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幸若水打电话的是庄寓棋,他们出车祸了!
幸若水和袁梦也来不及多想,拿了钱包和钥匙,带着福安出门,打车直奔中心医院。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庄奕骋还在急救室。庄寓棋也受了点伤,但是不严重,因为当时庄寓棋在副驾驶座。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庄奕骋为了保护他,将危险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幸若水和袁梦先去看了庄寓棋,孩子躺在床上,伤口经过处理还包扎了。
看到幸若水,庄寓棋扑在她怀里喊着妈妈开始哭。一个七岁的孩子经历这样的惊魂时刻,早就吓坏了。不过是前面没有他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一直忍着。现在妈妈来了,他就放声大哭起来。
好在他不是那种娇气的孩子,哭过一阵之后,自己就会停下来,也能听进去大人的话。而不是说一味地借着事情来耍赖撒娇装可怜的。
“现在你已经没事了,别哭。你爸爸还在手术室里,但是我们相信他会没事的,你也要这样相信,知道吗?”幸若水捧着他的脸,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给他以稳定下来的力量。
“嗯。”庄寓棋重重地点点头。“妈妈,我想去看爸爸,行不行?”
“你也受了伤,暂时还不能到处乱跑。你乖乖地睡觉,等睡醒了身体好了,就看到爸爸了。”幸若水扶着他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
庄寓棋抓着她的一只手,放在脸边,听话地闭上眼睛。脸上,泪痕未干,可怜兮兮的。
幸若水没有把手抽出来,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轻地给他拍抚着。这种节奏的重复是很容易催发睡意的,对孩子特别管用。
过了一会,庄寓棋就睡着了。
幸若水确定过后,偷偷地把手抽出来。但是只要她一动,他就好像要醒来,幸若水试了三次。第三次看到他没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袁梦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连小福安都乖乖的,不吭声。她不敢去手术室外面的凳子等待,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不敢再尝试一次。
幸若水站起来,看到袁梦刷白僵直的脸。想到当初袁梦为了救婆婆,曾经持刀抢劫,瞬间明白她的心情。于是建议道:“要不,你在这里陪着庄寓棋,我去手术室那边看看?”
袁梦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虽然她不想面对这样的事情,可是既然发生了,无论如何都得去面对。生活是不接受逃避的,她在监狱里的时候想过了千遍万遍。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正要走出病房,突然被几个人从外面冲进来差点就撞上了。幸若水反应快,急忙拉着一大一小按在墙上,让出路来给他们。
待情况定下来看清楚,才发现首先冲进来的是一对老人家。听他们嘴里的叫喊就知道,那是庄寓棋的爷爷女乃女乃。
幸若水没跟他们答话,拉着袁梦和福安就离开。一直到了手术室门外。灯还亮着,亮得人心惊。
在长凳子上坐下,幸若水拉了拉身上的大衣,觉得有些冷。每次来到医院,尤其是在手术室外,她都觉得冷。哪怕季节是盛夏,她也会觉得冷。这种冷来自心底,穿衣服都没用。也许只有心上人的体温,才会有用。
袁梦则把福安抱起来,安置在怀里。与其说是福安让妈妈抱着,不如说袁梦想从孩子身上汲取力量。孩子的存在,能安定人心。
幸若水往看了看母子两,往他们那边挪了一下,两个人手臂挨着,彼此依靠。
等待的时间,滴答滴答,一秒钟都那么的漫长。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在冰天雪地里,一秒都漫长得不见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对夫妻又过来了。看到他们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细细地打量着,似乎在猜测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人的目光异常的犀利。把袁梦给吓了一跳,她没办法想象跟这样的一个人相处。再看那个女的,也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气势逼人。如果嫁入这样的家庭,也太可怕了!
