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醉花酩 第022章 祸不单行

作者 : 暮云采薇

正如上官嫣儿预料的那样,春节前夕,女皇武曌大赦天下,免去灾区一年赋税,开官仓赈灾。可是,粮食却没能运到灾区,很快,就有消息传来,赈灾粮半路被劫,这样,米价非但没降,倒飞涨到一百五十钱一斗,嫣儿想入非非地挑战小农经济,诱骗爹爹参与市场运作,原准备小小的赚一笔,没料到却是事与愿违。

由于家里只留了一个多月的口粮,春节过后,得知赈灾粮不能如期到达时,嫣儿不由蒙了,现在的状况是,不但家里没了粮食吃,连累到保里的乡亲们也跟着抱怨。

尉迟姜氏气得心疼病又犯了,连鞭笞嫣儿的力气也没有,只好记在账上。

尉迟楠和程二牛听说京城开考武进士,没等过元宵节,便相约去京城赶考,没了哥哥庇护,嫣儿整日里提心吊胆,到希望那顿鞭子早点打到身上才好,这样搁在心里,何时才是个终结。

尉迟保长带着几个人上山狩猎,因为猎物多为晚上出来活动,所以,提前下好套,在山上候着,由于春荒,狩猎的人多,也不知道是否有收获。

早餐已经取消,要挨到中午才有饭吃,腊八叔起床后来后院里晒太阳,见嫣儿正坐在秋千上发呆,就把凳子搬过去坐在身边,和她唠叨起来,人老了,喜欢忆旧,这腊八叔把陈谷子烂籽麻的事情都晒了出来。

嫣儿正闷得慌,正好听腊八叔讲古。

一阵风吹过,从那棵老枣树上落下几颗摘漏的大红枣来,已经半干,嫣儿忙跳下秋千拾起来,给腊八叔两颗,自己两颗舍不得吃,就去喂马。

马厩里的两匹坐骑,一匹被自己送给薛崇胤公子,一匹被哥哥骑了去京都赶考,就剩下两匹辕马,正好一马一颗。

“这两匹辕马,还是老宅子那里带过来的,当**爹爹被老爷赶出家门,除了老太爷预备养老,在这里置办的几倾良田外,就带着一挂大车和这两匹辕马,那年这马还不到三岁,刚开始役使,少爷有远见,就选中了这两匹马,你看,现在已经十五岁了,还这么硬朗。按规定,夫人是可以带走自己的陪嫁的,若不是夫人妆奁丰厚,买下这座院落,一家人还不定怎么饥荒呢。”

嫣儿算了算,按腊八叔所说,自己当年还不到一岁,所以,怎么也想不起来,老太爷为何要把爹爹赶出家门。至于腊八叔为何会跟着爹爹,她是想得到的,自然是因为春妈妈,她是娘亲的陪嫁丫头。

“腊八叔,老太爷为什么要把爹爹赶出家门?是不是爹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嘿嘿……”腊八叔搔搔头皮,憨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吧,舌忝犊之情人皆有之,老爷不过是痛惜自己的孩子而已。”

“腊八叔,想不想喝酒?”嫣儿指了指腊八叔腰间的酒葫芦,悄悄说道:“你告诉嫣儿,爹爹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嫣儿就去春妈妈那里给你讨酒喝。”

“别说大话了,眼下春荒,你春妈妈把能吃能喝的东西管得比命还要紧,除了老爷要喝,她是不可能打开酒窖门的。”

“你等等”嫣儿飞快的跑回西厢房,从床底下取出那瓶子米酒来,这还是那日安乐公主送的,一直藏在这里,没敢让爹娘知道,庐陵王家的米酒在集市上很抢手,本想瞅个时间带到集市上换几个钱花,这会儿,就把它孝敬腊八叔吧。

腊八叔见嫣儿真的拿酒来了,乐得胡子只翘,接过来打开盖子一闻就知道,是庐陵王家的米酒,香味醇正,入口绵软,甜而不腻。

“嫣儿,你知道夫人为什么老是打你吗?”。过足了酒瘾,腊八叔的话就更多了,不等嫣儿再问,就主动聊了起来。“就因为那个和你一样名字的小姐,你母亲亲觉得很对不起上官夫人,心里有愧,情绪一激动就拿你出气。”

