低头,脸就埋在她的颈后,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若水,若水,若水……”
苍唯我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在他对她做了这么多以后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仇人!他做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错的!
在经历那么多的污浊痛苦之后,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了若水。本以为从此可以过着有家的温暖日子,却在结婚当天阴差阳错地看到了那一幕。一切,就这样偏离了方向,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苍唯我,你怎么了?苍唯我,你放开我?”幸若水有些不解,还有些不安。她敏感地发现,苍唯我跟以往不太一样。
“对不起……”男人从来不道歉,只对她。可是自从结婚之后,他对她就只有冷言冷语。
幸若水愕然,她无法搞清楚这是怎么了。“苍唯我?”
苍唯我微微松开力道,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若水,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从现在开始,抛弃一切过往,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行吗?”
幸若水开始是愕然,最后冷下来。“不可能。”
冰冷的三个字,像刀刺进了苍唯我的心脏。同时,也击碎了他的妄想。
幸若水看着他,一字一句,眼中有泪。“你能让我爸爸妈妈活过来吗?你不能!你能让死了的心复活吗?你也不能!那么,我们怎么可能重新开始?苍唯我,我说过,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的。就算这普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和你,也再无半点的可能。”
她的语气并不激愤,反倒像是哭诉。但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扎在苍唯我的胸口,挖出一个黑幽幽的洞。
幸若水推开他,快步向楼梯而去。
“若水!”苍唯我一把拉住她,囚禁在怀里。“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三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屈尊请求原谅。
幸若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当初我爸爸妈妈死了,你那样对我,我的心就碎了。现在长空也死了,我的心已经没了。一个没了心的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原谅。或许,我早已经原谅了你。又或者,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苍唯我怔忪地看着她,任由她推开自己跑上楼去。他踉跄一步,软软地坐在了沙发里。手落在眉心,痛苦地闭上双眼。
整整一夜,他都维持着这个动作,不曾变过。一直到东方的第一道曙光亮起,他才如初梦醒。
既然她的心死了,那就让心活过来,然后再取得她的原谅吧。
若水,终有一天,你会回到我怀里的!
……
房间里,幸若水也抱着双膝在床上坐了整整一夜。苍唯我的话,勾起了曾经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以及后来的噩梦。
她默默地流泪,哭了一整夜。
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疲惫,倒在了床上睡着了。在梦里,有曾经的幸福日子,欢声笑语……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一睁眼,就看到窗前坐着的男人,吓得她一声尖叫。
“醒了?”苍唯我笑着,弯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快起来吧,小懒猪。”
幸若水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这个人,这个人是被鬼附身了吗?“苍唯我,你吃错药了吗?”
“没有,我这回吃对药了。”他依然笑着,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赶紧洗脸换衣服,否则我不介意帮你。”
幸若水顿时吓得躲得远远的。换来苍唯我低低的笑声,似乎心情很愉悦。她不由得想起他说过,要跟她重新开始的话。于是脸色一沉,直直地看着他。
“苍唯我,你不用白费心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横隔的不是三年,而是一座翻不过的山。这辈子,我们都再没有可能,因为我恨你!只要想到我爸爸妈妈死了,我就恨不得杀了你!”
苍唯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递给她。抬起右手,握拳指着自己的心脏。“来吧,刺这里。”
幸若水抓着刀,对着他的心脏,良久也没有动一下。她连一只小动物都没有伤害过,又怎么去杀人?杀了他,爸爸妈妈就能回来吗?杀了他,一切就能回到从前吗?
“苍唯我,你别以为我会上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不可能!你也别想这样来让自己好过一点,你对我爸爸妈妈做的事情,你就是死十次,也不足以赎罪!”
“那就刺啊,狠狠地刺,为你爸爸妈妈报酬啊。”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心脏推!
幸若水吓坏了,拼命地往后想把手抽出来。她不要杀人,她不要!
