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暂时就这样吧,顾念是柳依依的事,不要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尤其是你们大嫂,千万不能跟她说,一个字都不能提。等眼下的这件案子结束了,我们再跟顾念来商量她的后事,她想怎么办以她的意见为主,她若是想再在学堂多念几年也由着她念。当日她亲堂兄、舅舅和古家爷俩一块去的七步县,舅舅和古家一年难得见她几回面,对小辈不太熟悉还说得过去,亲堂兄也不认得自己妹妹?他能睁着眼把婢女当自己妹妹带回家去,足以证明他的良心不怎么样。”大东家轻拍桌子,沉吟片刻后说出了他的看法。
“柳家那二房能为了药田的利益内斗成那样,要我说,他们的良心都不怎么样,整个家族也就出了青泉这一棵好苗子,可惜,没好命。”二东家对柳家那二房没有好评价。
“他有一个好女儿,这比什么都强了,小丫头那一手金疡术,多叫人眼馋。”三东家轻笑道。
“是呀,凭她这一手本事,去哪都饿不死,世人还会非常钦佩她。”大东家点头。
“她要是肯留下来就好了。”二东家说道。
“以什么身份呢?要是公开了她女子的身份,她在医馆干什么呢?”三东家问题多。
“做稳婆,专门处理难产妇的稳婆。医馆不管接生,但难产妇不属于正常分娩,不抢普通稳婆的生意,却会给我们带来新的财源。”宋亦柏接嘴,他为这个方案考虑过好几遍了。
“哦?你已经设想过了。”长辈们都一起看着宋亦柏。
“她若要走谁都无力阻拦她,但她若是想留下来,我认为我们和安堂一定能让她发挥最大本事。”
“百姓议论怎么办?这可是要月兑得光光的啊,说得难听些。她看过不少男人女人光的样子了。”二东家说道。
“若是能同时公开她是柳依依就好了,能省很多解释的力气。”三东家犹豫不决地说道。
“坚决不行。”宋亦柏首个反对,老爷子也不赞同地摇头。“我们都是外人,而顾念不能自证身份,唯一能证明她是柳依依的只有柳家人。他们当日能黑面黑心地把婢女当柳大小姐,而且又已经得了柳师兄的遗产。像他们那种人,好处进了自家口袋还会心甘情愿再拿出来吗?承认顾念是柳依依的话,她作为唯一幸存者,照律法的规定,她能获得一半的遗产作为她日后的嫁妆,另一半才是给柳三太爷和三太***,他们身后留下的才由那二房平分。柳师兄名下最值钱的遗产就是他的药田。已经被变现了,那么一大笔现钱,他们舍得归还一半?”
“他们就是肯全还也没用,青泉名下的山地是朝廷挂了号的土地,他是朝廷批准的地主,他去世后土地要还给朝廷,不能作为遗产传给后人,柳家变现的那些钱朝廷要全部收回国库,顾念能分得的一半遗产不能包括这片山地。”老爷子讲出了土地的秘密。
宋大公子瞬间领悟,“天呐。所以柳师兄一家遇害,起因都是因为这片山地?山里有什么?矿产?”
“山里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但的确可以肯定这片山地就是起因,现在案子正在侦办中。要落网的一个个都逃不掉。秦如栩代表刑部小衙门,又是总捕头李振的手下,这都说明朝廷可能早就察觉不对,极可能牵涉到大人物,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搜集证据。”大东家替父亲补充解释道。
“这太难以置信了,我一直以为这案子只跟柳师兄的秘方有关。”
“秦如栩代表李振,他坐在第一总捕头的位子,亲自过问的案子,不是靠简单的亲戚关系就能让他出面的,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过没人注意到,都被李振是古家舅爷这一层关系蒙蔽了双眼。”老爷子这番话明显是说给大孙子听的。
“是呀,剑心,我们还得考虑到他,年初那场武林大会,他认识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姑娘,这个时候告诉他他的前未婚妻还在人世?”宋亦柏又扶额,“我不敢想像这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波。”
“不光是古家,说了这么多,别忘了,柳家人是第一个知道柳依依逃生的人,他们一声不吭,也不派人寻找,而柏儿曾经带着顾念去柳家吃过宴席,跟她大爷堂兄面对面地交谈过,什么事都没发生,连一丝怀疑都没有。而今晚,官兵肯定敲了他们的门,他们除了要交还不该得的钱之外,若是让他们知道顾念就是柳依依,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谁能想像?”二东家想到一个更头疼的可能性。
“哼哼,没法想像。”老爷子鄙视地哼了一声。
“那秦如栩那一头呢,该抓的嫌犯都抓了,会获得新的供词和证据,他必要重新核对案卷,我们要不要跟他私下提一提顾念让他心里有个底,等见到古剑心别说漏嘴?”大东家看着自己儿子。
