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让开一些,只见厚帘微动,再次撩开,一身宝蓝色百花缠枝衣裙,外披白色披肩,腰间缠绕着白色红宝石绸缎的女子缓缓走进。
她乌黑柔亮的长长秀发,盘于后脑,随意插上了几只簪子。手上带着金黄镯子,耳旁垂着翡翠耳环,脖上挂着明亮耀眼的珍珠项链。
此女子纵然不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可曼妙优雅间竟是妩媚动人,眉目娇怯,带着些少女的羞涩,楚楚动人,让谁见了都不禁心生怜惜。
大老爷亲自拦腰携扶女子走进,女子上前几步,朝众人福了个身,声色委婉动人:“芸莲见过太夫人,见过各位太太、小姐。”一袭话完,还抬起臻首,表情大方高雅,让人很难想象以此人的修养动作,会是下府知府敬送给上司的所谓“礼物”。
五娘更是打从这个女子一进门,一双眼睛便未移开她半分。她重生袁府八年,并未见过太多外人,可眼前这人,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两人曾今见过。
而听她的声音温婉清脆,更让她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也听过。
奇怪,莫非她真见过这女人?
大太太脸色青黑,是她,果然是她,就是这个女人。
别的姨娘小姐,则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打量这位以后或许会成为千叶园一员的新人,模样不算上乘,家室更别提了,充其量不过是个被人进献的歌姬,起不了什么作用。
“等再过两月,国丧过后,儿子想纳芸莲入府,不知母亲意下如何?”大老爷语不惊人死不休。pgoo。
三姨娘、六姨娘皆是眼眸一睁,大吃一惊,她们以为这个什么芸莲,不过就是大老爷的众多歌姬陪房中的一个,怎么也进了门,抬不了姨娘吧。可没想到,人才刚带进府里几日,竟就筹备升她身份了。
太夫人沉吟半晌,微微颔首:“嗯,国丧半年,刚好五月底也就满了,届时,五房的丧期也过了,只是既然两月后再迎娶,如今就将她安置在你府外的别院吧。”
大老爷偷偷横了大太太一眼,酸言酸语的道:“不如就将她安置在儿子的筭轩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偶尔一日借住在筭轩也就算了,居然要就此安置?这女人到底是什么狐媚妖子转世?竟然将大老爷迷惑至此?
太夫人眉心一蹙:“毕竟是女人,在外院儿,也怕不好吧。”
大老爷却冷哼一声:“母亲有所不知,之前就是有人知道芸莲与儿子来往,竟有恶毒人士,派人放火烧了芸莲的住所,害得她差点葬身火海,幸亏她福大命大,逃了出来,要不然,儿子必定终生后悔,因此,不得不将她就近安置,就怕有人贼心不死,陷害一次不够,还陆续有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时不时就撇向大太太,在场众人看在眼里,也就了然于胸了。
三姨娘眸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就问:“敢问芸莲妹妹,可是姓容?”
容氏谦和回笑:“正是。”
这下大家更是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位占据了大老爷如此多特例的女子,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七姨娘啊,
三姨娘连忙站起身来,走了上去:“我说妹妹看着清丽月兑俗,不落俗套呢,原来当真是老爷常在我耳朵边上提起的容妹妹呢,虽说听得多,但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妹妹,我这儿也没准备什么东西,等妹妹进门入府的时候,姐姐必定准备一份大礼恭贺妹妹。”
这话听得大太太一阵闷然,她眼眸一瞪,故意垂下头,不让人家看到她眸中的凶狠。
容氏笑容甜得能掐出蜜来:“袁郎也常向我提起府中有位善解人意、机敏过人的三姨娘,想必就是姐姐了。”
三姨娘呵呵一下:“哟,看看这容妹妹,小嘴儿还甜,哄得我是一愣一愣的,难为老爷这么喜欢她,搁我这儿,我也喜欢。”说话间,已经握住了容氏的手,大有一种惺惺相惜,相逢恨晚的感觉。
六姨娘也附和的随口一说:“容妹妹当真年轻美貌,怪不得老爷对妹妹魂牵梦遗呢。”