苍唯我一松手,锋利的刀就划过他的掌心,鲜血马上渗出来,染红了手掌。
“啊!”幸若水吓得扔掉手里的刀,抱着头大叫。
苍唯我手臂一伸,就把她锁在了怀里,低头蹭着她的脸。“若水,没事的,别怕,别怕。”
幸若水在他怀里喘着气,过了一会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推开他。“你别想用苦肉计,我不会上当的。”用力地瞪他一眼,她跑进了浴室。
苍唯我看着掌汩汩冒血的伤口,苦笑。
幸若水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才走出来。出来的时候,苍唯我正拿白布条缠掌心。那白布条眼看着血一下就渗红了,看着就可怕。
她装作没看见,过去打开电脑。
苍唯我却走过来,把她拉起来。“先吃了早餐再写。”她长期睡眠不足,总是哭,还老对着电脑,眼睛迟早会出问题的。
“我不想吃!”幸若水打掉他的手。
“不想吃也得吃。”苍唯我弯腰,不顾手上有伤,一把将她抱起来。
幸若水气死了,踢打着双腿,一只手打着他的肩头。“混蛋,放我下来!我说了不吃就不吃,混蛋!”她身体虚得厉害,一番踢打下来,气喘得厉害。
苍唯我却轻轻松松地抱着她,下楼,放到桌子旁坐着。
幸若水脚一碰地,就想转身跑,却被他按在了椅子里。
“你乖乖地吃早餐,我答应你,过两天就送你去Z市。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我要让时间来抹去鹰长空在你心里的位置,那里空了,自然就能趁虚而入。
幸若水倏地瞪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明天。明天你就会见到谭佩诗,但是今天你要陪我去一些地方。别拒绝,你没有选择,除非你还想继续留在云天别墅。”
幸若水话到嘴边又吞下去,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你!”
“好。”苍唯我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然后给她布置早餐,就像当年他们热恋的时候。
幸若水看着他的动作,鼻子有些发酸,被她忍住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头的。
她低头,忍着翻腾的胃,逼着自己把东西给吃下去。但几乎是她放下碗筷的同时,她就冲到马桶旁,大吐特吐。
苍唯我追过来,看着她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眉头深锁。该死!
幸若水几乎瘫软在马桶旁边,被苍唯我抱着回饭厅里。胃里翻腾的感觉只好了一点点,还是难受得她想哭。
最后,只好又把医生给请过来了。
医生在进门的时候,看到被苍唯我抱在怀里的幸若水,撅嘴吹了一声口哨。被苍唯我犀利的视线一扫,这才急忙过来看病人。
其实就是长期饮食不正常,导致胃出了问题。最根本的,还是要纾解郁结的心情,恢复正常饮食。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医生给她吊了一瓶营养液,在床上躺了小半天,才感觉好了一些。
下午,苍唯我就带着她出去了。
第一站,是A大。三年过去了,A大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那些面孔已经被新一轮的青春面孔取代了。校园,年轻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朝气。
幸若水慢慢地走过,一点一点地,忆起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然而,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寻不到当年的踪迹了。
幸若水不笨,自然猜到苍唯我的目的。听着他在耳边说着当年的那些事,她没有任何的回应。当年有多美好,如今便有多凄凉,哪里值得再提?
苍唯我似乎不在乎,依然自顾自地说着。她第一次发现,苍唯我也可以这么多话的。或许,他求的并不是她的回应,而是他自己的释放。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相同的地方,两个人各有不同的心情。
也许是运动了一番的缘故,当天晚上,幸若水居然睡着了,虽然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不知道的是,苍唯我在她床前坐了整整一夜。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描摹她的容颜。直到她快醒来,他才悄然离开。
幸若水洗漱下来,果然看到谭佩诗在等着。她惊喜地大叫一声,就冲了下去。结果因为太急了,一个踩空就摔了下去。
“若水!”苍唯我一个箭步,从楼梯中间一跃而上,一把将她抱住护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滚下了楼梯。
“没事吧?”他的手忙乎着,检查她是否有伤到。他自己的手上还留着血,他却完全不在乎。
谭佩诗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为什么她觉得,苍唯我对若水的态度不一样了?