幸若水大胆地对上他们打量的视线,反过来静静地打量他们。她很好奇,是怎么样的一对父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过得这样辛苦。她敢保证,庄奕骋身上的那座山,更多来自己家庭,而非他的职位。
因为幸若水的视线,他们的眼神越加的犀利,像一把剑那霜冷的剑光似的。别说刺入体内,就是远远地看着也觉得恐惧。
幸若水缓缓地收回视线。她不喜欢这对夫妻,非常的不喜欢。在他们的身上,她没看到多少人情的东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庄奕骋的不幸。
两边的人都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这里是急救室,不是普通病房。
幸若水心里稍稍安慰,至少他们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她们是谁!最起码,他们还是在乎儿子的死活的!她曾经看电视,看着那些在手术室外面吵吵闹闹的人,她非常不能理解。如果亲人在里面急救,还有什么心情来争吵?就算这其中有多么曲折的缘故,至少要等里面那个人平安地度过危险!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门打开来。
幸若水和袁梦站起来,没有涌到医生的面前。而是竖着耳朵,静静地听医生的话,连呼吸都被屏住了。那一串一串的词,她听不懂!她唯一听懂了一句让她触目惊心的话: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幸若水和袁梦同时觉得两腿一软,就这么重新跌坐在凳子里。脑子跟被人偷走了某个零件似的,完全无法转动了,空白一片。浑身上下冒着寒意,冰冷一片。呼吸也已然被忘记,要不是差点憋得断气,还不知道要大口大口地吸气。
幸若水听到了哭声,却觉得那像是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传来的,那么的不真切。其实,这个消息比当年她听到父母死亡的消息要好多了,却一样的让人寒冷让人害怕!
那个几个小时前还用温柔的目光痛苦地看着他的男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醒来了!这个消息太可怕了,可怕得幸若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滑落了灼热的泪。
而袁梦,早已经泪流满面。福安吓得哇哇地哭,不停地伸手给她抹眼泪,嘴里嚷嚷着。
庄奕骋的亲人赶去加护病房看着他了。他们却没动,就这么在长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像是石化了一般。
不管是幸若水还是袁梦,都曾面对过这样的残忍,两个人都把记忆和现实给搞混了,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两个人都傻了很久,才互相挽着胳膊,一起去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能看到那个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男人,早已经看不出来原型。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颀长的身躯。
那一根一根的管子插进他的身体,让看的人从心底冒出一股股寒气,只觉得气管被捏住似的,呼吸不了。又觉得有人在眼睛下捏碎洋葱,眼睛忍不住要流出液体来。
庄家的人在,她们虽然关心里面的人,但也不好留下来守着。
幸若水去看过庄寓棋,他正睡着呢。就拉着袁梦一起回家了。小福安早就困得趴在袁梦的肩头上睡着了,口水湿了袁梦的肩头。
“要不给我抱一会?”幸若水吸吸鼻子,想帮她抱一抱小福安。孩子已经不是那个小豆丁了,抱着沉甸甸的,一会胳膊就酸了。
袁梦摇摇头。“他爱折腾,别踢到你肚子了。”袁梦的声音哑得厉害。
打车回到小区门外。
幸若水也不想去住什么酒店了。
两个人简单地洗了澡,爬上床去挤在一起睡觉。但是默默地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各种各样的画面飞来掠去,闹心得很。
“袁梦,你睡着了吗?”幸若水终于忍不住问。她当然知道,袁梦根本没睡着,但她不确定袁梦是否想说话。
“没有。”袁梦回答,声音依然低哑,还带着哭腔。很明显,她在默默地流泪。
幸若水知道,她不只是难过庄奕骋的遭遇,她还想起了那些悲伤的往事。相较于自己,袁梦的过去更加的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足够坚强,如若不是有小福安在,她或许早就放弃了生命。
“袁梦,你喜欢庄奕骋吗?”幸若水突然问。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为什么问这么一句。
袁梦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地回了她四个字。“我不知道。”
他们的感情还没那么深,但如果只是针对这个人的话,袁梦是喜欢他的,庄奕骋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如果涉及到爱情,他们之间横隔了太多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下定论的。
幸若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袁梦,我想你是喜欢他的。否则以你的性格,如果你不喜欢他,你根本不会让他介入你的生活一分一毫。”
“他现在还在跟死神抗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就算我真的喜欢他?就算我说我愿意现在嫁给他,他就能马上醒过来好起来么?若水,说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的。”袁梦的情绪有些激动。
幸若水明白她的心情,也怕她更加激动,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袁梦,我给你说个事情吧。”
“嗯。”
幸若水瞪着大眼睛,看着窗户的微光。一点一点地,让记忆倒带。
“那是一年前,很突然的一天,他们告诉我,长空他……那个了。我完全不能接受,我疯了一样的想要回家,我觉得我守着家,把家打扫干净等着,他就会回来了。我还没回到家就晕过去了,在医院躺了几天。那几天浑浑噩噩的,脑子整个的都是跟身体月兑离的,像是在做梦似的。我觉得所有的力气都从我的身体里抽掉了似的,连呼吸的力气好像都挤不出来。
我亲自去了部队,在那么多的烈士墓碑里,看到了他的墓碑,他的照片。你知道吗?他们不能拍正面的,我连一张能清清楚楚地的看到他整张脸的照片都没有!除了我的记忆,我没办法找到一样东西来还远他真实的样子。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跟我说,他还活着,让我等他回来。我喜出望外,我觉得这梦一定是真的,我只相信它是真的!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觉得是我不愿意面对现实,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我肯定不愿意接受这种做法,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弱女子我还能去一个战乱的国家去找他吗?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能再活在自己的梦里了。可是有一天,我还是去了。豁出去所有的一切,只为去一趟那个国家,只为确认我的一个梦。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到了那里。在战俘营里,一遍一遍地寻找他的身影,但一次一次地失望。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后来,我见到他了,在酒店的一个房间里,黑乎乎的。没有灯光的帮助,但我知道那是他,是我的长空!
