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唯我抱着怀里的人,坐进了车子。冷冷地吩咐道:“开车。”
车子马上飞驰出去,如林野里的一只豹子。
幸若水的温度依然还在滚烫当中,嘴里发出难受的声音,不安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眉头深蹙,似乎真的很痛苦。
苍唯我隔着衣衫,抚模着她的背,她发出的声音就变了,似乎觉得舒服。还下意识地在他胸前蹭着,想以此来消除身体的灼热绵软。
司机聪明地把前后座位之间的隔音和单面可视的玻璃放出来,隔开了前后两个世界。作为一名司机,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这才是保身之举。
苍唯我的手只能停留在她的背部和手臂,他答应过天狼帮的老大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碰她的。可是看到她难受地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嘤咛,他觉得自制力在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他对她的渴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时间过得越久,这种渴望就越深越浓。每每在深夜里,让他悔恨当初没有与她一夜缠绵,只能凭空想象。更悔恨当初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毁了他们之间的爱和婚姻,否则如今定是夫妻恩爱儿女承欢膝下了。
幸好,过了一阵子,幸若水身上的热度居然慢慢地降了下来。看来,那个女人给她吃的东西能够克制媚药的作用。也许是不那么难受了,她不再不停地动来动去,而是乖乖地贴在他胸前,睡着了。小脸还是红扑扑的,粉女敕得就像婴儿的皮肤。从当初相识到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她一直都这样没什么改变。
不过,此刻脸因为挨打而变形了,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苍唯我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良久,终于忍不住,低头吻在她的脸上。柔软光滑的肌肤与他的唇相触碰,再一次挑战了他的自制力。
他大大地吸一口气,不敢再轻举妄动,微微地分开双腿,让灼热的部位慢慢地降温疲软。可是,这效果好像不佳,它就那么倔强地站着,无视他心里的想法。幸好怀里的人安分地睡着,没有什么火上浇油的举动。
车子往前开了一段,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又转向了另一条路。两辆车交换了,苍唯我所在的车驶去的方向,却是和刚才离开的路逆着而行。树林茂密,很快车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苍唯我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似的,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子吱呀一声停下来,苍唯我抱着幸若水小心翼翼地从车子里走下来。看着眼前的房子,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冷声吩咐道:“把房间清理出来,把床给铺好,快。”
“是。”
苍唯我搂着她站在大厅里,空气里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等后面的人追上来,让他们收拾一番。
天色已经黑了,郊外温度偏低,他不由得将怀里的人抱紧了。林子里风吹过,不时地发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要是一般的人,只怕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苍唯我淡淡地看着屋外的树林子,树木高大,在暗夜里因风而动,从远看去就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兽。偏偏那种奇怪的声音还不时地响起,更增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恍惚中,想起在特种部队的日子。那时候在可怕的林子过夜那是家常便饭,恐惧这种东西早就不知道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不怕野兽来吃人,就怕碰不上野兽。就像他们大队长说的:“我们是比野兽更可怕的野兽!”
苍唯我是热爱特种大队的生活的,可为了报仇,他放弃了。他离开了特种大队,拿到了苍家的一切,让那个当年将他们母子逐出家门的老头子含恨死在他的面前。为了仇恨,他又伤害了怀里的这个女人,失去了他三十年来唯一属于自己的温暖存在。
苍唯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上一辈恩怨再深可那些人都已经死了。至于儿时的那些痛苦的经历,再痛苦也已经过去了。就算他报仇了,那些过往依然存在。他却为了上一辈子的恩怨和儿时的痛苦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是不是太傻了?
低下头来,默默地看着怀中的人。暗夜里,他还能清楚地看到她平静的睡容。紧闭的眼睛下,长长的睫毛翘着。缓缓地抬高手臂,唇亲吻她的额头。若水,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是否还来得及?不,我早就后悔了,可你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可如果,我想回到从前呢?
