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有男小猫(上)
草儿青青,正是暮春时节。顺着长城根儿一路往西方走,看得到的尽是那一片的繁忙景象。长城阻拦住了元蒙骑兵的侵袭,百姓们尽可以由着性子的开荒、耕种,因而所过之处,看到的都是那百姓开心的笑脸,以及那长得高高的禾苗。有那山村野老蹲在田埂上,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花瓷大碗,往嘴里扒拉着粗糙的米饭粒儿和番薯块儿,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中国的百姓,实在是太好养活了,只要你不动兵马,不起战火,手里有粮,身上有衣,百姓们就满足了。
厉风看着这些淳朴的,满足的,彷佛神仙一般逍遥的百姓,突然的眼里落下了两颗泪来。他身边的阴老太监连忙问到:“厉大人,您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是不是这日头太毒了,我们可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么?”阴老太监紧张,因为他很会揣摩上意,知道吕公公非常的看中厉风,因此他在厉风身边丝毫不敢大意。
厉风手中精致的小牛皮马鞭朝着那些农夫指了一下,哽咽到:“公公,你看这些百姓,他们是不是很富足?不是,他们的生活,也不过刚刚能顾全一个温饱而已,但是他们非常的满足啊。六道之中,他们得投人胎,如今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看那些野老,只要膝前儿孙活泼,会讲几句调皮话,就可以哄得他们无比开心,这就是神仙一边的日子……只有我们这些人,不懂得天道循环,人间安乐,在时间拼命行走,努力奔波。”
武功达到阴老太监他们这档次的人,又哪里有一个懵懂的?他们听得厉风的话,纷纷有感于心,饶是他们平日里心如砒霜,嘴如利刃,此刻也是看着那些平凡百姓,说不出话来。阴老太监低声说到:“是啊,手中有粮,身上有衣,百姓也就足够了。唉……”人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而自己呢?为了高官厚禄,不断的钻营,手下也不知道积累了多少鲜血,日后阎王爷面前算帐,倒是一笔还不清的孽债。
厉风看着百姓们生气勃勃的田野生活,不由得为自己悲从心起:“可怜,这些百姓懵懂一辈子,倒也换了一个丰衣足食,儿孙满堂。奈何我厉风一世聪明,满心报复,却要去追去那茫茫无涯的,不知究竟的天道……到底是他们这么懵懵懂懂的过一辈子可怜,还是我牢牢碌碌的辛苦一生可怜?”有感于心,厉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只能自怜自伤罢了。
长叹一声,厉风说出了他这辈子最有哲理性的一句话:“中原的百姓,就像是我们的孙子一样啊。”
他身后的一群太监、军官、锦衣卫大惊,不知道厉风为何说这样的话。厉风继续长叹一声:“凡人的孙子,只要平日里给点好吃的,稍微哄几句,他们就会乖乖的听话。你打他,骂他,欺辱他,蹂躏他,践踏他,他都会当作是理所应当的。等得你要用他,牺牲他,出卖他,自然也是一句‘大义’压下,他们就会乖乖的服从。百姓,就是孙子一般啊。”
“等得你需要钱的时候,百姓会孙子孝敬祖宗一样的送上钱来,你要出苦力的时候,百姓会孙子一样的任劳任怨。中原的天下,实在太好治理了,只要你给你的孙子,也就是百姓一口饭吃,他们还有不敬心孝敬的么?”
“除了我自己罢,功名富贵,那都是一场浮云,我所追求的,是百姓所无法给予的啊。”
想到俗世生活之闲淡,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却太渺茫,这才是厉风流泪的原因,哪里是什么太累了,日头太毒之类的?
