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一见钟情遇岫烟
且说邢岫烟,因被北静王委婉的拒绝了心意,心中正是又难过痛苦,又羞愧难当,几日以来都不喜出房门,闷在屋里愁眉不展,都快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病西施。
这一日,她因想着出屋去透透气,便缓步走到藕香榭,大雪已经融化了,天空是淡淡的暖阳,倒也叫人心胸开阔了些。
她便伏在栏栅上,眼中满是哀伤,静静的看着湖,湖水清沏透亮,微小的涟漪在中间荡开来,岫烟黯然的看着湖面,想着心事。
且说大观园门口处,薛蝌缓步走了进来,看门的婆子因觉得他面生,便上来拦住,问道:“公子是哪位?这园子是我们府里的小姐公子们住的地方,不可随意进出。”
薛蝌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婆子的询问,遂解释道:“我是荣国府那边薛姨妈的侄子薛蝌,今因有事要进去园子里找薛宝钗姑娘,已经面见贾老太君,得到允许的。”
婆子一听是薛府上的人,又面呈过老太太,得到允许的,便忙赔了不是,放了他进去。
薛蝌因从未进过大观园,便对蘅芜院的位置也不甚清楚,遂顺便问了问婆子,蘅芜院可怎么走?
婆子遂指与他,叫他从那里进去,过了林姑娘的潇湘馆的院子,再一直过去,沿石子甬道向西北走去。过了沁芳闸桥,一径里穿阁过巷,登山过桥,就到了宝姑娘的蘅芜院了。
这婆子虽然说得清楚,但这样弯弯拐拐,仍然让薛蝌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也不好再仔细问,便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谢过婆子,便走进大观园内。
往里走着,穿过一条幽径,便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支竽翠竹遮映,抬头一望,正是潇湘馆,闻得说是林姑娘的,却并未见有人,想着可能因天冷,都在里间烤火取暖。
薛蝌便绕过潇湘馆,往前走去,也忘了那婆子说的方向,遂凭着感觉走去。
走着,便见前方有一个弯,也辨不清是何方向,便走了过去,只见一个瘦长的小湖,其实也就是一个较大的池塘,不过水却是活源,湖水清澈透亮,湖沿上一带,竹栏相接,直通着那边去,薛蝌便一路沿着那竹栏走过去,这景色倒也精致,虽然天气寒冷,但太阳却也暖和,让人神清气爽。
薛蝌虽然知道,自己可能迷了路,但却并不着急,干脆缓下心来享享景,脸含笑意,深吸了口气。
再往前行,便远远见着一个亭台,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个穿着淡绿儿袄子的影子,正伏在栅栏上,静静的看着湖面,隐隐透出点凄美与伤神,那透出来的气质,竟让薛蝌有些失神。
薛蝌目不转睛的看着亭中那一抹影子,缓步前行。
越来越近,却原来是个姑娘,身上披着淡绿色御寒的貂皮袄子,里边穿着素雅绣着兰花的裙子,优柔愁叹的看着湖面发呆。
薛蝌心中便是一跳,徐徐走了过去,许是走路的声音惊到了亭中的女子,正是那岫烟。
岫烟本来就生得美,这一次被北静王伤着了心,便有些凄婉的样子,美中带娇,又有些忧愁,她听到脚步声,便轻轻回过头来,剪水双眸在冬天暖阳的照应下,波光涟涟,只见她目光犹豫的看着薛蝌,那眼神柔中有忧,忧中又有愁,愁里还带着雾,我见犹怜。
薛蝌一接触到那眼光,便是一痴,心里就被一滴水击穿了,怦怦直跳。
岫烟见薛蝌一直盯着她看,便问道:“公子,请问你找谁?”
那声音婉约动听,薛蝌初时就着了迷,然而到底是个见过世面的男子,便马上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在下薛蝌,不好意思,打扰了姑娘的雅兴。”
岫烟便无意识的笑了一笑,道:“无妨,反正这儿也不是我的家,薛公子不必挂怀。”
岫烟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是带着浓浓的伤感的,当北静王拒绝她的时候,她也深深的自省,是否自己对未来的要求过高,太过贪婪,明明身份低微,却还想着要成为凤凰,然而翅膀又没长硬,始终是飞不起来。
岫烟的这一番凄苦,却让薛蝌生出同样的感怀来,薛府也不是他真正的家,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很叫人难受,又不得不受着。
因又对岫烟生出些爱怜来,便道:“姑娘,且莫这样想,将来终究有一条路,是会让姑娘走向真正的家的。”
岫烟眼中便有些湿润,似是碰到了一个些微有些理解她的人了,便道:“当真会有那么一天么?”
