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认嫣儿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他是附近一个保的村民,因为和尉迟家是同里乡亲,所以彼此都认识。嫣儿记起来,昨天确实和他见过面,他提着两只野兔子从神农山上下来,好心地对自己说天要下暴雨了,别上山了,快转家去吧。
“谢谢赵老爹提醒,我要去见卫王殿下。”这是嫣儿当时的回答。
昭武校尉用马鞭子一指上官嫣儿,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把她和这个老丈一起带回州府衙门去”
尉迟保长、尉迟楠和乡亲们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尉迟楠伸手把嫣儿揽进怀里护着,尉迟保长则上前一步拱手道:“昭武校尉大人,有什么事请找在下说,别吓着我女儿,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唐朝实行章服制度,官服颜色,所配龟袋都有具体的规定,比如三品以上官员用金饰龟袋,四品用银,五品用铜,随身佩戴龟袋的目的,一是用它作为朝君应见的凭证,二是用来明尊卑、严内外,尉迟保长一看这武官的衣饰,就大体知道了他的来历。
“好,本大人念在尉迟保长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昭武校尉狂傲的斜睨着眼前的农夫,冷笑道:“庐陵王举报其子卫王李重俊勾结突厥大单于,密谋造反,本大人奉命拿人,却被卫王提前得到消息逃月兑,据悉,正是这个女子得到消息,上山通风报信,尉迟大人说此女只是个孩子,什么事都不懂,莫非,她是受到懂事的大人唆使吗?”。
昭武校尉一提马缰,有意让马儿踩着碎步,在众人面前来回走动,以显示自己的威风,他用马鞭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且看尉迟保长如何应对。
“大人,某一介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于农耕,不问政事,和反贼有来往这种话可是不好随便说的,小民诚惶诚恐。大人远行劳顿,请先下马歇息,屋里喝茶,在下自然会交代清楚。”尉迟保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陪着笑脸绕弯子,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这位赵老爹嫣儿确实是在山下见过的,当时,他提着两只野兔子,显然是刚刚猎获的,弩箭还在滴血呢。敢问赵老爹,你是如何认定小女子向卫王殿下通风报信的?”嫣儿从哥哥怀里探出头来,浑身都在瑟瑟的发抖。
“尉迟保长,小老儿也是被逼无奈才供出令嫒,因为昨日小老儿去了趟山里,就被官府认定是我给卫王殿下送信,可是,小老儿真的没有和卫王私通呀。”那老头儿哭丧着脸对众人拱手做揖,然后,回答嫣儿的问话道:“小老儿也并没说就是嫣儿小姐给卫王通风报信的,小老儿只是辩解,又不是我一人上过山,尉迟保长家的丫头也去找过卫王……”
尉迟保长摇头苦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嫣儿,你告诉这位大人,昨天是去给卫王送信吗?”。
“没有这回事儿,爹爹,我是去,我是去……”权衡利弊,上官嫣儿决定装痴卖傻,把水搅混,涨红了脸说道:“好了,我也不怕让人笑话了,我去找卫王殿下,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喜欢看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叛贼呀,再说,就算他是叛贼,要杀头了,还会游街示众,让众人观看呢,我看一眼就犯了王法吗?爹爹娘亲都不让我和他家来往,乡里乡亲的,又是近邻,不过跟他说了一句话,就把我打个半死,现在官爷们又来兴师问罪,早知道,我昨儿个跳下悬崖摔死算了……”
上官嫣儿越说越气,突然又想起那个救过自己的少年来,心里一阵伤心,索性扯开嗓子放声痛哭起来。
乡亲们听嫣儿哭得伤心,忙七嘴八舌的替她分辩道:“大人也不能看到人上山就说是和叛贼私通吧,我们世代住在这里,靠山吃山,那一天不上山走几趟,嫣儿姑娘昨天确实是因为挨打才赌气上山的,还是我们一起上山寻回来的,你看给你们逼的,小姑娘乱说一气,连害臊都忘了……”
忠旺家的一把撸起嫣儿的衣袖对那些士兵到:“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可是保长家大人让她上山的么,我们都知道,为了那个倒霉的卫王,这也不是头一起打她了,嫣儿每次和那家人说一句话,回家就要挨打的,众乡邻都是证明人。”
“忠旺婶子,我是午时上山的,赵老丈可以证明的,我去作坊时人影儿也没有一个,我向谁通风报信呢”嫣儿抽抽嗒嗒的哭着,心里却是害怕得要命,因为,她知道,就在她的闺房里,就有着足以株连九族的罪证。
昭武校尉大人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小姑娘绝对不可能给卫王通风报信,因为,午时之前,他的士兵就已经包围了作坊,把那些酿酒的匠人和学徒全部拘捕,若不是叛党余孽薛崇胤突然出现,拦住自己厮杀,掩护卫王逃月兑,现在早把卫王缉拿归案了。
冷眼看了看这座宅子,再看看小姑娘和夫人的穿戴,昭武校尉决定得想办法找点跑腿钱慰劳自己和手下,当下冷笑一声道:“尉迟保长乃李唐开国元勋敬德公的孙子,又怎知不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秘密帮助李唐呢,否则,就为了和邻居说一句话,有必要把令嫒打成这样吗?本大人可不可以理解为,尉迟夫人是在做样子遮人耳目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狗官,休要欺人太甚”尉迟楠那里还忍耐得住,抢上一步,抓住昭武校尉大人的脚踝准备轮起来,却被尉迟鉴一把抓住手腕儿,抬脚把儿子踢翻在地,怒骂道:“兔崽子,没王法了”
尉迟鉴喝退儿子,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几分,抱拳不亢不卑地据理力争:“大人,小儿天性耿直愚钝,还请大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大人说的极是,我尉迟家对李唐有功,可是,李唐家却并没把我这功臣之后当成人物,自从祖上告老还乡,尉迟家就只是寻常百姓,尉迟鉴承蒙乡邻抬举推选为保长,维护五邻二十户的平安,只为乡邻服务,并不拿国家一文钱俸禄,我们黎民百姓从不在意谁做皇帝,只管自己的几亩薄地有几分收成,今天,大人捕风捉影的嫁祸于我尉迟家,诬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私通叛党,不分青红照白就要拿人,若是不拿出一点证据来让乡民们心服口服,我这个保长还怎么做下去”
“捕风捉影?尉迟大人也承认有风吗?是,有风才有影……”
“吧嗒”一声,尉迟鉴脚下的石板断裂成数片,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极不耐烦的打断昭武校尉的话问道:“依大人如何才肯相信我们无罪?”
“例行公事,尉迟保长心里无病,不妨让我的人里里外外搜上一搜。”
“哈哈哈……”尉迟保长大笑数声,戛然而止厉声道:“搜吧,尽管把我家里里外外搜个底朝天,不过,丑话说在前边,若是搜不出什么证据来,昭武校尉大人,在场的所有人就是公证,你无事生非,假公事之名惊扰民宅,作为本保之长,我就用这支单鞭向你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