从燕京城一直到陕西大同府,这一直是燕王朱棣的领地,因此一路平安无事。尤其在大同府,厉风他们还可以的拜访了当地的总兵大将,欣赏了一下燕王驻扎在这里的三万精锐铁骑的操演。厉风暗自的算了一笔帐,如今一匹上好的战马那是三十两银子,一万铁骑,光光是战马就是三十万两,这可实在是烧钱的玩意。难怪和赤蒙儿一战损失了接近一万匹战马,那朱棣都有哭的冲动了。
现在厉风怀里揣着的,是价值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的飞票,这是用来去陕西收买来自新疆的战马的。朱棣在厉风临走前特意的接见了他一刻钟,非常坦白的交代到:“不管价钱多贵,你给我从新疆那群牧民手里弄三万匹上好的战马回来……当然,我明白其中可能有阻碍,但是如果有阻碍,那么就由得你行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你把战马放在我面前,你就是首功一件。”
“奇怪,奇怪,大同府这里不是还有几万精兵强将么?怎么就不调他们去燕京城呢?”
不管厉风心里是如何的感慨,总之这一日,他们到了西安府。阿竹率领的一千多号人手正在西安府忙得要死,从新疆那边收购战马,把战马在城外圈养,然后还要派得力可靠的人送回燕京,这一趟可是让他们吃足了苦头。以前他们金龙帮走私货物交换马匹,这一次也就是三五百匹那是了不起的数字的,但是如今一次就是上万匹战马,他们一个个忙得是焦头烂额,好不辛苦,正盼着燕京城来人接应呢。
厉风收起思绪恢复了正常,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阴老太监说到:“公公,当初你们办事也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吧?放着渤海湾这么大一个盐场在那里,你们居然就只有那么小的两块盐场晒盐了自己吃?要是我早知道王府的领地包括这么一块海田,还用从东南运私盐么?早就直接大规模的晒盐去贩卖了。”
阴老太监满脸的狼狈:“这个么,按照大明律,贩卖私盐可是死……”
厉风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把话堵了回去:“死罪是不错,可是如果是我们王爷卖的,那就是王盐,那里是什么私盐呢?”厉风得意洋洋的比划了一下:“按照大殿下给我说过的渤海湾附近的地理形势,只要经营得好,我有把握把整个北方的盐货市场整个的给挤垮,到时候不就是财源滚滚,金银如潮么?嘿嘿,还不止这么多,盐、铁、油、茶,这些东西咱们王爷的领地上可都有啊。”
吧哒了一下嘴,厉风嘀咕着:“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偏偏刚开始不会利用,就靠收领地上的赋税过日子,也不知道王爷他怎么积蓄了这么多的金子银子,唉,现在这银票花得是彷佛流水一样,也都是民脂民膏,我心疼啊。”厉风马鞭子胡乱晃荡了一下,一脸邪气得说到:“所以呢,这收税收来的钱,要是花费太大,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的百姓……嗯,贩卖私盐啊什么的,这得来的利润就很是可以让我们心安的花了。”
阴老太监只觉得荒谬,你赋税是民脂民膏,难道贩卖私盐得来的钱就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么?不过似乎也有道理啊,这赋税么是从百姓的收入里面强行提取的,可是这盐嘛……嗯,百姓都要自己过活的,买私盐,不也是给他们减少了经济负担么?说起来王府还是在做好事。厉风的话绕了几个圈子,彻底的让阴老太监他的脑袋糊涂了。
只有常铁在厉风身后嘀咕着:“大明律,贩卖私盐是死罪,这王爷还有职责抓走私的人,这可不是……”
厉风冷哼一声:“胡说八道,王爷抓走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分薄了我们的利润。那大笔大笔的金子银子放在那里,我们要是不快点挣,就被被人捞走了,你愿意么?……常将军,这是到哪里了?……嗯,军事上的事情你多管管没问题,可是这银钱上的问题么,你常将军可就不知道了。打仗也要花钱啊,没有钱,你的战马、马刀、箭矢怎么来?军饷怎么来?战士受伤阵亡了的抚恤金哪里来?”
厉风一脸的悲凄:“这一次我们折损了好几万兄弟,那抚恤金可就是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没有钱,莫非要让兄弟们的家属喝西北风?”