大约过了五分钟,楼上收拾的人就下楼来报告。“老大,床已经铺好了。”
“嗯。”苍唯我抱着幸若水走上楼梯,房间里果然已经整理好了,铺出了一张舒服的床。被子还散发着香皂的味道,清香扑鼻。
苍唯我弯腰,缓缓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刚刚沾到床,她便皱着眉头嘤咛一声,随即舒展开来咕哝着。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苍唯我将薄被拉起来,盖在她的身上。挥手,让门外等待吩咐的人退下去。“让医生快点。”
因为折腾,她身上的衣衫脏兮兮,汗水也已经干了粘在身上。鹰长空掀开被子,伸手想将她抱起来洗澡。手僵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等那人来了再说吧。
默默地在床前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相继响起车子的声音。他的人回来了。苍唯我敛去脸上的表情,默默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医生走进房里来,给幸若水进行了一番检查。“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被注射了JRSR药剂(别较真),起码要三天才能恢复。而且越是到后来越是难受,挺难忍的。这三天还是会觉得手脚无力,需要好好休息。至于媚药的作用已经克制住了,夜里如果还发作,用冷水给她擦擦降温就行了。”
“嗯。”苍唯我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她身上脏得厉害,麻烦你替她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靠,我都成保姆了,哪里还像个医生!”嘴里骂着,但还是把苍唯我给赶出去,认命地给床上的人简单清洗了一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没办法,谁让她欠他这条命呢!
一身清爽的幸若水喝了药,外伤的地方也敷上了药,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眉头也舒展开来。一整夜一声也没哼,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苍唯我又在床边站了许久,然后转身出了房间,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缓缓地吞吐着,才觉得那种挠心挠肺的难受好过那么一点了。
漫漫长夜,他就这么站在窗前几乎一整夜。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的烟,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一直到天蒙蒙亮了,苍唯我在靠在一旁的沙发里,短暂地眯一会。也许是真的太疲惫了,居然真的睡着了。
……
当大半夜,公安局的一个小民警在一户农家找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像是受了伤的女人。
鹰长空闻信赶过去,却根本不是苍唯我和自己的媳妇儿!那辆车,一模一样的款式。好一招李代桃僵!
“操!”他再次忍不住爆粗口。苍唯我这个王八蛋!
折腾了一夜,天已经亮了,还一无所获。
鹰长空蹲在一旁抽烟,眉头上无数条黑线,看着特别吓人。在他身边,已经撒了一地儿烟了。
“要不我让人灭了风云帮,看苍唯我他还躲哪里去!”轩辕麒在他身边蹲下来,也是一筹莫展。
鹰长空睨他一眼,冷冷地说:“得了吧,那厮跟老子一样,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你真把风云帮灭了,他也不会交人。不过,你灭吧,我高兴。”
“噗”,轩辕麒喷了。他怎么觉得,这厮是他的祖宗呢?
“不跟你废话,老子继续找媳妇儿去。”鹰长空站起来,正要坐进悍马去继续找人,却是走不了了。
来人是公安局的,说他涉嫌案件,请他回去协助调查。但口吻,却不是办案口吻,更像是巧巧通知他。“古筝出事了,在公安局里。”
“我操!人在公安局里出事,你他妈问老子要人吗?”鹰长空破口大骂。这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公安局就是一摆设!但是话出口了,却猛然明白了。
那人压低声音说:“我们副局长说昨夜帮忙找人,局里警力空虚所以……请你协助我们查案。”
鹰长空想骂人想揍人都没办法,只好开着悍马,来到了公安局。
古筝死了,自杀而死。死前,被数人轮jian过。在尸体的旁边,留着好大的一行字,血写的:鹰长空,我恨你!
鹰长空在战友的办公室里,皱着眉头一直抽烟,跟烟囱似的。他是痛恨古筝的胡作为非和狠毒,可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他摞下狠话,却并不真的想通过这样下作的方式来折磨古筝。只是没想到,有人利用了这一点。
郭亮也跟他一样抽烟凶得很。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鹰长空眼睛一瞪,瞪着一身警服的郭亮。“你看着我干嘛?你不会真以为是老子派人把她那啥吧?”
