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房间里花弄月本是端坐着的品茗的,听到属下回报之后脸色突变,“嘭”的一声,将茶杯茶壶尽数扫荡到地下,轰隆隆脆响一片,一地狼藉,只剩下蓝魅手中握着的那一只杯子,她手一松,杯子从指间滑落,“叮铃”一声,竟是有些颤抖。
自己用美色用身体换来的一次机会,竟然这样白白浪费了。
花弄月咬着唇,愤恨的说,“花曦晚这个小妮子,还真是不好对付,竟提前猜透了咱们的心思,上演了一出空城计。光留了一些死物件,活人愣是一个没有,一把大火烧是烧了,但丝毫没烧灭点我的恨!”花弄月攥拳捶在桌上,侧目看蓝魅那一脸纠结的神情。
从被“睡”了之后,便一直是这一副带死不拉活的样子,先前好好喝茶还正常些,眼下听见自己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副欲死的悲戚样子又浮了上来。
花弄月瞥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说,“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这就没气力了?碾死一只蚂蚁何其简单,要杀死一头野豹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你恨不得抛一个果子能砸死一大片不成?”
蓝魅侧过头,看着花弄月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前也算是个大家闺秀,现如今却像是个**荡妇,谈笑调侃间都是一副风骚样子。
“我只是没想到,这次本想趁胜追击,她却先前有了防备,功亏一篑……”蓝魅闭了闭目,叹了一声气,拳头攥得更紧了些,说,“眼下怎么办?”
花弄月瞥了她一眼,斟酌片刻道,“她总归是要回来的,如今洛城里能落脚的地方,不多啊。”花弄月朝着蓝魅笑了笑,意有所指。
蓝魅先是迟疑片刻,然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烟花舫?”
“你应是比我更清楚才对,毕竟也是待了很久的老地方了。”下人恰好送进新的茶水来,花弄月给蓝魅倒上一杯,说道,“你的来历我完全打探清楚了,莫家主说你可信,我便是信了,但具体如何还要看你的能力。如今的洛城,瑶华楼势力大减,那是一个行坐起居的地方,如今一把火烧光了,她们肯定要另谋出路的,若是随意租借个房子恐怕不妥,保不齐睡梦中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但船却可以很好地防卫和抵御。随行随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纵然是有人做好了突围的情况,还是可以冲出重围,可谓是防守抵御反击的最佳位置。你以为,花曦晚会放过这个好地方?”
蓝魅沉默了会儿,说,“她会不会也同样猜透了咱们的心思,故意又演一出空城计?”
“不会”,花弄月自信满满的摇摇头说,“若是我我也会想,怎么会有人上同样的当两次呢?所以她这次一定会放心大胆的杵在那儿,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设计好计划,一网打尽。”
晨光初现,照亮了熟睡的人。
病床上的墨堇兰手指轻轻动了动,握着他手的紫谜感觉到这种细微的生命迹象,从睡梦中惊醒,急忙握住了墨堇兰想要逃月兑的手。
墨堇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稻草毛坯房,他侧过头,看见自己所在的是一间普通简陋的民宅,看来还没有离开这个村子。
“公子,你是不是醒了?”紫谜还看不见东西,只凭听觉感受。
墨堇兰听声音便知是紫谜那个丫头吵吵闹闹的,于是也不去看她的情状,只抿着唇、闭着眼装作不理睬她。
“公子?你醒了么?你刚刚手在动,是不是醒了?”紫谜连忙抓紧墨堇兰的手,捏的很紧很紧,企图从中得到一些病人苏醒的迹象。
“魔医说你今日会醒,魔医不会骗人的。”紫谜咬了咬牙,大声喊道,“魔医魔医!快来看看公子是不是醒了!”
