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村坐落在黑龙江北岸的草原上,村中大约有三百户人家,都是燕国的自由民,刘健就出生在这里。
几百年来,无数的拓荒者将燕国的土地拓展到了黑龙江北岸的广阔土地上,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用马刀和精湛的骑术赶走了原本在这里游牧渔猎的通古斯人,用勤劳和双手开垦了无数膏腴的黑土地。
因为南面是强大的齐国,这些人无法向更富庶暖和的南方迁徙,只好将目标放眼到辽阔的黑龙江畔。
他们原本就是一些逃犯、流民、以及那些从贵族和地主土地中逃出的佃户。随着高产的美洲棉开始在华夏各地种植,北方的严寒已经挡不住华夏子民对膏腴的黑土地的开垦。
在与原住的通古斯人争斗中养成了神乎其技的马术和彪悍粗野的性格,让他们组成的燕国骑兵成为了与秦国的西域游骑兵并称的华夏最精锐的两支骑兵之一。
燕国的王室默许甚至是支持这些自由民对黑龙江畔的开发,他们免除了自由民的土地赋税,但是却用另一种方法——即血税来代替。
当自由民成年后,将去军队服役八年,退役后回来繁衍小自由民,还要不定期地接受集训,当征召令下达的时候,随时可以拿起武器组成新的团队。
他们不仅在骑兵中服役,按照体格和骑术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团队。炮兵、骠骑兵、枪骑兵、胸甲骑兵、燧发枪连队、掷弹兵团队、甚至被华夏诸邦视为笑话的燕国海军中,都有自由民的身影,他们是燕**队的中坚力量。
几百年前秦国人将领土扩张到了里海附近,而那些优秀的原产自中亚的阿克哈塔克马也随着商人传到了燕国,燕国王室根本看不上本地的矮小蒙古马,于是在燕京建立了育马场,通过选育和杂交,耐性和速度都很不错的阿克哈塔克——蒙古杂交马成了燕国最常见的马匹。
自由民称呼的来源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对于那些南方的农民来说,他们无疑是自由的。他们不需要交任何赋税,只需要自备战马在军队中服役八年,比起那些被迫在贵族地主的田园中辛勤劳作的农民来说,这难道还不是自由吗?多少年来,黑龙江的自由民守卫着漫长的燕国北部边境,与那些掠夺成性的草原民族厮杀不停。
十三年前的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中,刘健的父亲死在了朝鲜苦寒的群山中,一起服役的同村人只带回了他的二十个银币的抚恤金和一个精巧的纯金制作的荆轲奖章——那是燕**队的最高荣誉。
至于尸体却没有了踪迹,他们营冲击一个配备有大炮的齐国人阵地,巨大的铁质弹丸在秋天干燥而结实的土地上翻滚着,直接将他的身体撕得粉碎。
几年后他的母亲也病逝了,同村的长辈照顾着这个苦命的孩子直到他长大成人,他自己开垦了四十亩的土地,养起了四头牛和一匹马,一直照顾着他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赵玉林的父母。
离村子最近的镇子就在江的上游,离这里约有二百多里,每个旬末都会有商人乘着小船来到这里,带来村民需要的火药、盐、零件和各种生活品,而村民或者付给他们银币,或是用毛皮麦子之类的东西交换——一张貂皮可以在镇子里可以换三个银币,但是在村子中只能换一个银币的货物,商人很乐意这样的交易。
虽然星期这个概念随着越来越多的西夷传教士传入了华夏大地,但却几乎没有人使用。随着这几年越国的海军和西班牙的海军在吕宋附近越来越严重的冲突对抗,越国已经宣布:所有一神教在越国为非法宗教。
秦国国王盛赞了越国的声明,精通阿拉伯文和拉丁文的秦国国王亲自给奥斯曼苏丹和梵蒂冈的教廷写了一封信,嘲笑了他们的宗教和愚蠢。秦国人在几百年的怛罗斯之战后就已经下令一神教在秦国禁止传播,甚至秦国士兵的纸壳子弹都是涂抹的猪油而不是用效果更好的牛油。
