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段石心慢条斯理地问道:“雷鸿,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雷鸿迎着他的目光,面无惧色,大声说道:“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干这种丧尽天良,绝子绝孙事的,就是段宁!”
从三人之前的举动和对话中,众人都已经觉察到了事情的原委,只是听到他居然敢当着段石心的面说出口来,都是面面相觑。
谁知,段石心只是淡然地问道:“你指认段宁,那只是你一面之词,做不得数,我问你,可有旁人看见他这么干吗?”
雷鸿一愣,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不禁失望之极,他也知道,没有人敢得罪大长老,即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为自己作证的。
大长老满意地望了众人一眼,颇有几分傲然之色,他知道这些族人摄于他的威严和权势,绝对不敢公然跟自己过不去。
吸了口气,将两手背在身后,厉声说道:“如果没有人看见,你就是诬告,对于诬陷他人,而又查无实据的后果,你该知道族规是如何惩罚的吧?你——”
“等一等,我看见了!”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怔,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又黑又壮的少年来,这少年跟雷鸿年纪相仿,但比他略高,四方脸,浓眉大眼,鼻挺唇厚,颇有几分豪气,穿得甚为简朴,白衣黑裤,还系着兽皮坎肩,背负弓箭,腰间挂着箭筒跟水袋,手里还提着几只野味。
雷鸿认出了他来,这少年叫段浪,是族里的卫队长段云齐的儿子,武魂精修,已经到了气宗初阶,不过,他没参加族里的魂元测试,而是在两年前,跟随自己的舅舅外出修炼,半个月前才刚回来。
雷鸿跟他一直没什么交情,即使这几天路上碰见也只是点头示意,段浪也没对他有过什么刁难。
可没想到的是,段浪居然会为他挺身而出,勇敢指认段宁。
只听段浪说道:“我一大早出去打猎的时候,看见段宁扛着一个大口袋,鬼鬼祟祟地往雷鸿住处走去,只是当时我急着上山赶场打猎,没有在意,所以并未跟去查看,但看那口袋形状大小,还有血迹,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装的这条死狗没错!”
段宁喝道:“放屁!”冲过去就想动手,却被段石心一把拉住。
“你给我安分点!”
“爷爷,他——他诬陷我!”
段石心双目一瞪,段宁头一次见他如此严厉的眼神,不禁有些害怕,当即不敢吱声,只得站在一旁。
段石心径直走到段浪身旁,问道:“段浪,我来问你,你说段宁扛回一个口袋?”
段浪面无惧色,说道:“对!”
“你说那口袋形状大小跟着死狗一样?”
“对!”
“你说你没有跟上去看?”
“对!”
“嗯,那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亲眼看到这口袋里是条死狗,也没有亲眼看到段宁将死狗扔到水里?”
“是啊,我是没有亲眼看到,”段浪直愣愣地说,但转眼就觉得这么回答有些不妥,立即说:“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我敢肯定就是段宁干的没错!”
“你怎么这么确定?”
“因为他不是什么好鸟!”段浪涨红了脸,用力一指段宁,大声说道,“两天前我去练武场送东西时,看见他趁段飞不注意,偷看了人家的家传魂技秘籍!这样的人品,绝对能做出这等下贱事!”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段石心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每个修炼者,往往都有自己拿手的魂技,虽然族里的魂晶石是公有的,而且按修炼者的实力跟天赋排名来分配,但每家的家传秘籍却不是公开的,而偷看别人的家传秘籍,是对他人极大的不敬,更会被人唾骂,族规也有极为严厉的惩罚。
段浪如此一说,无怪连老辣沉稳的段石心都变了脸色。
“段浪,你要清楚你说这话会有什么后果!你有证据吗?”