薛蝌道:“会有的,不过,首先要请姑娘忘了心中难过的事,才能有光明的前路。”
岫烟一怔,问道:“公子,怎么知道我心中有难过的事?”
“姑娘的背影告诉我了,其实世事难料,各人际遇也不同,也许失了此,说不定能得彼,命苦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要看姑娘如何调理自己的心。”
岫烟怔怔的听着他的话,双眸从薛蝌的脸上移到远处,思索着。
许久,似是稍微有点释怀了,遂回过头来,对薛蝌微微一笑,道:“多谢薛公子,我想我慢慢能懂了。对了,薛公子,你来此处是?”
“哦,我本来是进来找宝钗姐姐的,因我前些时候在金陵城中买了一处宅子,现在已经装饰好了,年后便想搬到新宅子里去住,打算邀请薛姨妈过去坐坐,薛姨妈要我进来找宝钗姐姐,看看她的意思。没诚想竟迷了路,走到这里来了。”
原来,那薛蝌自从那一次在薛府里,被薛蟠一番羞辱,便暗下了决心,自己要闯出一番出息来,便辞了薛府,先在薛家原有的铺子里接了些活儿,后来便月兑了薛家的铺子,独自自己揽事儿做,半年多时间里,便已成了金陵城中大小闻名的商贩,替多家大铺子供货,人品信誉都叫众人信得过,便渐渐有很多人主动找上门来,请其帮忙带货。
薛蝌便雇了四个伙计,一起走南闯北的去寻找正宗的货源,因他供的货质量价格都是上乘,渐渐的,在金陵城中便闯出了好名声,买家是越来越多,他便干脆开了个铺子,专门替金陵城中的大铺子供货,慢慢的也闯出了一些名声了。
手头有了些钱,便在金陵城中买了一处中上等的宅子,已请人里边外面都装饰一新,也不比京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差了,打算过完年后便搬进去居住。
薛蝌心中虽然不满堂哥薛蟠,然而还是对薛家感恩带德,遂回薛府,想请薛姨妈去住上些日子,也好尽尽孝心。
这里岫烟听说他是来找宝钗的,便转身来,指了指西北方向,道:“薛公子,宝姐姐的院子,你只往边走,穿过一个甬道,一座假山,就到了。”
薛蝌便拱手做了个揖,道:“多谢姑娘,对了,敢问姑娘芳名?”
岫烟倒是没想到这么许多,便道:“小女子邢岫烟,是邢夫人的内侄女。”
薛蝌心中默默记住了岫烟的名字,对岫烟也是有些仰慕之情,自己明白自己对她是一见钟情了,毫无预兆的喜欢上了她。
便含笑说道:“是这样的,过些时候在下要乔迁,邢姑娘可否赏脸,也去在下的寒舍里瞧瞧?”
“多谢薛公子之邀,只是我一个女孩子家,怕是不太方便。”
薛蝌也想到了这一点,略一思索,便笑道:“只要邢姑娘愿意,这个不是问题,过完年后,我向贾府发出贴子,请贾老太君及诸位太太小姐们去府上看看,这样,姑娘便可无所顾虑了。”
岫烟心中暗暗点头,道这薛蝌想得确实周到,便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说:“且到时再说罢。”
薛蝌心里一喜,听这话儿,似是同意了,心中便开始筹划这请柬的事。
因又想起还要去找宝钗,便含笑道:“邢姑娘,我且去找宝钗姐姐了,年后,请姑娘一定光临寒舍。”
岫烟笑了笑,此时也不好表态,便道:“薛公子,且快去吧。”
“姑娘也且快些回去吧,虽然有阳光,但终究是寒冬,莫要着凉了才好。”
岫烟想了一下,遂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略有忧愁的道:“嗯,也出来了一会子,是该回屋了。”说着便对薛蝌礼貌的一笑,便自走了。
薛蝌看着岫烟婀娜的背影,眼中笑意渐浓,只痴痴的看着岫烟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方才抬脚走向蘅芜院去。
且说大年三十除夕夜,贾母叫了荣国府宁国府所有的人,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宴席足摆了十几桌,从东院排到西院,还有正堂屋里,到底都是,每一桌里足了二十多道菜,且都是些昂贵珍稀的菜式,只怕是宫中也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所有的菜都只了一点点,便又吃不下了,贾母因看倒掉可惜,便全部赏给府里的仆役婆子们,拿回家去给父母妻儿吃,说是一年到头在府里侍候主子,也没有好东西送,这些东西也稀罕的,拿回去好好尝尝,各仆役婆子千恩百谢,欢欢喜喜的领了回去。
黛玉原先叹息太过铺张,见这些菜都没有浪费,便也暗中松了口气,这倒也好,至少没有当成垃圾倒掉。
吃完年夜饭,又热热闹闹了放了足有一个时辰的烟花,直看得黛玉心中暗道,这般奢侈,竟也只有贾府里能做得出来吧。
光这一个时辰烟花的银钱,便大约足够平常老百姓家半辈子的花使了,且听过盛极必衰的道理,这般奢侈,可知还有几个这样的年头。
却说热热闹闹的过完年,很快又要到元宵佳节了,众人都在贾母房中商议,今年的元宵节怎么过。
一时,便有林瑞奔进来,报告道:“老太太,外头薛蝌薛二爷拜见。”
贾母闻言,便问身侧的凤姐儿,“薛蝌?可是薛姨妈的内侄子?”
