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不会将我们晾在机场吧?”骆宇年一见眼前的凄惶处境,忍不住骂道。孙清清拖着着小巧的行李箱优雅立着,耸耸肩一摊手,没有发表评论。
我很淡定地过滤掉骆宇年的抱怨,没人来接便没人来接,总能寻得到华越总部去的,不是吗?此来香港,本来就要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
大约等了半小时,一个一身休闲装扮的年轻男人带着两位西装革履的保镖模样的人这才晃悠悠地出现,走上前来道:“可是吉隆坡来的谢宸大小姐?”不等我回答便示意两个保镖伸手接过我的行李,说是接过,其实跟抢没有区别。此人却还浑然不觉地满脸挂笑道:“我是陈亭午,寰少的特助,不好意思,路上塞车的厉害,晚到了一点点,还请大小姐不要介意。”说着又嘻皮笑脸向身后的孙清清和骆宇年点头致意。
他们比约定接机时间迟到了接近40分钟,而且十分笃定我的身份,这充分说明他们就在不远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等着我的气急败坏。
不过如果谢振寰认为这可以激怒我的话,那就白费心机了,我便不与之计较,只淡淡点了点头,漠然道:“车在哪?”
陈亭午脸上绽出一个似乎早已准备好的大大的歉意,“大小姐初来香港,可能有所不知,我们华越的宗旨一向是节俭环保的,因此寰少特地嘱咐务必要让大小姐入乡随俗,我看大小姐此行行李也不算多,我们帮帮忙坐公车回去应该不会很吃力。”
“你他妈搞什么鬼?坐公车回去?有本事别让我看见华越有车!你当我们是傻的?“骆宇年本来就等得一肚子火,这会再一听要搭公交车前往住处,立时按捺不住吵起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骆宇年,示意他噤声,转而向陈亭午道:“把坐公交的零钱给我,我没钱。”我坦坦然伸出手。拎着大箱子挤公交车对于一般的娇生惯养的女孩可能已经无法忍受,可惜对于我,早已是司空见惯,甚至曾经靠双脚走过一站一站的时候对能掏出零钱登上公交车的女孩有过多少羡慕。
站在陈亭午身后的两个保镖不约而同地面露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我。大概在豪门伺候过的人都没见过这样的大小姐,小气又不懂得自矜身份。
陈亭午到底老练,虽然脸上也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重新用谦和恭敬的态度道:“那请大小姐跟我走。公车车票不贵,到时候大小姐还我二十港元就ok啦。”
这下连孙清清也变了脸色,出言讥讽道:“还你二十港元?华越真是精打细算,我敢问陈特助这二十港元要不要收利息?”
陈亭午毫不介意孙清清的态度,面露狡黠地笑道:“如果大小姐要给的话,我不收岂不是惹大小姐生气?”
我拎着沉重的行李,一点都不生气,清冷地看了他一眼,坦坦然告诉他:“那你慢慢等着收债吧,我一分钱没有,还等着在华越领着第一份薪过活呢,你不放高利贷就好。”
暮色下自己拉长的影子,凄凉而决绝。陈亭午这样的态度算什么呢?不过是下马威而已,难道我这样身世飘零的人,能够在乎旁人去对我吗?
我安之若素地坐在充满汗味烟味和脚臭气的公车里,看着浑身不自在,只敢半个身子斜签着坐下的陈亭午和两个保镖,心里还是感到十分痛快——原来自己总有比别人优越的地方——那就是对于一个在地狱待过的人,这世上的任何的不良的环境,大概都是云淡风轻的。
我轻抚着自己手臂上铁钉划过留下的永久疤痕,十年了,我终于离开了大马。那里有再多的纸醉金迷,于我都是人间地狱。
谢凯安恨我的出生是他一生的丑闻,我母亲何尝不恨我呢?婴儿的啼哭声出现在一个高级欢场女子的香闺之中,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活生生就能吓走她的金客,也彻底断了她搭上豪门公子的梦想。
略长成时,我便成为再也请不起菲佣的母亲的贴身佣人,伺候她梳洗和化妆,还要充当她因为韶华已逝而恩客尽失的出气筒。
可即使是这样,我依然没有办法去恨她,因为她是我唯一的依靠,供着我吃饭和念书——虽然她做这些的目的就像一个老鸨下的本钱,要我务必搭上一个富家子,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梅雅琴在我三岁时就评价道:“宸女倒是一个美人胚子,阿云你好好栽培着,将来未必不是你的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