“我没事。”幸若水推开他站起来,看了看他手上的血,动了动嘴没说什么。转过身,往好友走来。“佩诗。”
两个同样憔悴不堪的女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若水,我放你自由。”在上车前,苍唯我抱住她,轻轻地亲在她的额心,郑重地宣布。“不过,我会让人跟着你一个月。不是监视,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只有一个月。”
只是一个月而已,并不难熬。而这一次,她愿意去相信他。
一直到两个人并排坐在飞机上,幸若水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苍唯我终于从她的生命里退场了,以后,再也不害怕这个人了。她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好友,淡淡地笑:“佩诗,我终于自由了轻松了。”
“恭喜你。”谭佩诗倾身过来,与她的头贴了贴,真心为她高兴。
幸若水却在自己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惆怅袭击心头。如果苍唯我早点放手,或许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或许。
缓缓地将头靠在佩诗瘦弱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怔怔地失神。
下了飞机,果然又见到有人在等着她们。
回到家里,一切又蒙尘了。
幸若水的身体很虚弱,却还是坚持着把家给清洗一遍。谭佩诗只好陪着她,两个人合力做大清洗。
等结束了,两个人并排躺在地板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若水,还记得我们以前说要开一个广告策划公司的事情吗?”谭佩诗转过头问。
幸若水微微一笑。“嗯,当然记得。”那时候年轻,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说这话有些可笑,她也不过24岁而已。这三年经历了太多太多,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
二十岁的身体,八十岁的心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若水,我们开一家公司吧,把我们以前想做的事情做起来!”本来只想守着幸福的婚姻,伺候丈夫和孩子,但一场灾难之后,一切全无。那么总要找些事情来做,否则日子如何度过?
幸若水微微惊诧地看着她,突然笑着用力点头。“好,我们开公司!”反正现在有资金。公司刚起步肯定很忙碌,刚好可以分散注意力。
两个人伸出手来,狠狠地击掌。
“加油!”
“必胜!”
四目对视,两个人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这种找到想做的事情的感觉,真好!
想做就做。
两个人爬起来做饭吃饭,洗完澡就窝在一张床上,说说画画,把想法给勾勒出来。她们还是想把公司开在Z市,因为这里是她们的家,有他们的魂。
关于公司的名字,两个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合意的。最后只好搁着,先把其他的事情给定下来,比如注册、选址什么的。
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讨论到十二点多,终于困了,倒在床上就睡。这段日子以来,她们都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而来。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嘴边有淡淡的笑容,连走路都能开出花来的帅气……
终于,他来到了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越发的厚重。“若水。”他低声喊她,磁性的嗓音。
他抓住她的手,温柔地笑着。“若水,我答应过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
“长空!”幸若水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是那个梦,她又做了那个梦,一模一样!
“若水,怎么了?”谭佩诗被她的叫声给吵醒,揉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幸若水看着她,抬手抚向眉心。“没事,我做梦了。梦到长空,跟那天一模一样的梦。”
“你是回到家了,熟悉的地方让你想起熟悉的人,所以才会做梦。”谭佩诗有些黯然。她挺羡慕若水的,至少她的梦是好梦。而自己,每一次都梦到傅培刚被炸飞或者被射中。
幸若水怔怔地点点头。“我想也是。”天知道,她多希望这个梦是真的。但每个人都告诉她,这是她思念过深所致。
傻傻地出了一会神,幸若水掀开被子下床。“快起来吧,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走进浴室刷牙前,幸若水突然眼睛一亮,转过头来大叫。“佩诗,我们的公司就叫培鹰广告策划有限公司,你说好吗?”
“好!”谭佩诗笑着点头,眼中含泪。
培鹰培鹰,就好像傅培刚和队长还陪在她们的身边,支持她们活下去!
“啊,我得上网去查查有没有人用这个名字。还要多想几个才行。”幸若水急忙忙地又折回来,火急火燎地打开电脑。
谭佩诗擦擦眼睛,也走过来,靠在她身上。“我觉得应该不会的,我们——”
她本想说我们运气这么好,话到嘴边嘎然而止。她们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哪里来的好运气?
苦涩地笑笑,没再说什么。
开一个公司不是在路边摆一个早餐档,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确实有待提高,幸若水和谭佩诗在炎热的夏天,跑得都要中暑了。
晚上回来,两个人躺在床上,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而且真有点中暑的迹象,都感觉反胃不舒服。
“长空!”又一次,幸若水大喊着醒过来,她又做了一模一样的梦。双手捂着脸,她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一转头,发现佩诗居然已经起床了。
幸若水走下床,赤着脚走出去,看到佩诗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她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一滴液体掉落下来。佩诗在哭!
她轻轻地闪到门边,贴着墙抬起头来,顿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发热。她们都在努力地笑,但其实心里的伤疼得厉害,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敢偷偷地落泪。
幸若水又折回房间里,洗好脸换好衣服才出来。一出房门,就大声喊:“佩诗,你是不是做好早餐啦?”