凤姐点头道:“正是,现在薛大爷在外流浪,也不管家中的事,薛姨妈正自烦恼,倒是她这个内侄子是个正经人,听说去年自己揽活儿做,如今已赚了好些钱了。”
贾母赞许的点了点头,遂对林瑞道:“且快请他进来。”
林瑞领命去了,一时领着薛蝌进来。
薛蝌进得屋来,见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珍大女乃女乃,还有薛姨妈都在屋里,便大大方方的逐一见过礼。
众人一瞧这薛蝌,虽说不上俊俏非凡,但也是剑眉星目,身形俊朗,是个上等人儿,又见其举止得体,大方不俗,便各自心中暗赞,薛姨妈这一个侄子竟比她的嫡亲儿子强上十倍不止。
只见薛蝌从怀中取出一个请柬,递给贾母,嘴里道:“老太君,因我在金陵城中买了一处宅第,于明日过迁,过来请老太君及各位夫人小姐过去坐坐,明日又是元宵佳节,也正好看看灯会,回头在寒舍里吃一顿素饭,也算是给薛蝌脸上一个光照,再一个,想请我婶娘过去小住几日,尽点小孝。”
贾母一听,心中便欢喜,她素来喜欢孝敬的人,便含笑点点头道:“薛二爷,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将来薛姨妈还得倚仗你多一些。”
顿了一顿,便转头看向各人,道:“你们且说如何?明日可有空去薛二爷家中看看去?”
凤姐儿想了想,对贾母道:“老祖宗,这是个好事,我们原该要去的,但是这新年才过,婆子丫头们也才回来,咱们府里头还有许多客人要来,还有帐目礼单等要算,怕是不能得空啊。”
贾母一想,凤姐说得也是,因道:“王太太,邢太太,你们呢?”
王夫人便道:“琏二女乃女乃说得也是,府里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看要不这样,叫宝玉替咱们去吧,不能驳了薛二爷的一番好意。”
邢夫人也点了点头,道:“二太太说得是,叫他们小孩子们出去玩玩也罢,顺便叫他们看看灯会,我们屋里四姑娘早嚷着想看灯会了呢,索性叫她带着岫烟,一起出去看看。”
薛蝌一听带上岫烟,心头就是一喜,脸上却不做声色。
贾母便觉得也是,便笑道:“你们说的也是,要不这样吧,你们有空的呢,去去也成,不空的话,便在府里自忙着,另外,叫宝玉他们几个年轻人都去外头见识见识,叫她们女孩子们都注意安全。”
贾母顿了一顿,因想起上回黛玉湘云出府的事,觉得那个主意好,便又道:“女孩子们都化了男装出去,虽然这个法子有点不入眼,但却可以保女孩子们安全,可以防止歹人使坏。”
众人一听,都笑了,点头称是。
贾母又回头含头问薛二爷,“薛二爷,可满意?”