“我有证人,不只我看见了,段辉也看见了,喂,段辉,你说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侧头朝人群中招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一个矮胖的少年,那叫段辉的少年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心中忐忑,再看到大长老凌厉的目光,不禁打了个突,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我、我、我……忘了。”
段浪顿时皱起眉头,哼了一声,别过头来,不再理睬段辉。
段石心微微松了口气,此刻他的脑子转得极快,他压根没想到这件事会从水井扯到偷看秘籍上来,而且越说越对段宁不利,再扯下去,指不定还会捅出些什么破事,看来为今之计,只能暂时放过雷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了解,不然此事如果闹大,必将麻烦之极。
段氏一族排名第一的少年天才段飞的爷爷,是三长老段蒙严,实力低于段石心,但为人比较刚正,而且颇有威望,段石心与其关系不佳,虽不怕他,却也不愿轻易招惹他。
当即“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大声说道:“罢了,这件事是谁都没证据,念在你们都还年轻气盛,雷鸿又在年忌期间,诸事皆可从轻发落,现在我宣布:此事就此作罢,雷鸿,我可以给你点补偿——在你的水恢复之前,你可以暂时先使用族里的水井,而且我也不会追究你私自开挖水井的罪过。以后谁要是再敢提及此事,一律按挑拨人心罪论处!好了,就这样罢!来人,把这死狗拖出去埋了!”说完,便神色严峻地拖着段宁走出人群,快步离开了。
就在众人即将散去的时候,雷鸿忽然大声喊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说!”可多数人都没理睬他,只有少数几个人转过身来,颇不耐烦地望着他。
之前族人冷漠而充满幸灾乐祸的目光,已经让雷鸿彻底绝望,此刻,他再也无法容忍这些人,环视一周,逐一望过所有人的目光,大声说道:“我要说的是——你们都不要搞错了一件事:我雷家从来没有欠过你们的情!我爹在世的时候,都是无偿为你们鉴定魂晶石,连外族高薪聘他去当鉴定师他都没去,算起来,光是这么多年他为你们鉴定魂晶的钱,别说三万,就是十三万银币也值了!
可我娘过世之后,你们连她的牌位都不肯放入宗祠!甚至连一点井水都要斤斤计较!
也许,在你们眼里,我雷鸿是个废物,可你们知道吗,在我眼里,你们活得太卑微,太可怜,连废物都不如!
今天的事,我想也不可能只有段浪一个人看到段宁的所作所为,你们不肯说,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我雷鸿今天对天发誓,今后如果有人再敢对我挖的水井动手脚,或者再敢欺负我,我雷鸿一定十倍奉还!我整不过你,我就去整你的家人,你们想要整我,就得付出代价!!就是死,也要拉上欺负我的人一起陪葬!我言出必行,决不食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有惊讶的,有怒吼的,有叫骂的,之前还都摆出一副冷漠表情的人们,几乎在一瞬间,面部表情就活泼了起来。
他的这番话,相当于得罪了所有族人,可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如果一个人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他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虽然这样做,将他自己处于更加孤立的境地,但这样一来,也让某些企图作弄他的人投鼠忌器起来,因为从今天的事来看,这个小子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角色,并非传言的那么好欺负。
说完这番话,雷鸿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经过段浪身旁时,对他一抱拳,说道:“段浪兄,今天多谢你帮忙作证!”
段浪大手一挥,说道:“这有什么,路见不平,就该如此!”他跟自己的舅舅在外修炼两年之久,性格豪爽,乐于助人,低声说道:“我才回来,还不太了解族里的情况,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够狠够霸道!跟我在外面遇到的那些好汉有得一拼!……还有,你最好别太接近我,我今天算是得罪了大长老,以后他肯定要整我,你跟我走太近,会连累你的。”
雷鸿不禁一愣,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同时又对他有几分赞许,虽然段浪的外表看似憨淳迟钝,但实则心细如发,当即说道:“你今天帮了我,就是我雷鸿的恩人,好朋友,如果我连大长老的报复都害怕,我今天也不会来这里闹了!何况,就算不接近你,他段石心整我的次数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