郭亮也愁着呢,闻言摇摇头。“我相信你把人给打死,也不会相信你让人这样糟蹋一个女人。”毕竟是多年的战友,他对鹰长空还是挺了解的。
“这还差不多。”鹰长空抬肘子给了他一下。听到战友这么说,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
郭亮吐出一口烟,又说:“不过这个人似乎有心嫁祸于你呢,你还是小心一点。”揪着他的一句狠话来付诸现实,很明显是针对他的。只不过,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弄巧成拙。古筝既然是自杀,还是在公安局内部,那么事情就不可能再查下去,牵涉太广了。
鹰长空沉吟了一会,皱着眉头说:“老郭,你暗地里给我查一下,我想知道是谁做的。”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对方的存在会不会是一个已经埋下去的地雷。
“我尽量。”要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查的。
法医检查确认,古筝是死于自杀。至于轮jian一事,人都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出来为古筝抱不平,也就不了了之。人是在公安局里被轮jian的,哪里还能查下去?这么大一个漏洞,上上下下都齐心协力把这一页无声无息的翻过去。
这就是社会现实。
……
幸若水迷迷糊糊中,觉得好累好累。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动不了,还有一种酸酸软软的无力感,下意识地喊着鹰长空的名字,觉得很是委屈。可是不管她怎么喊,没有人听得见,她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这种可怕的感觉,让她有点想哭。
苍唯我是被细微的声音给惊醒的,他倏地站起来,一双眼睛火速地扫过四周的环境,没发现异样。再竖着耳朵仔细听,却听到声音来自房间,心里一惊就冲了进去。“若水!”
床上的人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哭泣的声音,眼角还真的流下了眼泪。
苍唯我一把搂住她,托起她的上半身。“若水,怎么了?若水,你醒醒?”
但幸若水仿佛掉入了某个世界里,听得到声音,却怎么也醒不来。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可怕,却动不了。
“来人,叫医生!”苍唯我慌了,朝着门外大吼。像狮吼一样的声音,很快就把人给惊醒了。不一会,医生就出现了。
“怎么了?”医生拎着宝贝药箱,打着哈欠,显然还没睡醒。
苍唯我将怀里的人放下。“她在哭,好像很难受,你快点看看!”他自觉地退到一旁,让她检查,生怕慢一点就让床上的人多遭一点罪。
女医生马上就清醒过来,开始认真地检查。末了看着苍唯我,说:“这是注射了JRSR药剂的后遗症,肌肉酸软难受。”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不能让她好过一点吗?”苍唯我一脸焦急。
女医生掩嘴又打了个呵欠。“可以啊,替她捏捏手脚放松一下,感觉会好一点。就像我们平常走路走多了腿会很难受,用是一个法子。”说着,她哈欠连天地往外走。
苍唯我马上坐回床边,掀开下半身的被子,掌控着力道揉捏着她的双腿。觉得差不多了,又转移到手臂。这样做果然有效,床上的人虽然还没醒来,但是已经不哭了。眼角还留着泪痕,楚楚可怜。
苍唯我在心里叹息一声,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湿润。
累!难受!
幸若水脑子里不停地钻进来这个两个字,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她眉头紧紧地锁着,下意识地动着身体,想要醒过来,看看为什么这么难受。
挣扎了一会,幸若水终于幽幽地睁开眼睛。眼神迷蒙,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在窗前坐着眯一会的苍唯我听到声音,倏地睁眼,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过来了,惊喜掠过心头。“若水,你醒了!”
幸若水缓缓地转动视线,怔怔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她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一直盯着他看。又好像是还没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
“若水?”苍唯我怕吓到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难道那个药还会影响记忆吗?心里掠过一抹希望的光芒,如果……
幸若水眨眨眼,总算是认出了眼前的人。“苍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缓缓地转动视线,发现这个地方她不认识。“这是哪里?”
苍唯我心里的那抹火光像是被一盆水当头泼下,一下子就灭了。眼里,浮起黯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改而问她的身体。“你感觉怎么样?”
幸若水觉得喉咙干哑,身体还软绵绵的,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会这样?过了一会,又想起来,她被古筝绑架了。“不知道怎么说,软绵绵的,手脚无力,特别难受。能不能给我一点水,我喉咙好干。”
“好。”水壶早就在旁边放着,他倒了一杯水,用勺子舀起来吹凉了,才送到她的嘴边。
幸若水虽然觉得不妥,但现在难受极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张嘴,把水含了进去。液体渗过干渴的喉咙,那种很难受的感觉顿时就减轻了。
苍唯我一勺一勺地喂她,直到把一杯水给喝完了。“还要不要?”这种温馨的感觉,他还不想让它消失。
幸若水砸吧咋办嘴唇。“再要一点吧。”这喉咙就跟许久未见半点雨的沙漠似的,这一杯水下去还找不到滋润的感觉。
苍唯我又喂她喝了半杯水,她这才觉得够了。
“谢谢你。”幸若水对他笑笑,因为身体绵软无力的缘故,笑得有些虚弱。她转过头去,微微地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绿色。
苍唯我看着她的笑容,突然间想,如果不记得以前的一切,她会不会就一直这样亲近自己了?是不是,他就可以拥有她温暖的笑容,一辈子?
