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谁闻相思引,夜半泪沾襟,红线腕间萦,前世负情,今生偏又遇。
皆道姻缘天注定,青鸟频传信,相思意难平,一线牵情,铅华终舞尽。
“思思,思思……”
是谁,是谁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让她的心痛得无以附加?究竟是谁,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绝望……
阮思思自梦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泪水又浸透了枕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她总是被这种奇怪的梦困扰着,梦中只有漆黑一片,在那片黑暗里,她听见有人在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温柔缠绵、却又绝望地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阮思思咬紧了下唇,又想起了今天在红线阁里那个奇怪的女人对她说的话:“那是一根牵错了的红线,因为牵错了,所以必须要有人去剪断它”
牵错了的红线?阮思思反复琢磨着这个词,却始终不能懂。
终是一夜无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阮思思一骨碌的就从床上爬起来,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红线阁。
雕花的梨木大门,浅紫的苏绣纱帘,再加上古色古香的桌椅摆设,这一切都让眼前的红线阁与周围的闹市区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似乎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人对此表示惊奇,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阮思思站在红线阁门前,再不能踏进去一步,仿佛再往里走,她就会丢掉万分重要的什么东西。
徘徊了许久,她终是按捺住心底的不安,下定决心走了进去。阮思思撩开纱帘,首先映入眼中是正在煮茶的白衣少女,那少女见她进来,也不惊讶,只是恬淡地一笑:“你来了。”
平静无波的语气,仿佛她早就猜到阮思思会再次踏入这里一样。
阮思思不由局促地点了点头,总觉得那白衣少女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谅解和怜惜,还有很多她现在不能读懂的东西,这个发现让她愈发困惑起来。
“先坐下喝杯茶吧,红线还睡着呢。”白衣少女为她斟了一杯茶,碧绿的茶叶在天青色的瓷杯中舒展女敕芯,上下沉浮,显得分外的讨人喜爱。
阮思思伸手接过了茶杯,道了一声谢,顺势在白衣少女身旁坐了下来,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白衣少女的衣服上——绣着折枝百合的丝质长裙,宽大的衣袖,百褶的裙裾,分明是一套古装
还有那个叫红线的女子,昨日见她身上穿了一套深紫色的锦绣宫装,,梳着灵蛇髻,两边鬓角用淡紫色羽毛流苏簪簪了,面上也做着梅花妆,阮思思当时差点就月兑口问出“你是在Cosplay吗?”。,不过,最后她还是很明智的没有问。
阮思思四处打量的时候,那白衣少女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刚好与阮思思的目光相撞。
阮思思的偷看顿时被逮了个正着,只好尴尬的笑笑,低头灌了一大口茶做掩饰。茶方入口,便让人觉得舌底生津,余香满口,可还没等她回味,又是一阵浓浓的涩意泛了上来,阮思思差点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去。
“好苦啊。”阮思思勉强将口中的茶咽下,吐着舌头抱怨道。
那白衣少女见她这样,又是浅浅地一笑,缓缓开口:“这茶名叫思情,先甜后苦,就如同感情一般,先是甜得让人心醉,再是苦得让人心碎。”
“情有三分甜,便有七分苦,月吟你总是饮这‘思情’,真的不苦吗?”。婉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阮思思回头看时,发现红线正缓缓向这边走来,今天的她换了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裙,长长的裙裾拖曳在地上,衬得她越发的雍容华贵,就像刚从《仕女图》中走出的古典美人一般风情万种。
“喝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它苦了。”月吟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瓷杯,起身给红线让座,依旧是笑得恬淡,眼神中却透出一丝痛楚,“情之一字,再苦,也让人甘之如饴,不是吗?”。
红线的目光扫过月吟,淡淡的开口:“情是什么?也不过是一碗水罢了,你也喝过,能不能忘掉也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阮思思一头雾水,下意识的去看月吟,正好看到那个少女张着一双大眼无措的向她望来,在眼神相对的一刹那,她看见少女眼底一切色泽希望悉数退去,只剩下一片灰烬的惨白。
“有今生,没来世……我知道的……”月吟惨淡的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红线的目光这才落到阮思思身上:“你还是来了。”
“嗯。”阮思思只能点头,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开口,“你,昨天跟我说的牵错的红线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再做那个奇怪的梦?”