薛蝌连连点头,笑道:“老太君能给这光,薛蝌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能不满意。”
贾母哈哈一笑,又道:“刚才你说想请你婶娘出去住几日,她现在这里,你且当面问她。”
薛蝌闻言,便笑看着薛姨妈。
薛姨妈便笑道:“我这里是没问题的,难得你有这份孝心,竟比你那不成气的哥哥叫我欢喜多了,明儿我就收拾一下,带两个丫环,去你府上住几日,好叫你放心揽活儿干去,将来你还得多帮帮你大哥。”
薛蝌点头称是,道:“只要大哥不嫌弃,这却是没什么难的。”
众人听了,都含笑点头,心中又称赞他几分。
薛蝌便要告退,道:“薛蝌且回去打点一切,明儿一早,我来府前接大家。”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你且去吧,记着,不要替她们花费太多,你虽然现在手里头有了些钱,但你揽活养人还要周转,都要使钱,且能省的就省,你的这个心意,我们大家都领了。”
薛蝌千恩万谢的道了谢,行了礼,方去了。
且说薛蝌走后,贾母便叫鸳鸯及几个丫头到园子里去,把宝玉,黛玉,湘云,宝钗,惜春,岫烟,宝琴等人都叫了来。
一时,人都来齐了,湘云一来,便往贾母身上赖去,道:“老祖宗,你叫我们来,可有什么好事儿?”
贾母见她那个猴样儿,便哈哈大笑,故意薄怒道:“瞧你这个云丫头,跟只耍赖的小猴子一般,且哪儿有点女孩儿样。”
众人见了,都抿嘴笑了。
湘云又撒娇道:“老祖宗,我就是这个样儿的,谁叫我是老祖宗的孙女儿呢。”
贾母又欢喜又好笑,遂道:“你这只猴儿,就你有理。”顿了一顿,便又接着道:“今儿叫你们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们。”
众人一听,便都伸长了脖子,问:“是什么好事儿?”
贾母笑道:“刚才薛蝌薛二爷送了请柬来,请你们去他家玩,还可以赏灯会,你们且去不去?”
众人一听,可以出府玩去,心中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尤其是黛玉与湘云,一听可以出府去,直喜得双颊飞红,都奔过去缠着贾母,咯咯大笑。
这边邢岫烟一听,心中便暗道,这薛蝌还真是来请了,又见他想出这样妙的法子,便暗中赞叹,又想自己也正心中烦闷,还不如出去走走,正好长这么大了,还没去集市上玩过,还可以逛逛自小就耳闻的灯会。
宝玉也自欢喜,想着可以和黛玉一起出去游玩,而且是没有北静王等人在旁的情况下,更能与黛玉多接触一点,找机会和黛玉说说话,说不定慢慢的黛玉的心思会有些改变呢,这样想着,便也笑了。
宝钗却是淡淡的看了黛玉一眼,然后转过头去,脸含笑意,不言不语。
一时贾母又嘱咐了一遍,注意安全等事,又着重说明,女孩子们一律着男装出府,以保安全。
一听这话,黛玉和湘云就更喜了,这扮男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且说第二日清早,黛玉与湘云便早早起得床来,这一回比上两次更加欢喜,因此次是老太君钦点出府替她们去串门子的,又能光明正大的出府去,又不必怕有人盯着,此等喜事,可遇不可求。
二人欢声笑语的叫唤隔屋的紫鹃雪雁,惊得二人急急忙忙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黛玉遂将事情说明,说晚上方回来,定会给二人带糖葫芦回来吃。
听得紫鹃雪雁二人羡慕得不行,央告黛玉与湘云,带她们一块儿去。
黛玉安抚道:“老太君说了,带上你们人就太多了,怕薛二爷招呼不过来呢,你们且放心,很快就回来了。”
紫鹃雪雁翘起小嘴,自是不依,可又没办法,便又央道:“那姑娘一定给咱们带糖葫芦回来吃,还要买几个灯回来挂着,喜气又好看。”
黛玉连连点头,应允。