“这个地方……”幸若水愕然发现,这个地方怎么跟古筝绑她来的地方那么相似?她猛打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看苍唯我。“苍唯我,是你救了我吗?”
还是说,他跟古筝是一伙的?不会的,苍唯我如果跟古筝是一伙的,他不会任由古筝这么对自己。这一点,幸若水还是相信他的。
她眼里的东西随只是一闪而过,苍唯我却看清楚了。他觉得像是有一把钝刀,在自己的心尖上拉割。他忍不住苦笑。“若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的不堪吗?”
是不是做错过,就再也不能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想对她好?她就把过去的事情记得那么牢固么?是不是只有把过去的一切从她脑海里清掉,她才会有可能正视自己的存在?
无数个问号,在苍唯我的脑海里闪过,传递着一个让人惊心的信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这里好像跟古筝绑架我之后带我来的地方一样的。”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幸若水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够厚道。
苍唯我敛去神色,笑了笑。“这本来就是同一个地方。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幸若水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又问:“是你救了我吗?”
她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苍唯我。她记得药效发作,那些人染指于她。突然就有另外一拨人来跟那些人打了起来,然后她就被劈晕了。
苍唯我嗯了一声,对这件事不想多说。他不想告诉她,鹰长空拼死来救她了。“你刚刚醒过来,好好休息吧,别急着问这些。医生说你被注射了JRSR药剂,三天之内都会这样浑身绵软,需要好好休息。”
幸若水正要开口,突然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她顿时尴尬地低下头,脸很快就红了。
苍唯我低低地笑,笑声愉悦。“你在这休息一会,我去问问医生关于食物方面是否有忌讳,然后给你带吃的上来。”
“嗯。”幸若水应了一声,到他离开了才敢抬起头。这也不怪她,自从昨天中午被古筝绑架之后,她到现在还没有进过一粒米。要是孩子,早就饿晕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幸若水也有些怔忪。军事演习结束了吗?长空知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如果知道了,他会退出演习来救自己吗?可如果他退出演习,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会不会影响他的前途?如果他不退出,心里又觉得他不够在乎自己似的……
幸若水矛盾地想着,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来救自己还是继续坚持到演习结束。或许,这就是嫁给一个军人尤其是一个特种兵的烦恼。妻子的需要和国家的需要很多时候是矛盾的,偏偏对他来说,国家的需要比什么都重要!
幸若水越想,只觉得心里越乱成一团。
“来,喝点瘦肉粥。”苍唯我端着东西出现在房门口,将幸若水从怔忪中惊醒过来。
“谢谢。”幸若水点点头,想伸出手去把粥给接过来。可一动才发现,别说接住那碗粥,她就是想把手伸出去都困难。
苍唯我看着她颓然丧气,微微一笑。“来吧,我喂你。你放心,三天之后就会好了。到时候你求我喂你,我还不愿意呢。”
“有没有女的?”
“没有。”苍唯我果断地否认,然后舀起一勺子粥送到她嘴边。
幸若水想了想,也没办法,只好张嘴吃东西。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没力气矫情。
“味道怎么样?咸淡合适吗?”苍唯我看着她的表情,想判断出这粥是否好吃。
幸若水点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她喉咙里那种干干的难受还没消失,这粥喝下去也没什么味道。就像一个人发高烧醒来,吃什么都好像吃木屑一样无味。
一碗粥默默地吃完了,肚子里不再空溜溜的。
“还要吗?”苍唯我看她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也有些高兴。
幸若水摇摇头。其实还没有吃饱,但是食之无味的感觉太难受,胃里还有些恶心的感觉。“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苍唯我放下手里的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一声“谢谢”,再次提醒他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鸿沟。
幸若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浑身软绵绵的,这样子靠着都很难受,脖子像是快要撑不住脑袋了似的。她还想问点什么,却觉得眼皮子越来越厚重。不一会,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苍唯我站起来,扶着她慢慢地躺下来,替她盖好被子。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才转身出去了。
楼下,女医生正慵懒地坐在椅子里,一边喝粥一边欣赏山野风光。
苍唯我在她身边,静静地站着。良久之后,才缓缓地开口。“如果用催眠术抹去一个人的记忆,能不能做到?会不会有危险?”