袁梦,我一直幻想着有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我想,所有的女孩都曾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是那天,在那个黑乎乎的房间里,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把自己交给他!没有喜庆的床单被子,没有花烛鲜花,没有葡萄美酒……什么都没有,我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洞房花烛夜。因为,我爱的人还活着,好好地活着。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后来我想,人生里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没办法去想清楚的。有许多的选择,我们也没办法用理智去分析。但是我想,只要我们选择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生活会还我们一个奇迹!
袁梦,好多人羡慕我的幸福。但是我痛失双亲,孤苦无依地被锁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绝望等待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我也曾觉得活不下去了,可是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只能那么绝望的活着。”
幸若水弯起嘴角,笑着,眼中有泪。“也许命运也觉得我这样坚强,不该再对我残忍了,所以就把长空送到了我的面前。”
袁梦没有说话。在安静中,能听得到些微的声音。那是她在无声地哭泣。
“袁梦,我不知道我说这些到底想告诉你什么,其实我一点都不会说话。也许,我只是没话找话说;也许……”
幸若水没有说下去,她也觉得,自己只是想说点什么,让气氛不至于这样的压抑。真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太可怕了!
袁梦一直都没说话,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幸若水到底怀孕了,体力不好。虽然心里装了万般担忧,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床小,三个人挤在一起,倒也暖和。被子是2米宽的,倒也够大,把三个人包成一团。
袁梦在黑夜里默默地流泪,默默地思考。后来也倦极了,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袁梦从噩梦中醒来,身边的一大一小还睡得好好的。从窗外看出去,天才蒙蒙亮,时间还早呢。她闭上眼睛想再睡一会吧,但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只好闭着眼睛想事情。
后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悄悄地起床,准备早餐去了。
一室一厅太小,隔音效果也不够好,就算关着房门也还是能听得到声音。所以袁梦的动作十分的轻柔,就怕一个用力,把他们给吵醒了。
要是往常,幸若水肯定会醒来,但是她怀孕之后睡得沉,又半张脸躲在被子里呢,所以依然睡得香甜。
袁梦给领导打了电话,向他请假。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把床上的一大一小挖起来吃早餐。一个小孩一个孕妇,都是不能饿的。
幸若水睡了一觉醒来,脑子还有些晕乎。若不是看到袁梦红肿的眼睛,差点都忘了昨天的惨剧。本来看到香喷喷的早餐很有食欲的,如今一想起庄奕骋来,食欲全无。但肚子里那个小的不能饿,所以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个饱。
吃过早餐,把福安送到了幼儿园后,两个人又打车去了医院。
幸若水还买了早餐,先去监护病房外看了庄奕骋。还是只能隔着玻璃,看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床头那个发出嘀嘀嘀声音的机子,是一个让人心惊的存在,就怕他突然变了节奏。生命的存在就这样脆弱,脆弱到只是一串有节奏的音符,一旦节奏乱了,生命或许就消失了。
袁梦在监护病房外,隔着玻璃默默地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不出她到底想了什么。
幸若水则拿了早餐,去看庄寓棋。小孩子醒了,正靠在床上。有个中年妇女在照顾他,应该是庄家的仆人。
“妈妈!”庄寓棋看到她出现,大喊一声,眼泪汪汪的。
幸若水朝那个人点点头,快步过去,那个人就让开了位置。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模模小朋友的脸,任由他在自己的手心里蹭蹭。“吃了早餐没有?我买了蟹黄饺子和豆浆,要不要吃?”