“马上就能吃了。”厨房里的人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大声地应着。
早餐桌上,谁也不提伤心的事情,都把话题固定在了公司的事情上。只是,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红着的眼睛,都心照不宣。
第三天晚上,幸若水再次做了一模一样的梦。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只把它当作一个梦来看待了。
“你要去X国找队长在?”谭佩诗愕然地看着她。本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这个荒唐的想法,没想到如今又提起来了。
幸若水抿着唇,坚定地点点头。“佩诗,我已经连着几天都在做这个梦。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确定一番,否则我怕将来自己会后悔。”
她觉得,那不是魂魄托梦,那是她跟长空的心灵相通!
“你一个人去X国?这根本行不通的,X国虽然不像中国这么大,但你要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一个人,而且没有任何的踪迹可循,怎么找?若水,这行不通的,你一定要冷静下来!”到时候她也把命搭在那里,那可怎么好!
幸若水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贸然就去的,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那一天,幸若水没有再出去跑公司的事情,而是留在家里想去X国的方案。如果仅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找到人的。必须要找到在Z国有势力的人帮忙,才有可能。
一整天都在想,却发现没有能够行得通的方案。她认识的这些人,除了鹰家的势力,就只有轩辕麒了。但是刀疤曾经说过,轩辕帮的势力主要在国内,在国外影响不大。
一直到傍晚。
幸若水在恍然中,突然想起刀疤曾经说过的话——只要你能说出名字的地方,都有天狼帮的势力!
对,天狼帮!
那么,是否只要天狼帮肯帮她,她就能去X国找长空?
幸若水用力地握紧拳头,马上打开电脑订最近去T市的机票。凌晨十二点多有一趟飞机,她马上下了订单。
又打开百度地图,查找人间地狱的位置,将相关的信息记录下来。
关了电脑,幸若水拿起衣服,冲进浴室去洗个澡。冷水澡,她想要清醒清醒。
佩诗还没有回来,她给佩诗留了一封信。
等搞好一切,她拿上钱包,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加上手机就出了门。楼下,那辆车那个人还在那等着。
“我要去机场。”幸若水拉开门坐进去。
那人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给苍唯我打电话。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到他回答是。
车子飞驰往机场的路上,幸若水并没有像从A市回来那样紧张。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窗外夜色正浓,灯光闪烁。
幸若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一片坚定。如果熟识她的人就会知道,这跟以往的她有些不太一样。
长空,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车子到了机场,离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幸若水办理登机牌的时候,发现那一直跟着她的人也要办理。她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订的飞机票。随即又笑了,苍唯我要买一张机票还不容易么?
幸若水过了安检,静静地在候机厅等着。连她自己都意外,居然能够这样的平静和冷静。
凌晨的飞机准时地到达,准时地起飞。
幸若水在飞机起飞那一刻起,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她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只有精力充沛,才能做事!
飞机在T市降落是凌晨三点。凌晨的T市,狂风卷积着乌云,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们从机场出来,拦了一辆的士。报地名的时候,幸若水没有直接报人间地狱的名号。她在网上查到人间地狱旁边就是一家中国银行,她报的是那银行的地址。
凌晨,机场到市区的道路畅通无阻。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几乎要飞起来。
但是,幸若水的心飞得更快,恨不能现在就能见到那个叫野狼的人。她清楚前面等着自己的将是什么,却没有退路,也不想回头了。
途中,幸若水下车买了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子。
车子终于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幸若水走下车,到银行取了一点钱。从银行出来,她指着斜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对那人说:“我有些饿了,麻烦帮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我要呦呦女乃茶,再买一个面包。”
那人看着她,不动。
外面,正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幸若水喝道:“你倒是动啊。我没吃飞机餐,现在饿得厉害。你要是不想去,那我自己去。”
那人打量了她一会,发现她没什么不对,就去了。
幸若水就地蹲下来,看着那人一步一回头地进了便利店。然后撒腿就跑,一头冲到了人间地狱的门口。
那人发现马上追了出来,但是中国银行就靠着人间地狱,她已经冲到门口了。
人间地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所以她毫不意外地被拦住了。
幸若水并没有挣扎,她退后一步,举起手里的瓶子,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在视线被液体迷糊的时候,看着守卫的两个人说:
“我想见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