女医生舀粥的手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喝粥。“可以,但只是暂时的,只要有东西引导就会记起来。危险肯定是有的,强力所致的都会有危险有后遗症。大哥,生活不是电视小说,没有无所不能的东西。”
言下之意,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苍唯我没回答,许久也没说一个字。然后就走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女医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用催眠术抹去记忆是可以的,但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记起来。就算真的一辈子抹去了,难道就能改变一切么?傻子!
幸若水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而且是被饿醒和憋醒的。一天多没吃东西了,那点粥根本撑不了多久。生理需要那更是刻不容缓。然而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曲起手臂想撑起来靠在床头,却发现连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都无比艰难。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干了似的,四肢都成了摆设。
为了借力,贝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挣扎了半天,没能坐起来,倒把嘴唇给咬出血来。
幸若水喘着气,这种软绵绵的感觉真糟糕。幸好还能动,否则真跟瘫痪了似的。歇了一会,她又咬牙用力,结果一个较劲身体一歪就滚到床下了。
“啊——”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若水!”苍唯我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焦急地问,“若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有没有摔伤?”
幸若水无力地摇摇头。“没事,我想坐起来,不小心就滚下来了。”
苍唯我这才放下心来,把她放回床上,把枕头垫在她的腰后。“怎么也不知道喊人?这要是脑袋先着地怎么办?”许是被吓到了,他的语气很凶。
幸若水呐呐地道歉。心想我也不是故意的,犯得着这么凶吗?
“急着坐起来,是不是想要做什么?”苍唯我看到她不高兴,知道自己太凶了,忙把语气给放缓了。
幸若水这回直接红了脸。肚子饿了可以跟他说,可想上厕所怎么办?他说了这里没有女人!“我想上洗手间,你能不能找个女人来?”
苍唯我怔了一下,转身出去了。“等一下。”
不一会,幸若水就看到了一个女人,还是熟悉的面孔。在云天别墅的日子,她可被少挨她骂的那个女医生。
“大的还是小的?”女医生一点也不矫情,大刺刺地就问。不过也是,她连看人家的都没什么表情,更何况生理急需。
幸若水却觉得挺尴尬的。虽然都是女人,身体构造是一样的,却还是不能习惯。“小的。麻烦你了。”
这里是马桶式便池,还算方便。可她身体软绵绵的,月兑裤子都是问题。连坐都坐不住,还要靠人家帮忙扶着。等解决了生理问题,被人帮着拉上裤子,幸若水的脸红得跟熟透的西红柿似的。
女医生直接动手一把将她抱出去,嘴里说:“皮肤不错。白里透红的,难怪男人神魂颠倒。”
幸若水也不好意思反驳她的话,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吃好睡好才好得快。”说完她闪身就不见了。
苍唯我走进来,手里端着吃的。这回是饭菜,不是粥了。不知道是谁的手艺,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幸若水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像是孩子盼着妈妈手里的女乃粉似的,很可爱。
苍唯我没笑,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睡了半天了,饿坏了吧?”
幸若水怔怔地看着他,几乎要以为又回到了当初热恋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在人前酷酷的冷着脸,在她面前却像个妈子似的嘘寒问暖……
“怎么了?”苍唯我抬手模模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好像没有啊。”
幸若水这才回过神来,把视线移开。“没有。”
“来吃饭吧,这些可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苍唯我在床边坐下,把菜放在桌子上,手里端着饭碗。
“能不能……”能不能让那个女医生喂我?她不想让苍唯我来喂,也不想麻烦那个女医生。想到自己跟个废人似的,心里都来气了。
苍唯我墨黑的眼睛看着,微微挑眉。“能不能什么?能不能自己吃?可以啊,如果你能够拿得起筷子或者勺子的话。”说着,还把勺子递给她。
幸若水气得要命,狠狠地瞪他一眼。
苍唯我反而低低地笑了,舀了菜放饭面上,然后混合着饭菜一起送到她的嘴边。
幸若水盯着勺子里的饭菜看了一会,张口吃了。干脆把视线投向窗外,一边嚼一边神游。直到苍唯我把勺子送到嘴边,她才张口吃了。
也许是饿得够呛,幸若水足足吃了一碗半,菜也吃掉了一大半。肚子里暖暖的满满的,感觉非常不错。
想到刚才吃饭想到的问题,幸若水喊住苍唯我。“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我想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我被绑架了,他们一定很担心的。”
她这是请求,却也是试探。
苍唯我看着她,好一会才说:“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再说。”说着就要离开。
“苍唯我!”幸若水大喊一声。“你是不是打算再次囚禁我?”