又喝了一口酒,颇为惬意的半眯了眼睛嘀咕道:“这酒就是好喝,可惜酒劲儿不够冲。你母亲亲本是上官家少夫人的陪房丫头,因为两家老爷同朝为官,平时多有走动,被你爹爹相中了,老太爷也是草莽出生,并不嫌弃你母亲亲的丫鬟身份,就娶了家来做孙儿媳妇,上官家的二少夫人是扬州富商之女,你母亲从小就跟着她,所以,出手十分阔绰,给你母亲亲的嫁妆一点也不比那些有钱人家的闺女寒碜。”

“后来呢?”

“后来嘛,你母亲亲和少夫人一前一后生了儿子,再后来,又在同一年生了千金大小姐,老太爷听说上官大人为孙女取名叫嫣儿,还什么莞尔嫣然,老太爷习武之人,嘴上虽是不屑秀才们说话酸溜溜地,心里最是佩服上官大人学问高,听说他给孙女娶了个好听的名字,就对老爷说‘嫣儿好听,我孙女也用这个名字,她叫上官嫣儿,我孙女就得叫尉迟嫣儿,哈哈哈……’老太爷当时笑得几乎把屋顶都震塌了。”

看腊八叔学“老太爷”说话的样子甚是滑稽,嫣儿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感情尉迟恭就大老粗一个,自己没文化,连给曾孙女取名字也捡现成。

腊八叔接着叹息道:“可惜呀,上官大人那么有学问的一个人,就因为反对当今圣上当政,被女皇定了个谋反之罪,一家百十口人,男丁一个不留杀了个精光,女的入掖庭为奴,后来,在一个雨夜,上官家二少爷的夫人抱着自己不满周岁的女儿逃了出来,投奔你母亲亲,哪知道被官府的人发现,你母亲亲害怕连累了尉迟家,就狠心把夫人和嫣儿小姐赶出府门,等老太爷他们听到动静儿赶到这边院子里来,上官夫人早抱着嫣儿小姐逃远了,只是最终却没能逃月兑,被官府追到城外,跳进了护城河,老太爷一生最恨的就是不忠不义之人,当下就要少爷休妻,少爷哪里舍得,所以,就被一起赶出了家门。”

嫣儿心里不由恻然,突然联想起尉迟姜氏责骂自己的话,“你已经害死了我的嫣儿,还想再害死楠儿吗?”。再看看颈上的玉佩,顿时心有所悟,哪里还好评说娘亲的有情与无情,强忍着泪转移话题道:“腊八叔,你是说老太爷他们还在京中做大官吗?太好了,我哥哥这次一定能高中”

“别高兴得太早了,听老爷说老太爷十年前就带着全家人辞官隐居乡野了,至于现在什么地方,也无人知晓。”

“真是可惜了,老太爷心真狠,好歹也该给曾孙子孙女儿留些银子,害得我哥哥堂堂正正的尉迟家曾孙,落得连媳妇也娶不起。”

嫣儿正说着,背上就火烧火燎的挨了一鞭子,这一鞭子倒让还在做梦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不用转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嫣儿月兑口认罪:“娘亲,你心疼好些了吗?对不起,都是嫣儿的错……”

“错”字还没落音,一顿老鞭子就没头没脑的抽了起来,嫣儿用手护着头脸,由于知道了娘亲的病因所在,心怀愧疚和感激,倒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由了娘亲发泄。

腊八叔站在一边,不说挡一下,连劝都不敢劝一句,嫣儿每挨一鞭子,他的胡子就跟着一抖。

“尉迟夫人,快开门呀,尉迟保长被胡蜂蛰伤……”

听到院门外有人呼叫,尉迟姜氏扔了手中的鞭子,奔过去亲自开了门,却见尉迟保长被忠旺背着,脸色发青,已经失去知觉。尉迟姜氏双腿一软,顿时就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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