墨堇兰刚想拦住紫谜,睁开眼却看见紫谜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她用手模着地面和床沿行走,好像是……瞎了……
不由分说,来不及问话来不及解释,闻讯赶来的墨无邪,进门之后二话不说便去诊脉,将他按在床上。
墨堇兰指了指紫谜,又指了指眼睛,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墨无邪,示意询问。
完全无视墨堇兰装模作样的叫他噤声的滑稽样子,墨无邪依旧沉默不语。
花曦晚和傅澜卿也相继走进来,见眼前情状便明白了大概。
“紫谜,你的眼睛还没有好,需要休息,你已经守了三天了,也该回去了。”花曦晚走进门,淡笑着道,“看这情况,墨堇兰或许还要几天才能醒呢。”
紫谜摇摇头,坚决道,“不可能,魔医向我保证了他会今天醒来的。刚刚公子的手指动了,我感觉到了,绝对不是做梦呢。”
花曦晚挑眉,压抑住自己的笑意,说,“你守着他又如何,人家或许根本不惦念你。你为他哭瞎了眼睛,而且是终生不治,也算是还他救你的恩情了。”
听到“终生不治”,墨堇兰的眉头紧锁,变得沉静起来。
紫谜羞赧的笑了笑,平静的说,“楼主,你不用再劝我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尚且不计了,还要眼睛做什么。况且魔医说……”
紫谜本想说:况且魔医说我的眼睛很容易治好。
可,花曦晚打断了她的话。
“唉,天地有情,万物有情,就怕人无情呐。”花曦晚语出,矛头直指墨堇兰。
一向顽皮刁钻的墨堇兰,此刻也变得沉静如玉。
他坐在病床上,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的嘴唇干裂,抿了抿,终究没有把那一句呼唤叫出口,反而是扒拉开墨无邪诊脉的手,也拒绝喝药,闭目思忖了片刻。
傅澜卿最知道墨堇兰此刻的心思。
他自由了十几年,仇视了十几年,没有安全感和信任感也持续了十几年。
对人毫不留情,从来不懂站在别人的位置为别人思考,为别人付出,也讨厌别人黏着、缠着,对于像跟屁虫一样的人,他遇见了不少,几乎是拔刀相向将人赶跑。
但……紫谜这样的还算是头一个。
所谓一物降一物,或许就是这样。
墨堇兰的面目表情很呆滞很木讷,但脑子里徘徊的却乱七八糟,时而欢笑时而悲戚时而忧愁时而烦心,时而又会想到紫谜那痴痴傻傻的样子,那善良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心地,那红着脸大胆表白直抒胸臆说“我倾慕公子”的那个柔弱身影,不知何时就这样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脑海。
原来,你早就进入了我的人生。
墨堇兰笑了笑,睁开眼,见到紫谜蹲坐在地上,还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他不由的反掌,将她的手包住。
“公子!”紫谜快要喜极而泣,墨无邪最先开了口道,“哭就一辈子瞎了。”
墨堇兰听闻墨无邪话中有话,又看看花曦晚和傅澜卿二人相视而笑的狐狸样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刚刚墨无邪的沉默,让墨堇兰以为是在默认紫谜的病情,没想到墨无邪只是用适当的沉默来转移话题,让墨堇兰中计。
“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魔医说很快就会好的,魔医的医术高明,应是不会骗我的。公子你不必担心!”
墨堇兰想说:我不是担心,我是恨得牙痒痒。
但见到紫谜发自内心的笑,自己又觉得先前所有的气愤都烟消云散。
他忽然想起傅澜卿曾说过的一句话:为了心爱的女子,装傻充愣装疯卖傻,都是一种乐趣。
“楼主真的和庄主越来越像了。”墨堇兰没头没脑的吐露一句心声,花曦晚挑眉不知所以,傅澜卿会意的挑唇直笑。
如狐如虎,你我皆是也。
“墨堇兰和紫谜的伤势不同,但痊愈的很快,可以互相照顾,况且有魔医在,暗卫在暗中保护,应是万无一失。赤芯和墨齐歌那里,现在是最主要的,我怕暗魅门和莫家人会卷土重来,咱们最好赶快回合。”花曦晚分析道,“不如,这顿午饭过后,我们就上路。”
青妆应声道,“我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马车还有干粮和水,随时可以走。”
“好。”花曦晚用目光询问,墨堇兰牵住紫谜的手点头道,“我们没问题。”
午饭过后,几人告别了村子里的民众,两辆马车咕噜噜的踏上回程。
而另一边,早已等待在别院中的瑶华楼和墨容山庄众人,收到了飞上天空的信号。
楼主和庄主,要回来了!
阳城莫家,看见那熟悉的信号烟花后,花弄月和蓝魅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置。
“我们可以动身了。”蓝魅信誓旦旦道,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花弄月淡淡一笑,望着天空的晴天高阳,道,“你去告诉暗魅门老大,这次,我要他们亲自动手。”
“好!”蓝魅点头,立即出了门。
是什么让仇恨变得波涛汹涌?又是什么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这样憎恨有关花曦晚的一切,乃至于连亲妹妹最爱的男人,都不放过。
蓝魅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对傅澜卿的爱,化作浓浓波涛,已经无法抑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