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洌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在看到姑苏茗焉那一刻彻底的融化了,融化成一滩水,流动着,荡漾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红叶峰,为什么会出现在姑苏茗焉的房间里,为什么此刻如一个傻瓜一样痴痴地凝视着她。
他只知道当他到合欢殿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和温柔可人的佟研姿谈笑风生,却在夜幕降临之时,在搂着佟研姿的时候,他脑袋里一直都盘旋着姑苏茗焉,想着今日胡太医说的一切,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好点,还在发烧么?会不会一直不吃药,像太医说的那样病情会恶化下去。
就这么想着,一直想着,连佟研姿一直在身边说话他都没有听进去。当了床上,他怀抱美人,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心里老是惦记着姑苏茗焉,根本没有进行的**。烦躁中,他只能甩手而去,快马加鞭地来到这里,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她却还在昏睡中,脸上红涨着。
冷天洌很仔细地检查过了,胡太医说的没有错,姑苏茗焉的烫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高烧……
“她不肯吃药?”冷天洌冰冷地声音在大冷天更让人胆战心惊。
“是的,不管奴婢怎么劝哄,小姐她就是不肯吃。”蛮儿只能一五一十的老实回答,这大半个月来她一直悉心地照顾着姑苏茗焉的病,刚刚才在姑苏茗焉的床边小睡,冷天洌就出现了,让蛮儿措手不及。
她是个丫头,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特别是眼前的冷天洌,西凉国的皇上,他对她的小姐,只能用变幻莫测来形容了。
“为什么不吃?”
没有丝毫地感情,眼睛死死地盯着姑苏茗焉,而眼神中的责难已经投射在茗焉身上。“回皇上,小姐她,小姐她怕苦。以前白公子给地方子都不苦的,可是胡太医这次开的药,却很苦。我们家小姐从小娇惯,从不吃苦药的。”
怕苦?
冷天洌薄怒的脸上出现了震惊,她也怕苦?为什么那么巧,她也怕苦?眼前的女人和“她”重合在一起,冷天洌的手伸出去,想要抓住,那么害怕和惶恐,但是最终还是放下了。不,姑苏茗焉就是姑苏茗焉,永远都不是“她”!
“她”已经永远地离开自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闭上眼,带着几分受伤,冷天洌的语调中也缓和了几分无奈,“去煎一味药来,里面放一下蜜饯,蜜饯要用热锅煮沸,多煮点,煮到全是汁的时候放入药罐中。”
冷天洌从来没有正眼望过蛮儿,也很少对蛮儿说话,这算是破天荒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让蛮儿傻在那里。来福公公剜了一眼蛮儿,“还不快去!在这里愣着作甚?”
“是。”蛮儿立即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醒几个奴婢丫头,在厨房里忙起来,希望冷天洌的这个法子有用。
冷天洌就坐在床沿上,为她盖好被子,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她的脖子,姑苏茗焉的手便死死地抓住,她说着胡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心里一阵凉意。
她的脖子上的瘀伤还没有好么?还隐隐透着红痕,自己的力气真的就这么大么?
哦,应该比较大吧,胡太医说了,差点就死了。
好像白邵钧也说过,自己也有一次差点掐死她了。
自己怎么老喜欢掐她呢?
可是她真的很该死!
可是却不能死!
冷天洌懵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很多声音,让他一向平静的内心翻起阵阵波澜、
而茗焉却不知道,她即使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但是脸上痛苦无比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明显,她大声呼叫着:“别!别杀我!”
心莫名的痛。
半年来,她尽量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其实心里还是惧怕着自己的,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那她为什么那日要赶自己走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自己的关心和担忧?为什么呢?
算了,自己长那么大以来,姑苏茗焉是最特殊的一个,很多都无法解释。
他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茗焉的燥热地手,“好,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杀你,不碰你,不让你那么难受了。”
他的语气很奇怪,他从来没有妥协过,也从没有哄过任何人,软下来的语气中,还保留这属于冷天洌的霸气和威严。这些让一直站在旁边的来福看了,只觉得好笑。
来福很小声的吃笑声还是让冷天洌注意到了,他很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望向了别处。
真是少见的冷天洌,来福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子这么的,人性化。
“皇上,药汤来了,按照您的吩咐熬的。”利索的蛮儿用了好几个炉子,没有一个时辰便端来了热腾腾的药汤。
蛮儿的出现刚好化解了房间里的尴尬,冷天洌接过药汤。
一勺一勺地吹着热气,很有耐性,很轻很慢。
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蛮儿没有真正接触过冷天洌,但是说书先生嘴里的皇帝,哪一个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下人做好,怎么会亲自做这些低贱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家的小姐?真的很不明白,蛮儿的眼睛瞟向了姑苏茗焉,她还是沉睡着,只是更加的安详了,是因为皇上的原因么?
亲自喝了一下口汤药,温度刚刚好,也不苦了。冷天洌才满意地对着蛮儿道:“把你家主子给我拉起来,朕亲自喂她喝药。”“是,奴婢遵命。”蛮儿立即上前,将整个人软绵绵的姑苏茗焉挡在自己的身子上,刚好面对冷天洌。
冷天洌用勺子荡开一些药汤,放入姑苏茗焉的嘴边,茗焉的嘴唇却紧紧地紧闭着,汤药都倒了出来。
倒吸一口气,蛮儿正想着不知道这个暴怒的暴君会这么发怒时,冷天洌自己喝下一大口汤药,用他的嘴,亲自堵上茗焉的嘴。
蛮儿惊愕地睁大眼。
几乎是用亲吻的温度,包围着茗焉的身子,小心地撬开她的贝齿,将汤药一点一点地送入她的嘴中。好在茗焉并不抗拒,也或许是汤药不苦了,她倒也吞了下去。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直到满满的一碗药,已经见底。
放平茗焉,冷天洌痛惜的抚模着她的头发,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今日之事,不用告诉她,以后每日晚上你就准备好汤药,朕自会喂她,直到她病好为止。”
冷天洌不紧不慢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白。他也忙碌了一个晚上,“来福,备车,回宫,准备早朝。”
“是,皇上。”
“奴婢恭迎皇上。”
在来福和蛮儿的声音中,冷天洌上了龙鸾。
“来福,你说这世界上,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很相像,让朕都糊涂了。”在龙鸾里,冷天洌喃喃道,来福是他唯一能吐露心声的人,也是放心说话的人。
来福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万岁爷对这个废后,已经滋生了情愫。
“圣上,奴才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奴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明明是奴才以前丢了很久最爱的面人女圭女圭,突然看到一个很像的一个,便爱不释手,整日把玩。”
“呵呵……想不到来福你也有这样一面,那最后呢?”冷天洌淡淡笑了笑,在薄曦的晨光中,熠熠生辉。
来福也跟着笑,道“后来,奴才找到了以前丢到的那个,当两个都放在奴才面前时,奴才开始思考,奴才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
话已至此,寓意再明白不过。
冷天洌不再说话了,他阴鸷般的眼睛渐渐合上,沉沉睡去。
蛮儿为姑苏茗焉盖上被子,看着姑苏茗焉竟然头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而在合欢殿里,佟研姿却在窗前矗立了一整晚。
脸上尽是疲惫,还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