常铁愕然,然后是恍然大悟,拱手说道:“大人高智,末将不如也。”
厉风嘿嘿怪笑:“一般般了,你跟着我学,迟早也会这么聪明的……嗯,这里是到哪里了?”
常铁看了看地形,说到:“按照我们的行程,这早已经是进入陕西地境了,加把劲我们一天之内可以赶到西安府。大人,这战马我们只要从西安府运到王爷的领地上那就是没有问题了,害怕的就是在路上被地方驻军罗嗦,您看?”
厉风看了看身后的几百名身手高强的锦衣卫,低声说到:“妈的,我身上有公文,说是燕王府需要征收战马,他们还敢多说什么?要是不识趣,那就给我放手杀罢。放着我们这么一批高手在,杀他两千士兵不是问题罢?他一个卫所,能够有多少人驻扎?到时候就往流匪的头上栽赃便了……别忘记,王爷这次大规模的采购军马,可是没有向皇上他奏明的……嗯,嗯,皇帝老爷子他身体不好了,我们不用用太多麻烦事情去折腾他老人家,是不是?”
常铁吞了口口水,这可就是私自贩卖军马,怎么说朱棣也要领个大不是啊。但是聪明的他丝毫不敢吭声,装糊涂混过去了。
一路无话,厉风他们这批身穿锦衣,趾高气扬,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结结巴巴的凤阳官话的大汉风一样的冲进了西安府。临过城门,厉风破口大骂:“妈的,果然是一群势利小人。看得爷们这么多人,他就每个人收二十个大钱了事,怎么我上次在苏州府,就收我一贯钱?真是一群混蛋。”厉风突然又想起第一次回苏州府的时候,被冤枉多收的那些过路费了。
阴老太监装作没听到厉风的抱怨,笑着说到:“厉大人,您这可是这次的负责头目,什么事情,您在客栈里面住着,叫我们下面的去办就是了。您要是有空没事情做,这华山可就在附近,那风光可算是一绝啊,要不要派几个人陪您上去好好的观光一番?”
厉风心里一抽,淡淡的说到:“华山么?罢了,这可是华山剑派的私人地方,普通老百姓可以上去,我们一群武林人士上去可就要当心被华山派的人给误会了。王爷交代的正事要紧,倒是不用节外生枝的好……阴公公,我大哥他们住的客栈在哪里?”
正说着呢,十几条晃着身体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金龙帮大汉早就迎面走了过来,看得厉风他们出现那是大喜过望。一个黑脸汉子冲上来,殷勤的替厉风抓住了马缰,大声说到:“副帮主……诶,厉大人,您可是来了。他妈的,西安府的那些马贩子欺生啊,我们要买新疆马,他妈的看我们要的数目大,就故意的提高了价钱,帮主他带着人已经和当地的帮会冲突了两次了,还好我们来的人多,身手好,硬是把他们当地的‘白虎堂’给打散了。听说他们正在邀请高手助阵呢,我们帮主正担心,您可就带着人来了。”
这大汉的嘴很甜,很会说话,厉风还没有回答呢,他已经小声的,殷勤无比的朝着阴老太监他们打招呼了。虽然不知道阴老太监他们的身份是公公,但是这大汉还是一口一个‘您老、您老’的,弄得那十几个老太监开心无比。厉风微笑,马鞭子抽了他一下说道:“你倒是听会说话的,以后叫阿竹给你个专门对外的职司,就这么砍砍杀杀的,倒是辱没了你的本事。”
那大汉大喜,连忙抓着厉风的缰绳,带着厉风他们朝一条侧街行了过去,他不断的回头说到:“我们这次来的人太多,客栈住不下,帮主他就干脆租了几套大院子住下了。已经购买的战马,现在圈养在城外北郊的山坡上,就等着看什么时候送回燕京呢。”
厉风淡笑,有一声没一声的和那大汉扯着,心里犯着嘀咕:“阿竹这是做黑帮头目上瘾了吧?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生生的把人家当地的帮派老窝给翻了,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皱了下眉头,厉风在马上对阴老太监低声说到:“公公,您看我们要不要和当地的官府打个招呼?这要是动起手来,闹得太大了,可是不好的。”
阴老太监沉思了一下,点头说道:“倒也不必,我们只要下手干净一点,把那什么‘白虎堂’的人全部斩尽杀绝,没有了苦主,倒也不怕吃官司。尤其这里靠近我们王爷的封地,万一出事了,地方官多少也要给我们几分面子,到时候再说吧,没来由浪费银子给这群家伙……嗯,倒是那些马贩子提高价钱,这可是难受的事情,厉大人,你看怎么办呢?”