大老爷见大家面上还算其乐融融,就挑衅般的看向大太太,只见大太太笑意勉强,眸色隐忍,看得出心情很是不好。他又看向五娘,想看看这次五娘还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可他一眼望过去,却见五娘正旁若无事的与二娘随口说着什么,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好似对容氏的进门一点不惊讶似的。
他眸光一凝,哼,看来冯月秀是事先已经告诉她了吧。
太夫人微微一笑,也乐见这融洽和睦的一面,就随意的道:“既然肃儿不放心容氏,三房又与容氏一见如故,不如这两个月内,就将容氏安置在紫苇滩,毕竟筭轩多用于你处理公务,的确不好放置女儿家。”
这样的安排也不无不妥,最重要的是,要防大太太,最好的地方的确就是三姨娘处。
三姨娘听了,当即笑着应允:“我紫苇滩就是地方还够些,容妹妹来了,也多个与我作伴的。咱们一出赏赏春花,听听小曲,倒是惬意。”如今容氏得宠,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日子大老爷定会日日去找容氏,若容氏在紫苇滩,三姨娘多少也能战点余光不是,免得像大太太这样,独守空闺。
太夫人点了点头:“既然三房也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她又看向大老爷,柔声道:“过几日就是六娘、七娘的诞辰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多少也该给她们备些礼物,今夜我让唐妈妈亲自去小厨房安排些菜肴,你与六房伴着两个女儿,也好好在小禅院儿里过一夜。”
七姨娘进门,也是要过太夫人的口,太夫人既然遂了大老爷一个大意,那作为回报,又是六娘、七娘诞辰之前,他去去小禅院儿也是应该的。
大老爷便点了点头,答应道:“菜肴就不劳母亲操心了,六房做的一手好菜,我也甚久没吃上她亲手烹调的美食了。”
六姨娘面上一喜,连忙福身羞道:“那婢妾今夜亲自下厨做些老爷平日爱吃的菜。”
大老爷看微微一笑,点点头。
六娘也乐呵呵的跑到大老爷腿边,仰起头乖巧的说:“父亲还可看看女儿的绣品,前几日女儿手闲,为父亲绣了个平安符,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父亲,今夜算是找到时候了。”
大老爷又笑着模模六娘的脑袋,一脸慈祥。
二娘悄悄扯了扯五娘的衣袖,五娘转脸,二娘便朝她使个眼色,示意她看大太太。
五娘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大太太眸光冷寒,不管是看三姨娘、容氏,还是看六姨娘、大老爷,都充满了寒意。
二娘站起身来,没人为大太太铺路,那就只能她这个做女儿的铺路了。“母亲今日是来与太女乃女乃借佛经的,说来也奇怪,母亲房里的佛经那么多,还需要找太女乃女乃借阅吗?”
大太太看了二娘一眼,不解她口中其意,就看向五娘,见五娘正满面笑意,她眯起眼睛思索起来,仅是一会儿,已恍然大悟,当即看着太夫人说道:“我今日是来找母亲借法华经的,虽说法华经我那儿也有,可素知母亲这儿的每本经书都是经崇化寺的高僧开过光的,因此想着,抄录起来,恐怕也较为灵验些,哎,斋戒抄文,本就图个心安理得,自然是越求灵验越好了。”
不等太夫人说话,二娘又问:“母亲这几日,好似越发的求神问卜了。以往可没见您这么崇尚佛教。”
大太太就顺藤而上:“不求又能怎么办?今年开年没多久,就接连不祥,又逢国丧期间,我也是为整个袁府上下,求个吉祥如意罢了。”
五娘就笑着附和:“母亲慈祥。”
大老爷却冷冷一笑,根本不理她们的双簧,径直对太夫人说:“时辰也不早了,儿子还要会衙门。就先告退了。”
太夫人微微颔首:“去吧,公事要紧。”
大老爷本想叫着容氏一同一离开,可容氏却摇摇头,拉住三姨娘的手不放:“你去吧,我想去紫苇滩看看,紫苇滩名字唯美多情,我很好奇这样的地方,究竟是何等景致。”她神色贤良又不失女儿家风情,惹得大老爷一阵动容。
“那晚些我让孙斌安排人,将你的东西送到紫苇滩去。”
容氏点点头“嗯”了一声,大老爷才肯离开。
待大老爷走了,三姨娘说要带容氏去紫苇滩观赏观赏,也带着全程没说过一句话的四娘走了,这几日三姨娘越发恢复嚣张气焰,可四娘却还是闷闷的,平日也不多话,只是淡淡的。
见三姨娘走了,六姨娘也说要回去想想晚上做什么佳肴好,也带着六娘、七娘走了。
太夫人见大家都走了,便让唐妈妈去取了法华经,交给了大太太,这下大太太也没了留下的借口,也起身走了。
因为二娘与六娘不是与大太太一同来的,因此也没同她一起走。
待最后整个堂屋只剩下二娘与五娘二人后,才听太夫人笑问道:“人都走了,你们俩还有什么要说的?”