于是紫鹃拿来了上回从宝玉那里偷来的衣服来,替二人换上了,又替二人束起头发,用玉白帛带扎起在头顶,垂下两条白色的帛带在身后,飘飘若仙,是两个绝色非凡的美男子,若是世间真有这样的美男子,皇帝也该自杀去了。
二人在铜镜中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黛玉又想起这古代有身份有地位的男子出门时,都要在腰间别一块玉佩,想着自己这一回出去,是代表贾府的,不能叫人看扁了去,必须要在古代拉风一番,便又拉住湘云,耳语一番,直听湘云咯咯大笑。
黛玉便到柜子里去,从北静王送的羽扇上,取下来那一块蝴蝶玉佩来,系在腰间,那边,只见湘云也拿出那淮南王送的凤雕玉佩来,系在腰间,二人系好一对望,哈哈大笑。
直看得紫鹃雪雁笑着直摇头,暗叹二位小姐鬼心眼诸多。
二人不管不顾,笑罢,便长袍一提,往后一甩,潇潇洒洒的走出门去。
出得贾府大门,见已经有几辆气派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等着了。
不一时,惜春与岫烟也来了,也是男装打扮,俊俏非凡。
岫烟见黛玉,见其气质柔中有刚,刚中带柔,飘逸出尘,俊美举世无双,又想着北静王也许是因为她而拒绝了自己,心中黯然,表情便有些不自在。
又见门口停着四五辆豪华气派的马车,心中便略略松了松,心道这薛蝌果然真心诚意请她去府里玩的,因她知道,今日这一切,皆因那日在藕香榭薛蝌单许了她的,为了那约定,才做今日这些事,足见他心里的诚心,心中便又略略有了点欢喜,便将那因北静王与黛玉带来的不快缓缓放在一边去了。
接着宝钗与宝琴也都着了男装出来了,宝钗因稍有些体态丰膄,着上男装便略微有些臃态,便不如其他人飘逸好看,宝钗也深知自己的体态,便一个人在一处,不与众人在一起。
偏偏湘云是思想单纯,心直口快的人,看了看众人,道:“想不到大家扮了男装,比咱们女装时更好看,宝姐姐也好看,就是稍微胖了点儿,若是瘦点儿,就也成了天下无双的美男子。”
宝钗一听“就也成了”便心中有些气闷,也就是说众人都是天下无双,单自己差点儿了,心中自然不舒服。
正欲回驳,便见宝玉从门外走出来,又带了四个骠形大汉,想是贾母特特派来保护众人的。
宝玉一见六个女孩儿都着了男装,又都俊俏非凡,不由得大笑道:“想不到我们家又生出这么多这么好看的男儿来,真是可喜可贺,哈哈哈。”
顿了一顿,宝玉又笑道:“你们这样打扮,若是不细瞧,还真是看不出是女儿家来。”说着,目光又在黛玉脸上久久停留。
黛玉只当未见,神清气爽的看着别处。
见人到齐了,便有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走向前来,笑道:“几位公子都到齐了,且快上车吧,我们主子在家里急盼着呢。”
众人互视一笑,便都上了马车,黛玉自与湘云一辆,岫烟与惜春一辆,宝钗宝琴一辆,宝玉一辆,那四名骠形大汉便在后头骑着马跟着。
一路快马加鞭,驶到金陵城中,又进了一条热闹的巷子,在一座府第前停了下来。
众人下得马车来,在门前站着,抬头一看,只见大门上赤金大字的牌匾,书“薛府”二字,走进院去,只是院中两排小树,又并一块草地,左边两间厢房,院中向前是一间大堂,右边又两间厢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是中上有余,这房子又是古色古香,书香味十足,想是原来哪一个书香家第的房子,转手卖给了薛蝌。
众人都赞这是一座上好的院子,虽然薛蝌不是书香出身,但气质倒也有些温文,难怪会喜欢这房子。正说着薛蝌便含笑迎出来了,一见众人,便拱手笑道:“各位贵客降临,寒舍篷壁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眼光就停在岫烟脸上,直瞧得岫烟形情不自然,双颊都红韵起来。
众人便都随薛蝌进了大堂,薛蝌因不见薛姨妈,便问宝钗:“婶娘今日怎么没来?”