别的国家虽然没有认定一神教就是非法宗教,但是一些谣言却在王室的纵容和怂恿下开始在各国的百姓中流传:诸如未婚生子、马夫带了绿帽子之类的风言风语更是举世皆知,而一些西夷的圣母哺乳油画流传到中原后居然在黑市中和chun宫图摆在了一起……
至于西夷《圣经》带来的影响倒也不是没有,譬如终南山下和白马寺门口除了佛祖菩萨真君玉帝之外也开始卖一些十字架,老妪们买回去一些供在佛堂。每日间耶稣和观世音、玉皇大地、财神爷等一起享受着檀香缭绕,颇有风味。
过年时流行在门口贴上驱鬼除魔的门神画的秦国,商人们做了些大天使或是钟馗捉撒旦的门神画,比之千年不变的翁仲,大家图个新鲜,倒也让那些商人赚了一笔。
一旬十天,伴着商人来的还有驿站的邮寄员,他们带来的是报纸和书信,当然,女王殿下签发的的征召服役令也是他们带来的。
刚刚擦的报纸就是上旬的报纸,虽然在刘健看来比之后世的黑可为白白亦可黑的报纸还差上那么一点,但是单单把六个奴隶贩子说成道德楷模加上那将一直再报纸中出现无数次的老妈妈,已经颇具指鹿为马洗地无双的雏形了……
“啪~”
赵玉林纵马跟在了刘健的后面,朝着他的身边虚甩了一下鞭子,赶走了在他后背觊觎良久的大牛虻,也打断了刘健对身体原本主人记忆的回忆。
膝盖高的绿草享受着阳光,肆意地生长着,各色的花点缀在草原上,就像产自赵国的昂贵手织羊绒花毯,胯下的战马惬意地伸展着优美的线条,朝着远处的小河奔去。
清澈的小河隐藏在高大的草丛中,叮铃的流水声应和着蜜蜂的嗡嗡声,让刘健的心里涌起一阵恬淡的空虚。
捕鱼并不需要渔网,就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和赵玉林搬起一些石块,在不宽的河面上摆成一个倒八字形,在石块垒成的堤坝中间是一个三尺宽的口子,清澈的河水从这里宣泄出去,而他俩要做的只是把一个宽大的筛网放在中间,等着惊慌失措的游鱼跌落在筛网中。
“下去游一会儿吧,吓一吓那些鱼,咱们也早点回去,晚上蚊子太多了。”说完赵玉林就月兑掉了身上的衣服,捧起一抔水拍在心口上,打了个冷战。
六月份的河还是很凉,刘健看着水中的倒影,心里又感觉到一阵可笑。水中的影子和他在原本那个时空熟悉的自己一模一样,一米八十多的身高,健硕的躯体,刚毅地仿佛花岗岩一般冷峻的面庞,甚至笑起来露出的浅浅酒窝都是一样的可爱。
如果不是身边的一切和脑海中残留的一丝记忆,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赵玉林看着刘健还没有下水,用脚踢起一阵水花,冲他喊道:“下来啊,下来就不冷了。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清澈的河水被赵玉林激起的水花荡出了一阵涟漪,蔚蓝的天空倒影在水中荡漾,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在里面游上一阵。
看着赵玉林又要朝他泼水,急忙月兑了衣衫跳了下去。两个人扑通了一阵,慢慢游向了不远处的沙地上。
细软的沙子被阳光晒的很暖和,刘健半眯着眼睛躺在沙地上,手指在沙子上画着圈子逗弄着一只迷路的蚂蚁。
“明年咱俩就十八岁了,割完麦子就要服役了啊。”
赵玉林看着在玩弄着蚂蚁的刘健,若有所思地说着。
“嗯,既然是自由民,当然要去服役了。就算分配到骑兵部队也不怕,反正战马和马刀咱们都准备好了,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分配到骑兵部队,这些自由民是要自备战马的,其余的诸如马刀长矛都是军队供给,但战马必须自备,而且要经过军中的兽医检验合格——这是个美差,如果说你的战马不合格,那你就哭吧,卖掉自己家的牛和别的马匹去买一匹合格的战马……与其这样还不如给兽医几个银币。
