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星期,虽然还是时醒时睡,但已经可以确定,不再有生命危险了,于是,她被转出了icu。
高干病区,长长走廊空旷而幽静,除了专业护士,他还请了专业护工二十四小时看护。
转房那天,他一整天陪在病房里,氧气罩取下后,他重新看到她的脸,她的气色十分难看,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又苍白,加上他们本来就不是很熟,看着她,只让他觉得陌生。
中午时分,她又醒来,依然飘渺的眼神,一直看着他,慢慢象是认出他了,那目光渐渐变得清晰,她嘴唇轻轻翕动,微皱眉,似要说什么,他俯身贴近她,努力倾听着。
“你……这……混蛋……”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竟是她醒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难以言喻的心境,无语可表,慢慢转头看向她,孱弱的人却已然闭上了眼睛,似乎那一句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
突然起身,大步走出病房,一声响亮关门,让里面的看护睁大了眼睛。
直到走出医院,车子冲上马路,溶进如水车流中,他还觉得愤懑难平,她竟然骂他,这么多天,他一直在焦急等待,终于盼来她的清醒,可是所得竟然就是一句骂,她有多可恨,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回骂都不能,只能听着忍着受着……
电话响,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皱眉,不去管它,可它却一直响,响得让他心烦意乱,压下心中郁积,他接听了,没想到是护工从医院打来的,“麦先生,你快来看看吧,你走后,病人一直哭呢,我劝不停……”
一听就怔住了,她……哭?
掉头,加速,一路上脑子里还在迷惑,她竟然会哭?
真的在哭,眼眶都红了,却闭着眼睛不出声,只从眼角不断溢出泪水,落入枕上,浸湿了一大片。
“怎么了?”看得可怜,他上前小心问。
她睁开眼睛,黑亮瞳仁被泪水浸润得晶莹,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皱眉间泪水流得更猛了。
“到底怎么了?”坐到床边,他问得更加小心翼翼,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揪心场面,有些不知所措。
“麦子……我……疼……”又是四个字,她看着他用尽力气说着,微弱气息又牵动了伤处,她顿时满头大汗,脸色也更难看!
麦子,她……叫他麦子,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
怔怔看着她,心底一阵慌乱,竟有种不可思议的疼痛,一点一点地揉搓起他的心!
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他的衣角,并无力量的拉着,仿佛急流中寻到了求生的希望。
可是,他却只能看着她,看她辗转于苦痛之中,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曾几何时,他一直觉得天下事于他是无所不能的,可是现在,低低的申吟,是她在向他求助,可是,他却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更替不了,心猛然抽痛,眼底酸涩,这突如其来的无望感觉,竟差点也逼出他的眼泪。
用热毛巾轻轻替她擦脸,惨白脸上,两弯闭合的眼睫,浓黑一线,象淡泊写意上,跳月兑出惊心动魄的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