“要!”虽然已经吃过了,但这是妈妈买的,不一样。“妈妈,你喂我。”
幸若水看他还伤着呢,又心疼他,于是就真的动手喂他吃了饺子,还喝了小半杯豆浆。
吃饱喝足了,庄寓棋刚才的高兴劲没有了,扁着嘴说:“妈妈,首长他不会死的,是不是?”
幸若水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孩子来讨论这样沉重的话题,只能叹一口气,轻柔地抚模他的脑袋。“不会的。你是他的宝贝儿子,他不舍得的。你要乖乖地听话,把伤养好,然后去陪陪他,多跟他说你想他了,他就会醒了。”
“嗯!”庄寓棋用力地点头,眼中有泪。伸出手来抱住若水的腰,把脸贴在她胸前,整个人呆呆的,看起来那么的可怜。
幸若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自小就没了母亲陪在身边,如果连父亲都……她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撑下去。虽然庄奕骋很少能够陪他,但庄奕骋是爱他的,庄寓棋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父子不常见面却感情很深。
虽然说还有爷爷女乃女乃,可那怎能跟爸爸一样呢?她很少听庄寓棋提起爷爷女乃女乃,足见他们在他的心里不是那么的重,至少没有爸爸的分量重!她虽然对庄家不了解,但就凭昨晚的一面,也知道那是一个压抑的家庭。庄寓棋年龄虽小,但人聪明,也许他也看懂了这些,看懂了父亲的无奈与疲惫……
“庄寓棋,不要害怕,爸爸不会抛弃你的。还有好多的人,大家都会陪着你的。”除了这苍白无力的话,她找不出更好的语言来。
庄寓棋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趴在她胸前不动。他在听妈妈的心跳,那有规律的跳动让他心里不那么害怕了。
幸若水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抚模着他的脑袋他的背。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这些沉重的话题或是人生的大道理,他无法理解,也太沉重。
两个人在静静地抱在一起,各自想事情的时候,突然有人出现打断了这一幕。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身的名牌,一头美丽的长发,一张漂亮的脸蛋。高跟鞋踩得啪啪响,脚步匆匆,似乎很急。
“小棋,你没事吧?”女人扑到床边来,一把推开幸若水。“你是谁?”
前面一个问句,声音甜腻温柔;后一个问句,声音凶巴巴的吓人。
庄寓棋突然没了母亲温暖的怀抱,狠狠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你干嘛推我妈妈?你这个坏女人!”
如果说庄寓棋不喜欢袁梦,那他对这个爷爷女乃女乃安排给爸爸的女人,则可以说得上是极度的厌恶。孩子还不懂得看人,但是他们有一颗敏感的心,对于真心和假意看得比大人还清楚。所以他不懂得说这个女人图爸爸什么图庄家的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人不是真心的喜欢自己,纵然她每次见面都笑容如花,声音温柔。
那女人先是愕然了一下,随即转头瞪了幸若水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庄寓棋。“小棋,你不要被骗了,她不是你妈妈。等我跟你爸爸结婚之后,我才是你妈妈。你放心,我会疼你的。”
幸若水对她的眼神,淡淡的迎视。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后台有多大。但是她想,她的上校一定不需要她来巴结,那么又何足畏惧?
“你不是我妈妈!你才不是我妈妈!我不要你做我妈妈!”庄寓棋闭着眼睛大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双手成拳头紧紧地握在身侧。
幸若水不得不出声了。“这位小姐,孩子刚刚受了伤醒来,这伤还没好呢,还需要好好地休养,你认为这个时候跟他谈这些合适吗?”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女人的表情鄙视而凶悍。
幸若水了然,又是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女人。她淡淡一笑,说:“你当然轮不到我来教,我也不屑于教你。但这孩子喊我一声妈妈,我自然要为他着想。我觉得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吵什么都不应该,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的身体好起来,重要的是庄奕骋醒过来!”
那女人还想发作,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她不想落人口实,暂时先不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来计较!反正庄家的大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女人一个深呼吸,平复了脸色,又回复了温柔妈妈的笑容。只是之下之分真意几分演戏,或许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伸手,想去模庄寓棋的头,却被他一歪身子闪开了,随即讪讪地收回来,说:“小棋你好好休息,我等下再过来陪你!”
“我才不要你陪!你不要来了,我讨厌看到你!”庄寓棋是个孩子,他是不知道什么叫留情面的,直接就吼出来。
那女人的脸色变来变去很精彩,走的时候还黑着脸呢。高跟鞋啪啪的,差点要把地板给踩出一个洞来。
幸若水看她的背影消失了,重新坐到床边,揽住庄寓棋。“没事了。咱们好好地休息,不要为不相关的人不高兴,嗯?”