“这倒没事,咱俩的马可是咱们附近村子最快的马,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说到这里,赵玉林伸出手指打了个响哨,他的那匹黑马扑腾腾地越过了小河,来到主人的身边,用湿乎乎的鼻子蹭着赵玉林的皮肤。
马对黑龙江的自由民来说是最亲近的伙伴,看得出赵玉林对于自己的马很是喜欢。
“只是不知道咱俩会被分到哪里?”对于服役的事刘健并不怎么太了解,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想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就要遵循这个时代的法则。此时的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虽然看到的报纸上只有短短的两篇文章,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格局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赵玉林拍了拍马的耳朵,让它自己去吃草,从马背上的袋子从取出烟荷包和烟纸,递给刘健一张,自己卷了一根用火镰点燃,和刘健对了个火,缓缓说道:“应该不是普通连队,咱俩的体型应该会被分到掷弹兵团吧,必经咱俩的体格放到普通连队是浪费啊……也可能是燕京卫戍团,不过我倒是希望能分到近卫掷弹骑兵团,那可是咱们燕国最精锐的部队,我听说在那里服役的军官骑的都是纯种的阿哈尔捷金马,而且那个团建立功勋的机会很多,大概每个人都有一枚银质的青松奖章……
对了,上个月我去北宁镇磨面粉,听那里的商人议论说,齐国国王已经禁止将棉花向咱们出口了,燕京很多用了云瑞纺纱机的工厂都快倒闭了,咱们这太冷又种不了棉花,只有燕京南面的一点地方可以种棉花,大概又要和齐国人开战了吧?上次因为萁子朝鲜爵位继承的事在朝鲜和他们打了一仗,难道这次要因为棉花打仗吗?
不管在哪打,近卫掷弹骑兵团肯定会被派上去的,说不定我也能提升为少尉,到时候骑着阿哈尔捷金马,带着女王殿下亲手颁发的银质青松奖章回到村子……”
刘健饶有兴趣地听完了赵玉林的幻想,笑着说道:“想的不错,应该会被分到那里吧,毕竟你的身高也够了,壮的像头熊。
哎,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服役?”
赵玉林挠挠头,摇头道:“这个我不怎么知道,应该不可以吧,作为自由民怎么可能不服役?怎么?你不想去服役?”
刘健急忙岔开话题,说道:“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好了,太阳快落山了,咱们收拾收拾回去吧,一会蚊子该多了,回去正好赶上晚饭前把鱼卖掉。”
“嗯。”赵玉林答应一声,把手里的烟卷扔掉,腿微微一翘,手掌一撑,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
刚才两个人一阵扑通已经让河里的鱼换不择路地游向了支在下面的筛网,看着那些在筛网中拥挤翻滚的鱼,刘健折了根柳条挑了几尾大的鲶鱼和鲫鱼从腮部穿过去,把筛网一掀,那些从惊骇中获得新生的小鱼摇着尾巴四散逃开。
“嘿,收获还算不错,七条鲶鱼,四条鲫鱼,最大的这条鲶鱼有近两尺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上旬我买的烟叶真不错,不知道明天他们会不会来。”
赵玉林拎着穿满鱼的柳条,左手微微一扶马鞍子,就跳到了马背上,右手又夹起一根烟卷,左手为了防止鱼腥味沾到马背上而朝外扬着,仅靠两腿和腰部来保持平衡,稳稳地就像坐在自己家的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