“我和你说过,红线牵错了,就必须剪断它。”红线把玩着腕间缠绕着的三匝红线,“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剪断它的只有你。”
“额,那我要怎么,嗯,剪断那什么,红线啊?”阮思思依旧不是很懂。
“很简单。从何处开始,就从何处结束,红线因情而生,也只因情而断。”红线弯了弯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她将手微微抬起,“看见了吗,像这样,剪断了它就好”
阮思思看见红线腕间的红色丝线,虽然缠了三匝,却依旧可以看出是被人剪断过,“像这样?”
“对,像这样,找到它,剪断它”红线纤细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如果你们两人的相遇是两根错搭的线,抵死的纠缠,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挣扎着的虚幻。那么,你可愿做这线的断点?”
红线嘴角的神秘微笑是阮思思最后的印象……
疼,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似的疼,阮思思缓缓睁开眼,觉得喉咙干的像是要冒烟,不自觉的低唤了一声:“水。”
身旁立刻响起女子欣喜的声音:“公主,你终于醒了”
公主?来不及多想,因为已经有人将水送到了她的唇边,阮思思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却因喝得太急而被水呛到,重重地咳了出来,这一咳,让她浑身更剧烈地疼痛起来,也让她的意识逐渐恢复。
阮思思咳了一阵,艰难地偏头打量着身周的一切,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旁女子焦急的面容,阮思思微微蹙眉,想起刚才有人唤她公主,想必就是这个女子了,那么,现在的她很有可能是一国的公主?
“是公主醒了吗?”。一句话让阮思思的神经瞬间敏感起来,就是这个声音,她天天在那奇怪的梦中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阮思思身旁的女子欣喜地答道:“回禀王爷,是公主醒了”
是个王爷?阮思思瞬间安慰了,还好不是个太监总管什么的,不然她真的会想去一头撞死。
过了不久,伴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大夫模样的老头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很干脆地跪倒了地上:“老臣杜镛叩见公主。”
“啊?”阮思思有些发愣,要知道,看见一个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的老人家在你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是一件很有视觉震撼力的事情,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当然,这个一般人也包括她阮思思。
于是,就一个呆一个跪地僵持了良久,久到阮思思身旁的女子都忍不住开口提醒:“公主,该叫杜太医平身了,无论如何,要先让他为您诊脉啊。”
“谁是公主,杜太医又是谁?”阮思思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在感叹万恶的封建等级制度的同时,也甩出了两个问题。
穿越女主第一招——装失忆,看着那女子手忙脚乱地招呼杜太医来为她诊脉,阮思思在心里偷笑,知识就是力量啊,那一堆穿越文果然没白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趁着那什么太医在为她诊脉的空当,阮思思开始在脑子里分析她现在的情况。
第一,她现在是在古代。废话,关键是她现在在哪朝哪代?
第二,那个在她梦中说话的男子就在她附近。这也是废话,关键是那人到底在附近哪里啊,刚才还听见他说话,现在连声音都不出了
第三,红线说那根牵错了的红线只有在特定情况下她才能看见,这更是废话,关键是特殊情况究竟是什么情况?
越分析越乱,阮思思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转向那个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女子,闪着星星眼,用最弱智的语气谄媚的问:“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阮思思的本意是想先和身边的人打好关系,谁知她这一问,那女子的眼泪哗哗地就开始往外流:“公主,奴婢是兰素啊,公主不记得奴婢了吗?”。
“你……你别哭啊,兰素,兰素,我知道了,你是兰素是不是,我知道了”阮思思开始头疼了,上帝啊,古代的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她不过是问了一个小小的、很善意的问题,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泪流成河的后果啊?
“公主怎么了?”又是那个声音,阮思思猛地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有一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舒墨染这个名字刚刚想起,她心尖朦胧的某一处,便狠狠地痛了一下。很奇怪,这痛来得并没有理由,但是情绪竟渐渐兴奋起来,高昂地在血液深处翻涌。连压抑都是困难。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似乎有什么被讶异了很久的东西破土而出,阮思思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仿佛亘古的眷恋终于找到了依托,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眼中包含有多么强烈的情感,但当时,舒墨染的确被她眼中强烈的情感所震撼,以至于半天都迈不开步子,犹豫着不敢上前。
多年以后,当舒墨染再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才恍然明白,那时的不敢上前,正是他们错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