“可是爷爷女乃女乃说他要嫁给爸爸,说她会是我的新妈妈,我不要,我才不要!”庄寓棋千万般委屈在心头,扁着嘴就要哭了。
幸若水长叹一口气。与其活在这样的光环权势之下,倒不如在平凡人家快乐长大。“你爸爸这么久都没有答应,我相信他以后也不会答应的,别担心。”
幸若水再一次认识了庄奕骋。他独身这么多年,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压力,难怪他那样的疲惫。她第一次后悔自己跟他说的那些话,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自己不该妄自下定论的。
这么一想,幸若水又想去加护病房看看了。那个女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袁梦恶言恶语甚至动手。“庄寓棋,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一趟洗手间,等下回来陪你,嗯?”
庄寓棋乖乖地点头,但是拉着她的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妈妈,你一定要回来,你不能偷偷地溜走!”
“我不会的,你要相信我,再也不会了!”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出了病房,直奔加护病房。
果然如幸若水所料,那个女人咄咄逼人的正在跟袁梦说话呢。她心里一把火腾腾地燃烧起来,这个女人果然是只在乎庄家少女乃女乃的身份,而不在乎庄奕骋的死活吗?
“袁梦!”幸若水喊一声。
那个女人就看过来,一看到是她,厌恶地皱起眉头。
“袁梦,你没事吧。”幸若水走到她面前,仔细地看着袁梦有没有挨打。没看到痕迹,只是眼睛红得厉害,琢磨不透是为庄奕骋哭的,还是这个女人欺负哭的。
袁梦摇摇头,眼睛红红的。
幸若水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女人。“你还不是庄奕骋的老婆呢,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如果你真的关心庄奕骋,真心想做他的老婆,你此刻就不该这样子嚷嚷。你站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医院的加护病房,庄奕骋还躺在里面跟死神作战斗。你认为现在一再地标明你庄家少女乃女乃的身份有意义吗?若果里面那个人不幸……对不起,我无法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去诅咒庄奕骋!”
她几乎落下泪来,为庄奕骋觉得悲哀。
那女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子说话?这里就不是你们该站的地方,我可以让人把你们给赶出去!”
幸若水冷冷地笑,同时也笑得悲哀,为庄奕骋而悲哀。“你不妨试试。同时也让庄家的人好好地看看,他们为庄奕骋挑选的女人是怎么样的迫不及嫁入庄家,却不关心庄奕骋的死活。我也很想知道,庄家的人看到这一幕,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庄奕骋的生命重要,还是家族的利益最重要!这后面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不远处,庄奕骋的父母已经到了。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是面部神经失调,还是没心的人!
幸若水拉着袁梦,转头就走。一直到了庄寓棋的病房,看到孩子脸上惊喜的笑容,这才觉得心里好过了一些。
他们在医院陪了庄寓棋一段,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愁了。若水要回Z市,袁梦要工作,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这孩子。况且就算她们有时间,人家的爷爷女乃女乃也不见得同意。
中午时分,庄家的人就拿着饭菜来了。
幸若水和袁梦这才离开了医院,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若水,我现在就算是真的对庄奕骋有什么,我也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样的家庭,我没办法去接受,他们也同样没办法接受我。我有福安呢,以卵击石的事情我真不敢做。所以,就这样吧。”袁梦眯着眼睛看天空,说出了这一番话。
幸若水也没有再劝她。庄家是没有人情味的,她还怎么去劝?就算庄奕骋醒过来,就算他爱着袁梦,他们又怎么去战胜来自家庭的压力?
长长的一个呼吸,幸若水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她脸上的阴霾瞬间消散。“老公。”
“宝贝儿,想我了没有?”鹰长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展现着在人前不同的一面。
幸若水绽开笑容。“想,很想。”旁边就站着袁梦,她却觉得没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她的男人,他平安的在这个世上,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几天没给你打电话了,没有生我的气吧?”
“才没有,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幸若水撅撅嘴,下意识的撒娇表情。
鹰长空在那端低低地笑,笑中有宠爱。“当然不是,我的媳妇儿最好了。中午了,吃饭没有?去外面吃,还是回家?”
