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栩这边忙着安排人手布置陷阱,派了差人去跟四海大车行的东家说案子可能牵涉到外地的团伙作案,为了抓到其他的同伙,要放个卧底。车行东家没有二话,积极配合官府办案,两天工夫就把卧底安插好了。
自从永洛府回来,这么久,顾念终于再次在医学堂碰到了宋亦柏,他过来找院长办事,顾念逮着机会表示要蹭顺风车。但在两人要走的时候,经过医馆大堂,碰到一外伤病人,做木工活把自己弄伤了。
看着出血挺多,怕伤到血管筋脉,顾念等了一等,等接诊的金疡大夫宣布无大碍,她和宋亦柏才出门上车。
马车出发后,顾念把秦如栩来跟她说的事转告给了宋亦柏。
听说查到了害死柳青泉一家的凶手,宋亦柏很兴奋,顾念提醒他保持克制,别把这消息传出去,家里几个人知道就行,还有千万别跟柳家大爷说,到时寿宴上人多嘴杂,万一让人偷听了去,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宋亦柏冷静下来,决定等下午有空去找古剑心,他应该知道案子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江湖人的案子,秦如栩肯定要找老江湖帮忙。
在岔路上分手,顾念换车回家,宋亦柏回和安堂总号。
若无其事地过了半个下午,宋亦柏偷了点空,写了个纸条让人送去聚兴顺,问问古剑心今晚是否有空一起吃饭。
恰好古剑心刚从外面回来,及时看到纸条,猜是为了什么事,写了回信,让宋亦柏晚上来家一块吃酒。
当晚宋亦柏在古剑心房里看到了秦如栩,三人同桌吃酒。秦如栩没太详说现在的进展,宋亦柏也不非要追问,他听一听追查到暗桩的过程就很心满意足了。当得知在寻找暗桩可能从事的营生时。顾念也跟秦如栩想到一块去了,宋亦柏笑得很得意。
柳青泉是和安堂门生,宋家早就表示一定会全力协助破案。宋亦柏这次再提出来,秦如栩和古剑心都摇头。劝他稍安勿躁。
“我们正在设一个陷阱,抓几个杀手,暂时用不着大夫出面,等我们追查到了买凶人的线索,需要鉴定药品,那才是你们出手的时候。”秦如栩劝道。
“但不是说,有可能改方子么。改了方子的话,就很难查了。除非他们改动的不大,留下了可疑之处,有可疑才能去找买凶人的买凶证据,让他们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就看我们的运气了。没人知道那些药方被怎么处理了,可能让人自己得了自己用。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先找到沉沙帮的总坛。”
“好,到我们和安堂出力的时候,秦兄千万不要客气。”
“一定一定。”
宋亦柏稍晚些时候回到家里,只跟他父亲说了此事。宋心鸿叮嘱儿子千万保密,除了他们父子俩以外,不要再跟第三人说,连他母亲和叔叔们都不要说。
宋亦柏听了父亲的吩咐。回到自己房里洗洗睡了。
秦如栩在安排怎样的戏局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且一直到三月上旬末了,城里的江湖人圈子里才渐渐地有了一些流言,说哪家跟哪家为了什么事闹起来了,一些原本一直捂着的矛盾都暴露出来,很多人都在关注这事的继续发展。
那两家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老江湖了,平时相处得关系还行,这会儿曝出这样的事来,颇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无比多。
照着秦如栩的戏本,这样的吵闹得持续到四月去,才能派人去永洛府,于是每过几天,这两家的家下人就会在公共场所比如茶馆酒楼偶遇,然后打个嘴炮什么的。动手也有,揪衣领,挥几下拳头就行了,不真打,但又弄得火气冲天的样子。让围观群众都以为这两家的矛盾又加深了。
城里江湖人多,各种小矛盾几乎天天都有,那两家的闹剧看多了,群众们就失了兴致,转而关注别家的热闹去了,而那两家好像也不在街上闹了,貌似由明争转入了暗斗阶段。