“就算不提他也能查到的。七步县衙勘察现场太马虎,我怀疑他们只是凭街坊认人就完成了确认遗体,根本没有检查过各人衣橱,或者翻阅过柳师兄一家子的户籍记录,不然一定能发现少了一人。我当时站在那小院里还纳闷呢,千金小姐身边不可能缺了贴身丫头和女乃妈,明显的应该是小姐主仆三个,怎么会只有两个,要说小公子长大不吃女乃了退了女乃妈只有小厮伺候勉强还说得过去,小姐身边女乃妈丫头缺哪个都会立刻补,不会留空档的。”
“再加上柳家人在验尸房没有质疑遗体不对,这场验尸也就将错就错的过去了。”三东家摇头叹息,满脸地无法理解。
“多恶心人啊,自家人为了一点利益就能睁着眼睛把婢女当小姐葬于祖坟。”宋亦柏脑海中浮现出顾念的身影,觉得自己的心口又隐隐生疼起来。
“青泉这女儿也是胆大包天,独自一人从七步县回到三江府,她当时怎么不先报案?不过她要是先报了案,就没有现在的她了,她可能安安稳稳地嫁进古家当少女乃女乃去了,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大东家带着些幻想。
“吓坏了呗,那时的顾念还没有化名,还是个娇生惯养的柔弱姑娘,哪有现在这般本事,当黑医的经历极好地磨练了她的医术。”二东家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她藏在烟花巷做黑医是为了报仇,当她来到三江的时候,灵柩也回来了,柳依依这个身份已被勾销,她只能改名换姓另行开始新的生活。秦如栩那晚带领官差和江湖同道诱捕杀手,猎物中身份最高的那一个,受伤逃到了顾念的医馆,被她用计麻醉在了诊室里,活着交给了秦如栩。”再一次回忆这事,宋亦柏也只有叹气的力气,“那一晚,古总镖头还跟顾念说过话呢,他都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就是他那前任准儿媳妇。”
“哎,缘分天注定,案子一出,两家孩子的缘分就已经断了,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少女乃女乃,可怜呐。”长辈们一时间都心中不忍,顾念的能干他们都是知道的,尽管平时见面少,但她做的每一台手术他们都能在事后看到完整的报告,正是因为知道她的重要性,才会对她额外的兴趣睁只眼闭只眼,医馆里只要是跟她相关的改进都大方地让账房给钱。
不然在他们眼里,看不出用胰子和液皂洗手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也不觉得需要专门颜色的手术服的必要,至于用完就扔的手术手套简直就是浪费了。
结果,她却是女孩子,还是柳青泉的女儿。
他没白活这辈子,有个好女儿。
“如果顾念选择不恢复柳依依的身份,就以顾念的身份生活下去,和安堂就是她唯一的靠山了,不论她决定是走是留,我们都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大东家一锤定音,其他人都不反对,这建议就这么通过了。
“好了,柏儿,明天一早你还要去衙门给供词,你抓紧时间回房休息吧,到了衙门记得说一声,医学堂那边的人晚点到,有劳他们多等一会儿。”老爷子吩咐道,“等你见着顾念,她不吭声,你也跟着装哑巴,现在才刚收网,嫌犯如何发落少说还要等上几个月,等朝廷从上到下把嫌犯的罪名都给捋顺了才能最终一个个地定罪。经过今夜,她肯定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有话她也只会跟杨先生说,你别在里面掺和。”
“明白,爷爷。那我先回房休息了,爷爷,爹爹,二叔,三叔,晚安。”宋亦柏行礼告退。
客厅里终于只剩下这四位长辈,四人你望我,我望你,眼神交错了几个来回,大东家才出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柏儿与顾念走得太近,以前以为她是男孩,往事不究,后来知道了她是女孩,可还得当她是男孩一般地淡定相处,日后她一旦公开自己女孩身份,百姓的议论会集中在这上面,不利姑娘家的名声,若是秦如栩知道了顾念就是柳依依,不知道能不能托他跟朝廷求个情,就当补偿也罢,让姑娘能坦荡生活。”
“值得跟秦如栩商量一下,听说顾念的户籍记录里写着男性呢,她还得去改户籍,秦如栩能知道真相的话,这倒成了最便利的一件事。”其他人都同意。
“那就先这么商量了,这几日衙门里肯定事情得多得不得了,若是时机不对,晚几天再提也无妨。时间不早了,都歇了吧,天亮后咱们有得忙了。爹爹,我们先送您回去吧。”三位东家搀起老父亲,送他回去安歇,然后三兄弟才各自回了自己屋,安抚住惊魂未定的妻子,勉强睡上几个时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