五娘欢快的笑了起来:“太女乃女乃是以为我与二姐也是像别人一样,收到了那容氏的小道消息,想来看看热闹的?其实当真是冤枉啊,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二娘也说:“我与五妹的确是看今日天色不错,一同相约来给太女乃女乃请安的,顺便……也想陪太女乃女乃一同念佛。”
太夫人微微挑眉:“念佛?你们俩倒是突然的雅兴?”
五娘噙笑一下:“二姐快要嫁到金隽了,回想起来,好似还没陪太女乃女乃念过经,总说有些遗憾,愧为人孙,我想着,虽说我进正院儿没多久,与太女乃女乃重见也没多久,可倒是也想尽一份孝心,就是不知太女乃女乃给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了。”得来妈妈。
唐妈妈在旁倒是眉心一蹙,一直知道五娘伶牙俐齿,不管什么话,都能东歪西歪的曲成歪理,这会儿一见,果然是时时刻刻都不月兑这项本事呢。
太夫人似在斟酌,就听二娘又说:“孙女只想为太女乃女乃尽一份心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她微微点头,便站起身来:“随我来吧。”
两人紧跟其后,绕着回廊走了几圈,就到了小佛堂,佛堂里檀香袅袅,佛香摄人。香案前面,只见一个七八岁模样,粉雕玉琢,梳着双头小包髻的小女孩正在整理着香灰。
她似感觉到有人进来了,也不看来人,回头笑逐颜开,张嘴就唤:“太女乃……”
“念汝,先下去。”唐妈妈连忙一岔。
被这一喝,念汝这才看到一行进来的竟不止太夫人,她忙垂下眼睑,太夫人跟她说过,除了在她面前可以叫她“太女乃女乃”,在别人面前,都只准叫“太夫人”。
这会儿只见后头两人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念汝心底一慌,连忙应了声“是”,就匆匆跑出佛堂了。
太夫人好似没管她,只对二娘、五娘说:“跪下静念《心经》,若是不会,便让唐妈妈拿经书给你们照着念。”吩咐完,自己便跪在白玉观音神像面前,双目紧阖,嘴上念念有词,已不再管凡尘俗世的任何事了。
五娘与二娘对视一眼,二娘就看向唐妈妈:“劳烦妈妈。”
唐妈妈一笑,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两本《心经》,一本递到二娘手上,一本正准备递给五娘,就听五娘说:“劳烦妈妈了,我会。”
唐妈妈眼眸一眯,二娘也偏头朝她一看,就连背对她三人的太夫人也不禁停下了口中的词句,却仅是顿了一下,又继续。
唐妈妈好奇的问:“五娘会念《心经》?”
五娘黯然垂眸:“自从五姨娘身体日渐衰退后,时时口中所念的,便是心经了,因此耳濡目染,我也就背得了。”
唐妈妈叹了口气,想到五姨娘一生悲苦,不禁也有些神伤:“也是五娘一番造化,那就开始吧。”
五娘点点头,随着二娘分别跪于太夫人两侧,跟着一起诵念《心经》……
佛堂玄关外,念汝悄悄掀开帘子,探入个脑袋,好奇的看着五娘的背影,刚才她们在里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这个五娘,她有时在晨昏定省上会看到,每次见她,都见她眉目淡然,神色清雅,好似任凭天塌地陷,她也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似的,因此,她对她的好奇,也就更多了些。
ps:还差两千,恶劣的死小孩烦了我一下午,非要玩电脑,一直跟我抢,我真想掐死她,重点是我一直纠正,请叫我“姐姐”,她却一直置若罔闻,非要叫阿姨。气死我了。而且已经吃了晚饭,她还不走,她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我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