厉风脸蛋一横,阴声说到:“他们要借机涨价,那就怪不得我强买强卖了。阴公公,等下我们擦洗一下,然后您带人跟着阿竹派出去的兄弟,好好的和那些马贩子商量一下,他们不打个对折给我们马匹,那就看公公怎么让他们闭嘴了……常将军,你就带人跟着我,去找新疆那边来的牧民,我们直接从他们手上收购战马。我估计西安府马市里面的存货,还不够我们要的数字,只能等待一段时间,让那群新疆的回去调运大批的马过来。”
思忖了一阵,厉风跳下马来:“这就是你们现在住的院子么?呵,倒是挺有气派的……唔,从新疆人手里直接买马匹倒是可以便宜很多,可以用大量的私盐和茶叶抵消那银子的。王爷把事情分派了我们,我们总要想着办法给王爷省钱不是?”
阴老太监大拇指一挑,笑道:“厉大人的见解果然高明,要不是王爷怎么把事情交给你呢?王爷的钱可也是辛辛苦苦攒下的,我们下面的人办事,总也得省着点花。嘿嘿,等下我就去好好的和当地的马贩子谈谈,看看他们是否乐意合作了。哼,公公我看他们的身家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的时候,是否还敢继续涨价。”
阿竹已经带着一大群人迎了出来,他满脸笑容的先和厉风拥抱了一下,然后再依次和阴老太监他们见礼过了。厉风笑着叫人把一起来的那些高手带去自己的房间洗刷一上的风尘,更换一下衣物,然后他和阿竹、阴老太监等几个首脑到了第一层院子的大厅内坐定了。坐在正中的厉风刚刚挨上椅子,就开始责怪阿竹了:“阿竹,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你带的人多是不错,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怎么还把人家白虎堂给毁了?事情要是闹大了,被京师锦衣卫查探到,可就是一个大麻烦。”
阿竹乖乖的听着厉风的教训,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后说到:“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挑他们的场子,实在是那群家伙太贪心,看到我们急着征收马匹,就故意的哄抬价钱,下面的兄弟很是不服,就动起手来了。然后他们的实力又不够,这个把月来都是被我们压着打,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厉风沉声说到:“现在没出事,不代表以后不出事。阿竹,你要记得白帝门是怎么被我们从苏州府赶走的。我们现在是替王爷办事,总要想到不能惊动其他的官府势力才好,否则也显得我们王府出来的人太跋扈了。”
阴老太监阴声说到:“这可不是么?去外面办事,那是最要小心不过的,万一被锦衣卫抓住,那可是大麻烦一件。我们这算是私出封地,罪名可是不小的。不过倒是没关系,只要我们下手快一点,把那什么白虎堂的人给全灭了口,漫天风雨也就散了。”
厉风笑起来,恭维阴老太监到:“公公高见,小子佩服……阿竹,以后办事,要么就不得罪地方上的势力,要么就干脆得罪到底,不要给他们勾结官府和我们为难的机会。等下你带着公公几个去和那些马贩子好好的谈谈,我去带人四处逛悠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新疆来的人,我们直接从他们手上买马,倒是省得受一道盘剥。”