苍唯我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再次”二字如重锤敲击在他的心脏上。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但最终还是没有回答,移步下楼。也许在她看来,他这是居心叵测不择手段,可他心里的苦谁也不会知道谁也不在乎。
苍唯我没有在楼下停住,一直出了大门,最后消失在林子里。
幸若水怔怔地靠在床头,不知道该难过自己再次被囚禁,还是该可怜那个男人。她知道,苍唯我是真的想对她好,真心想回到过去的日子里,再次把她捧在手心。说起来,她在苍唯我那里并不只有痛苦。曾经,她也是被他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知道,这一切的错并不是苍唯我一个人的,更多是命运的捉弄。他接近她并不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不过是阴差阳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罢了。
然而,怜惜归怜惜,她和他终究是已经过去了。只是,他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又或者,他揣着明白当糊涂,因为他想回到从前。
幸若水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乱。
“吵架了?”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女医生倚在门框上,修长的腿斜斜地伸出交叠,脸上促狭的表情很欠扁。
幸若水不想满足她这种恶劣的嗜好,瞪着某个地方怔怔地看,没有回答。
女医生并不介意似的,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依旧慵懒地靠着门,眼睛透过窗外落在某个地方。“我跟了他很多年了,除了你,他还真没为一个女人这样卑躬屈膝过。开始的时候我真讨厌你,你把一匹狼变成了一只羊,虽然该狠的时候他还是一匹狼,但让人觉得非常不爽!更让人不爽的是,你将他变成这副鬼样子之后,自己拍拍走人了,留下他跟我们这些人一起受罪。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
“你到底想说什么?”幸若水总算是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了,但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她不欠苍唯我什么,她怜惜他只因曾经相爱只因这个人其实并不那么坏,所以希望他能够幸福。
女医生挑挑眉。“我想说,你就不能原谅他么?这天下间辜负过别人的人多了去了,其他人都能原谅,为什么你不能?”
“我早就原谅他了。”幸若水直直地看着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我只是不爱了。”
过了一会,女医生点点头。“爱的时候一无是处也是爱,不爱的时候一身是宝也是不爱。靠,爱情这算什么玩意嘛!”
幸若水没有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转回来,缓缓地闭上眼睛。
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有时候甚至是残忍的。可是没办法,谁让我们不能从一开始相遇就坚守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或许,最终都还是要归结到命运弄人吧。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要相守此生的。他们两个都不是花心的人,如若不是那些所谓的仇怨,定然此生不改。
罢了,现在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幸若水缓缓地睁眼,看着窗外的树林。想起那天去部队,被鹰长空带着穿过茂密的树林才到了营地。而要进入特种兵的地盘,还得徒步走两三个小时,车子是没法开进去的。
军事演习结束了吗?他是不是知道了?肯定急坏了吧?遇上她的事情他总是很冲动,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思绪一点一点地飘远,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再也揉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
……
正如幸若水所想,鹰长空确实急坏了。幸好他知道苍唯我那厮不会伤害若水,否则非得疯掉不可。
又搜索了一整天,苍唯我所有可能躲藏的窝点都已经搜过了,依然是杳无音讯。在农家找到的那两人只是接到听话听命行事,至于他们的老大去了哪里,一问三不知。
偏偏古筝死了,公安局这边还一堆的屁事来烦着他,弄得他很想揍人,见人就想揍!
“苍唯我总不能平地遁了吧?他还带着嫂子,居然躲得这么快?”轩辕麒也很苦恼。被鹰长空逮着,他都两天一夜没睡觉了,眼睛都跟沙漠似的干涩。转眼看看身边的人,眉头拧得跟麻绳似的。除了眼睛有点红,精神好得不得了。靠,特种兵都不是人来的!
鹰长空斜睨他一眼,冷冷的。他找不到媳妇儿,看谁都不顺眼。
突然,鹰长空倏地站起来。“靠,被苍唯我骗了!”
“什么意思?”轩辕麒莫名其米地跟着站起来,他精神真的有些不足了。揉揉眉心,心想我可不可以睡一觉再说啊?真是交友不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着,跳上车,扬起一烟灰就不见人影了。
轩辕麒皱了一下眉头,明白了。也对,他们什么地方都找过了,却忘了最原始的地方。
果然是关心则乱,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