和安堂那块地方武馆多,各种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听得也特别多,宋亦柏自己都糊涂,弄不清楚哪条消息才是秦如栩放出来的烟雾,几天之后,他就失了探究的兴致,只管去忙活自己的事。
三月中旬中段,柳大户的大家长寿诞,偏又是个寻常日子,宋亦柏特意提前从总号出发,到医学堂捎上刚下课的顾念,再一起前往柳家。
坐在车里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问题了,顾念打开书箱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件为了今日贺寿做的新衣,背着宋亦柏,顾念换好衣服,系上她镶银扣的漂亮腰带,再戴上一顶与衣服配套的新帽子,这才算是彻底打扮妥当了。
宋亦柏上下打量几眼,很满意地笑了。
柳家的大门外张灯结彩,挂着祝寿的巨大寿联,大门外有人礼宾,宋亦柏与顾念在柳家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前院。身边带家眷的客人,家眷都直接下车换轿,接进二门内去见夫人,不与前院的男人们会面。
柳青泉已不在人世,宋家和柳家之间可以说没有来往的必要,只是出于都是乡绅的缘故,才送了请柬,而宋心鸿亦不必亲自出席。
酒席就摆在这院里,头顶搭着巨大的帐篷,隔绝了今天的一些小雨,宋亦柏和顾念被引领着穿过帐篷走进大厅,向老爷子贺寿。
寿星佬笑呵呵地感谢和安堂的赏光,寒暄了几句,顾念悄悄地扫了室内一眼,没有看到那位大堂兄,而屋里其他的柳家男丁,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
顾念略松了口气,跟着宋亦柏向老爷子一再行礼,然后退出厅堂,随小厮回到帐篷。随便坐了一张无人的桌子。
小厮很快送上茶水,宋亦柏慢悠悠地喝,顾念扭着身子。寻找柳少东家。但他也不在这里。
“别着急,该来的时候他会来的。”
“哦。”顾念消停下来,喝茶。
出席寿诞的客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宋亦柏肩头突然让人重重一拍,差点摔了他的茶碗。顾念抬头一看,随即笑了起来。
“董公子也来了。”
董元庆拉开椅子,在宋亦柏身边坐下,冲两人挤了挤眼睛,“你俩找的好位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家看不上宋大公子。屋里的首席坐不上就算了,帐篷里的次席都挨不着边。”
“你少挑祸,看不上你还坐下来。去去去,坐你的次席去,柳家一定高看你。”
董元庆嬉皮笑脸地躲闪着宋亦柏伸过来的巴掌,牢牢地沾着椅子一动不动,“我才不稀罕次席呢,看看坐那的都什么人,我才不在那自找罪受呢。”
“有你这样耍赖皮的?你自己都不去,亏你还跟他们二房的媳妇沾点同行关系。倒跑我面前挑拨。”
“你看我这不是没有挑拨动么。”
董元庆笑嘻嘻的一脸赖皮相,小厮走过来在他面前放下一盏热茶,宋亦柏先抢了过来,把杯中热茶倒了一些在自己茶碗中。剩下半盏才还给好友。
董元庆毫不介意地抿了几口茶水,举手唤小厮过来添水。
顾念没理会他们俩人的斗嘴,她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在帐篷里找柳家的男丁,看有几个堂兄堂弟在这里面。
她无比庆幸宋亦柏挑了这么个位置,不会直面柳家男丁,只要别遇到她那几位年长的堂兄,穿帮的风险就比较低。
客人们越来越多,各张八仙桌都坐满了,只剩几张在角落里的桌子尚未满员,顾念他们这桌就还还有一个位置,这眼看着寿宴快开始了,仍然只有他们三个坐在那里。
坐在这样的角落里,帐篷里的一切都逃不过眼睛的抓捕,堂兄堂弟们都陆续进来,分别陪坐在几张次席的桌子前,与他们尊贵的客人们聊天。
顾念终于看到了坐在帐篷里的首席位子的柳大公子,跟她记忆里的形象一样,这两年这人没什么变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和儒雅从容大方。
宋亦柏也看到了,他敲敲顾念面前的桌子,指给他看。
