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冷天洌还是“顺道”来到了红叶峰。
说“顺道”太过牵强,毕竟红叶峰离公主府更远,还是说,来看望姑苏茗焉是真,送别妹妹是假?只有冷天洌一个人才知道。
冷天洌到达院子里的时候,瞧好看见姑苏茗焉在院子里坐着。
“她最近怎么样?”虽然每天都能从来福的报道中知晓,但是冷天洌好像只有从蛮儿口中得知才安心。
蛮儿被冷天洌这种突然“袭击”已经见怪不怪了,老实回答道:“小姐一切都安好,每日看书练字。几儿个说阳光暖和便到院子里看书晒太阳,结果都睡着了。我才给她加了件衣服。”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冷天洌摇了摇手,轻声走到姑苏茗焉身边。
那是一颗老槐树,是姑苏茗焉命人在下面搭了一个大秋千,她喜欢大槐树上荡着秋千,看着书,享受着阳光。真的很难和昔日那个玩弄权术的皇后联系到一起,判若两人,完完全全。
他坐了上去,还没有坐稳,姑苏茗焉的脑袋刚好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继续熟睡着。
冷天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突然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动也不动,任由茗焉枕着。
他害怕自己动一动,她就会惊醒。听来福说,最近她都睡不好,总是最恶梦,让她多睡一会儿。
瞧着她,还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抓痕,心里就莫名的怒火。在公主府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不能做任何时期,且不说慕容雅是慕容老将军的爱女,佟樊年的妻子,光是在佟研姿怀孕这个节骨眼上,他却万万不可轻举乱动。“放心,你不会平白受委屈的,朕会帮你好好收拾那个泼妇的。”
他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打,别人怎么能打?
他也闭上眼,背紧紧地靠在藤做的秋千上,轻微地摆动,眼前就是夕阳西斜,倒别有一番滋味。
姑苏茗焉只觉得有一种淡淡地墨香味,有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再往前蹭了蹭,竟然感觉一种刺刺的硬物。
什么东西呢?
好像是下巴的胡渣。
胡渣?
睁开眼,做起身子,瞅着眼前,果然是冷天洌。
冷天洌也睁开眼,他刚刚也小睡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看着姑苏茗焉瞪大眼睛注视自己,他一个猛劲,让姑苏茗焉又回到他的怀抱中,迷迷糊糊地说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又沉默了。
冷天洌不知道怀中的女人是不是还在生佟研姿的事情,很不自在地说道:“作为西凉国的皇帝,不仅要抵御虎视眈眈邻国的挑衅,还要让西凉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更,肩负着,开枝散叶的责任。”这些道理,他无须和任何人解释,这是天经地义的,更是应该的。可是,可是这些日子里,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日,茗焉得知佟研姿怀孕那日,脸色铁青的容貌,怎么都忘不了。
她在意吧。
该开心,还是生气呢?
“我知道。”姑苏茗焉说的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搂着她的手臂力量更加紧了,“你知道就好,佟妃这一胎,很重要。还有,天滟,出嫁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我和东瀛国的王爷有一些交情,他会好好照顾天滟。背井离乡也比过在这里受罪。”
“我知道。”
她今天很特别,很安静,安静地如一只兔子,一只可爱的,温顺的兔子。
“还有,还有十日就是天滟那丫头大嫁,朕很可能……”姑苏茗焉突然从她怀里直起腰板,坐到他的双腿上,双手搭在冷天洌的肩膀上,嘟着嘴,说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的难处,知道你的不方便,知道你要兼顾很多事情,所以,不用在乎我的。”
有点惊愕,冷天洌眨了几下眼睛,这,真的是姑苏茗焉么?
不,她从来都是一天一个性子,从来就让人难以捉模。
“只是……”姑苏茗焉底下眼睑,欲言又止。
今天心情大好,特别是姑苏茗焉那么的善解人意和乖巧,立即板正茗焉的脸,“只是什么?”
茗焉眼神闪烁了片刻,正视冷天洌,一句一字地说道:“只是,还差一件喜事。”
“喜事?什么喜事?”
姑苏茗焉整个人都快贴到冷天洌的脸上,她死死地盯着冷天洌的眼睛,不然的话。她接下来的话,没有勇气说下去。“佟贵妃娘娘,我虽然只遇见了一次,但是她温婉可人,善良体贴,若能成为西凉国的皇后,还真的是……”
一把将姑苏茗焉推下自己的身子,整个人板着脸站起来。而茗焉因为之前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冷天洌腿上,这样一推一站,她整个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脚踝处一阵痛楚。
冷天洌已经意识到她摔倒了,想去抓住她,伸出的手,也背在了身后。“朕的私事,关你何事?”
知道他一定会是这个反应,但是她不得不说。“我只是觉得后位一直空缺,而佟贵妃她实在是……”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又被冷天洌拎起来,“我问你,为什么你会突然这样说?为什么?”
痛,真的好痛,可是怎么感觉心,更痛呢?
“因为,因为我欠她的。我从蛮儿那里听说了,以前,我对佟贵妃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可是佟贵妃不但没有记在心上,还对我百般好,这样的贤德女人,才是西凉国真正的……”姑苏茗焉每说一句话,都字字刺入冷天洌的心中,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问你,我问你,你真的希望让我立佟妃为后?让她成为我唯一的皇后?啊?”
想过他会生气,但是没有想过他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皇上说笑了,皇上愿意立谁为后,茗焉都没有资格过问,只是立谁都也是立,不如立品貌优秀的佟贵妃。”茗焉说的句句在理,却带着几分讽刺。
没来由的生气,冷天洌还想发作,却还是将她放下来。
“说的好啊,说的好,立谁不是立?立谁不是立?好,朕就随了你心愿,立即下诏书立佟妃为后!”冷天洌愤怒地从秋千上下来,甩袖就走。
“皇上!”姑苏茗焉大声喊道。
冷天洌停住了脚步,没有转头望她。
忍住眼眶里快憋不住的眼泪,姑苏茗焉将指甲嵌入自己的手心里,“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如和天滟公主的婚期一起举行,举国同庆,不是很好么?”
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
头也不回的,冷天洌愤怒离开。
姑苏茗焉直到他消失那一刻,眼泪才滑落下来,他每次都这样,愤怒离开。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