幸若水想了想,到底还是把事情告诉他了。“我在T市呢。庄奕骋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加护病房里,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放心吧。他是一匹狼,没那么容易死掉的,你要相信。”别人不知道,鹰长空却是知道,孤狼没那么容易挂的。也许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一番。
幸若水呼出一口气,还是不太高兴。“希望吧。”
他没有安慰,把话题转移了。“别想那么多,乖乖的去吃饭。你不吃饭,宝宝等下就要跟你抗议了。他最近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幸若水无奈地笑笑。“他现在还不会闹我呢。放心吧,他很乖的。那我和袁梦去吃饭了,你也赶紧去吧。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好,先让老公亲一个。”
幸若水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转过头去,对上袁梦带笑的视线。“袁梦,鹰长空说庄奕骋是一匹狼,他会醒过来的,我们也相信他吧。”
袁梦点点头。“走吧,该吃饭了。”
两个人找了地方吃午饭。
袁梦没胃口,吃得很少。
幸若水为了孩子,乖乖的吃得饱饱的。又不停地给袁梦夹菜,好歹让她多吃了一点。
吃过午饭,袁梦就去上班了。她请了一天的假,但是现在看来,她不适合再去医院了,干脆去上班。
幸若水则还是去医院,陪着那个可怜的孩子。她很快就要回Z市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多陪着他吧。
在病房外,碰到了那个跟他公公一样气势逼人的老人。只是她的公公虽然严肃得吓人,在婆婆面前却很温柔,也支持长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眼前这个人,在若水的心里,他就是一个一切只看权势利益看齐的无心之人。
“如果我没看错,这位是鹰家的少夫人吧。”他微微的扯了扯嘴角,露出算是带笑的表情。
幸若水则灿烂一笑,点点头。“庄伯父好,我是幸若水。”
庄奕骋的面容跟他十分的相似,不同的是,庄奕骋身上有人情味,而这个人没有。至少,她感觉不到!
那人点点头。“少夫人有心了。还有,替我谢谢你的那位朋友,谢谢你们这么关心我儿子。”
幸若水心里厌恶他,面上却还是笑着。“不客气。我们一场朋友,如今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是还漠不关心,那也太不近人情了。毕竟,我们看中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可惜寓棋的妈妈不在他身边,否则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也放心一些。”
“少夫人说得是。”他脸上不动声色,似乎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
幸若水一点也不意外,这样注重权势的人都是老狐狸,哪里会被她这么容易逼出真情绪来,那也不是她的目的。“开始听到他出了这样的事故,我非常的难过。可我在加护病房外看着他静静地躺着,我又忍不住想,也许这样对他来说还是个好事。”
这话,成功地让他脸上有了表情。
幸若水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接着说自己的话。“他平常过得太累太累了,与其那么疲惫地撑着,倒不如倒下来歇一歇,也算是福分。哎呀,对不起,不该在伯父面前胡说八道的。”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幸若水再一次对这个人绝望。如果是她的孩子,她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他却还是这样的面无表情。庄奕骋是最年轻的省委书记,却也是最可怜的人!
“伯父,我去看看庄寓棋。”点点头,幸若水进了病房。发现庄寓棋已经睡着了,一只手搭在被子外面。她执起来,小心地放回被子里。
幸若水又在T市待了两天,虽然舍不得庄寓棋,但还是要回家的。
庆幸的是,庄寓棋伤得不厉害,已经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只是庄奕骋还在加护病房里与死神抗争,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幸若水要离开的时候,庄寓棋哭得惊天动地,还是在医院里。护士都要骂人了,后来看到是这个病房的人,只是委婉地表达了意思,没敢骂人。
“庄寓棋,你别哭了。”对于抱着自己不让离开的孩子,幸若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答应过他,不能偷偷溜走的。可是一旦告诉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论理来说,她应该好好地陪着他,正是最艰难的时候。可是她有她的生活,她没办法真的像一个母亲似的每天陪伴着他。她也想带他去Z市生活一段日子,可是人家爷爷女乃女乃肯定是不放人的。况且,他还要陪着庄奕骋呢。
“妈妈,你不要走!我害怕!”庄寓棋小朋友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可他现在大声地承认着自己的害怕。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他害怕爸爸也没有了!如果不是妈妈这几天一直陪着他,他早就吓坏了!现在妈妈也说要离开了,他怎能不害怕!
幸若水的心揪成一团,疼得她喘不过气来。看着慢慢地往这边走来的人,她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除了抱紧这个可怜的孩子,给他一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