顾念点点头,但这个场合下又不适合谈很严肃的问题,顾念只能忍耐到酒宴结束,再找机会跟人说上几句话。只希望到时那些喝多了酒的家伙们不要害她失礼。
柳大公子在帐篷里走来走去,向每一桌的客人问好,感谢他们赏光出席他父亲的寿诞。
当他来到宋亦柏这桌时,三人都一起起身还礼,柳公子很意外这二位身份不一般的少东家怎么会坐在这样偏僻的角落,但这时想跟他们调换位子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再的道歉,吩咐小厮重点伺候。
他走后,顾念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屏住了呼吸,而让她感到更加高兴的是,大堂兄没有认出自己,这是个好消息。这表示其他稍年轻的堂兄也一样有可能认不出自己,因为男女有别,柳依依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再跟同龄或年长的堂兄弟们玩在一起,每次回来过年,见个几次就够了,她反倒跟堂兄们的家眷更熟悉一些。
好在家眷们从来不出二门,没有碰面的机会。
顾念暗暗安慰了自己,以前大概是太多虑了。
帐篷外面传来了持续不断的鞭炮声,非常响,非常持久,硫磺味一阵阵地从帐篷的缝隙里飘进来,有些呛鼻,起码燃足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得都让人感到烦躁了,鞭炮才终于打完了。
外面的声响停了,下人们开始正式上菜,标准尺寸的八仙桌,一会儿工夫就铺满了各种菜肴酒水碗筷,有些菜还垒起来架在周边的菜盘上。
大公子举杯敬祝寿词,大家一起干了几杯后,酒席正式开始。
顾念他们三个就好像坐在酒楼里一样,自斟自饮,无比快活。
酒席吃到一半,柳家男丁们轮流起身给每一桌的客人们敬酒,前面几位公子都走马灯似的稍做停留就离开了,等四公子来到顾念这桌,多说了几句话,与宋亦柏聊药材,与董元庆聊船运,这才被顾念逮到了机会。
“四公子,最近有些流言,怕是对你们会有不好的影响啊。”
“咦?什么流言?我怎么没听说过?”柳家老四被勾起了好奇心。
“四公子没听说吗?有采药人误入你们药田,发现守备异常松懈,田埂旁没有干活的药农,谁都能随意地到地里去掐几根小苗。”
四公子的脸立马僵了,使劲保持着微笑的礼仪,“不至于吧?我们的药田一向管理很好的,都是三叔当年留下的老人,他们不会不懂规矩的。”
“嗯,当然,凭柳大夫对药材的用心,我当然相信他一手教出来的药农是那片山区里最好的,我直到今日都坚信我当时看到的那棵小苗是来自别人家的药田,因为那太糟糕了,药苗一点都不健康,一看就是土地肥力不够的后果,就好像上一年药田收获后,田地就没有好好整饬过。”
“我想那一定是别人家的药田,那位采药人没准儿是在山里走晕了头,走到别人的地盘去了。我们药田的管理一向很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这两年的生药品质已经说明了一切,顾大夫,宋公子,可千万别相信外面不切实际的流言。”
“唉,我们是很想相信啦,可人家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小苗就是从大青山的药田里偷来的。话说,大青山里有药田的也就只有柳家吧?难道圈子里有新人加入?还是谁家买了新地?”
柳四公子的微笑都有些保持不住了,“顾大夫当真听说是从大青山的药田里偷来的?”
“是啊,都传着呢,还有人说听到药田附近经常有人吵架和打架,樵夫啦猎人啦,打那经过,总能听到一句半句。”
宋亦柏假意轻喝,“师弟,少胡说!”
“师兄,我骗你做什么,我又得不到好处,医学堂里有下人在七步县那里有亲戚,带过来的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空穴来风,必事出有因,就算传谣言,也有个动机。”
四公子脸上的酒气在急速褪去,“顾大夫,你可别吓我,我敢保证,我们的药田没有任何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