宝钗笑着回道:“母亲说过几日再来,今日来怕扰了我们玩耍。”
薛蝌一听,便也理解。便忙亲自沏了茶来,给众人倒上。
吃了会子茶,宝钗便提议众人到街上玩耍去。
湘云与黛玉便也有此意,宝玉因道:“好啊,今天是元宵佳节,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灯笼,我们快瞧瞧去,也买几个回去给老祖宗。”
众人都同意,薛蝌也想和岫烟多说说话,便招呼了家中两个仆人,便跟在岫烟身侧,和众人走出府。
拐过一条巷子,便是正大街,只是市集上是热闹非凡,天朝的元宵佳节,在金陵城中尽显现出来。
市集两边最多的是各式美丽的灯笼,有小摊贩,有大店铺,因了晚上的灯会,仿佛是所有人都出来买灯笼一般,街上人头耸动,欢声笑语。
商贩们又见从巷子里走出七八个俊俏非凡的后生男子,一时近旁的人都傻了眼,何曾一时之间见过这么多好像是天上降来的神仙似的男子们。
走在正街的所有人都不自不觉让出一条道来,各自心中暗暗惊奇,也想着这金陵城中何时多了这么多神仙样的绝美男子来。
直看得男子们心中嫉妒,女子们个个跃跃欲试,又有谁曾想到其中有六个却是女孩子扮的。
见了那些人惊叹的样子,黛玉与湘云等人忍不住偷笑。
黛玉等人若无其事的在集市上逛着,因大家各有所好,便慢慢散了开去。
黛玉与湘云一组,后边宝玉不缓不慢的跟着,再后边便是宝钗与宝琴,惜春邢岫烟却与薛蝌一路,也到处走走看看。
几路人是越走越远了,黛玉与湘云这边玩得最是热闹,可惜今儿没有了斗蛐蛐的人,要不然,湘云定又要去加油一番。
湘云看见一家灯笼铺,便拉了黛玉的手欲走过去,其时,却在前边发生了乱子,只听前边的人都惊慌的乱叫,纷纷朝两边让开,来不及的便跌倒在地,哀哀嚎叫,又听得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湘云大骂一声,道:“这是哪里来的混蛋,在这么多人的大街上骑着马,也不怕踩着了人?”
黛玉也皱了眉,和湘云的想法是一样的,不知道这骑马的是什么来路,竟这么无礼无数,乱闯人群,瞧刚才前方的哀叫,定然已经是伤了人。
二人正欲往旁边躲去,那两匹马已快速到跟前,只见马背上两名骠形大汉,穿着黑色劲装,脸上却蒙了面,看不清眉目。
只见其中一人快速奔到黛玉跟前,突的伸出一只手,飞快而凶狠的掠起黛玉的一只手臂,黛玉瞬间吃痛,却还来不及惊叫,便被那男的拎小鸡一般,凌空拎上了马背,这一套动作,只一瞬间就完成,竟是让街上所有的人都没回过神来。
黛玉不及思想,张嘴便喊:“放开我……湘云,救我……”
湘云转过头来,还未细看,那男子已将黛玉的嘴里塞入布条,黛玉拼命使力挣扎,力道不小,差点就要挣月兑开去,那男子一着恼,索性一掌打在黛玉的后脑勺上,将黛玉生生打晕过去,然后放在马背上,向前急驶而去,后面那骑着马的男子在后边护着,扬长而去。
湘云总算是回过神来,又慌又怕又急,得眼泪叭哒叭哒掉下来,边往前追去,嘴里边大声呼喊,“林姐姐,林姐姐……宝玉,林姐姐被人掳走了……”
宝玉在后边也清楚看见了刚才的事,心里更是绷得紧紧的,早就一路往前方狠命追去了,嘴里连声道:“什么人?不要命了,敢碰我贾府的人,快放下……”
宝玉与湘云一前一后狠命追去,却见后边那骑匹的蒙脸人猛的停下马,将马头突的掉转了过来,马前蹄失控,对着宝玉就是一踢,将宝玉踢出老远,然后又拉转马头,追着前方那匹马去了,一会儿就完全没有了影子。
宝玉被抛出几丈远,狠狠的摔在地上,背上的骨骼咯咯做响,手上脸上刹时就出了血,直疼得宝玉差点儿背过气去,咧着嘴皱着眉头,还要强自起身来追,嘴里道:“快,快叫人救林妹妹。”
可把湘云给吓坏了,忙过来按住宝玉,哭道:“宝哥哥……”
市集上的人见出了这等大事,纷纷赶紧自散了去,一会儿街上就看不见人影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商贩子。
宝玉直疼得嘴里又流出一些血来,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到底疼晕了过去。
湘云泪流满面,急得朝后边急喊:“薛二爷,宝姐姐,四妹妹,你们且快过来。”
一时后边的几人都听到了,急急忙忙奔过来,见宝玉一下子成了这个模样,都是又惊又愤怒,也来不及细问,薛蝌便忙从旁边的医馆里叫了人来,把宝玉背朝上放在架子上,抬进医馆,找了一间房放了下来。
又到大堂里叫了坐堂的大夫进去,大夫一见躺在架子上的人伤势不轻,便也不问什么,连忙给宝玉切脉,半晌,放开手腕,吁了口气。
宝钗急问:“大夫,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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