阿竹沉思了一阵,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留下首尾来收拾了……阿风啊,倒是有几个新疆部族的人现在西安府,你要去找他们,我叫人带你去。不过那些回子倒是讲信用得很,说是他们的马匹向来只卖给那些马贩子,所以我和他们谈了几次没有成功,他们死活一匹马都不肯答应我们,说什么他们要讲信誉,真他娘的,我恨不得一掌打死他们。”
厉风默默点头,良久才说到:“他们不答应么?那是因为和他们签订协议的人还在……阴公公,等下就看你那边的动静了。”
阴老太监端起面前的茶盏,微笑着连连点头:“这可放心,我在吕公公手下就是专门负责这些麻烦事情的。什么麻烦,用刀来解决都是最方便的,嘿嘿。”
计议已定,厉风他们回到房间稍微沐浴了一把,换了一身清爽的锦袍后,分成几队人马出了门去。阴老太监在阿竹的带领下直接去找那些马贩子以及背后的靠山谈判,厉风则是带着一批高手,在金龙帮帮众的指引下找到了西安府的那些新疆牧民头目住的地方。这些牧民部族的头子,手上有了银子,就会跑来内地大量的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回去,他们宁愿辛苦点,倒是比从那些远道贩子手里购买便宜多了。人,都不傻的。
厉风很不客气的直接一脚踢飞了那大院的门,柚木打造,三寸厚的木门彷佛纸片一样被震成了上百片,直飞进了院子里面七八丈远。院子里面一群人正手挽手的笑着往外走,看到厉风他们一行人如此野蛮的打了进来,不由得都愣住了。厉风冷笑了几声,大咧咧的说到:“擀克尔的达买提在么?我找他商量生意。”
一个唇上有着大大的两撇卷须,身材高条,眼眶深陷的精瘦中年人低喝到:“我就是达买提,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是朋友的话,你先赔礼道歉,我用女乃茶来招待你。是敌人的话,你说明你的身份,我用弯刀来埋葬你。”
厉风看了看这一群头上带着小圆帽,腰间配着厚重的弯刀的新疆牧民,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啊呀呀,当地镇抚司是怎么搞的?你们居然大摇大摆的带着凶器,难道不知道大明朝的军械管制么?……还有,你,你,你,你们三个看起来就不是好人,三个大男人把手握在一起,非J即盗,难道你们是龙阳之好么?呸,伤风败俗,送去官府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
三个穿着长袍的汉人男子气得脸色发青,居中的那个胖墩墩的中年人拦住了正要开口的达买提,走上了几步,低声喝道:“我是华山剑派‘青龙剑’肖霆,这位朋友说话也太难听了些罢?”
厉风听得这人自称华山派人,立刻脑袋里面浮现出了对这个肖霆的印象:“华山剑派的么?哦,这个家伙我还记得,腰带上绑了十根金条的,结果被小爷我一晚上全扒光了,可不心疼死了么?”厉风怪笑:“哦,就是那自己家里出了贼,结果找和尚道士驱邪的华山剑派么?果然是好威风,好煞气啊……‘青龙剑’?我没听说过,兄弟们,你们听说过么?”
这一批阎王属下的锦衣卫大汉哪里把什么华山剑派放在眼里?听得厉风调侃肖霆,顿时同时狂笑起来,有几个刻薄一点的,一边笑还在一边叫嚷:“哦,似乎也听说过啊,这华山剑派两年之内连续做了十几场水陆道场,实在是辛苦,辛苦,热闹,热闹。”
那肖霆气煞,浑身哆嗦了一阵,他拔出了腰间的那柄松玟剑,剑锋指向了厉风。厉风仰天冷笑了三声,上前了四步,随后青冥剑蓦然出鞘,一剑劈下,剑光一闪,那剑子已经回到了剑鞘之中。
整个大院内一片的安静,肖霆手里明显是一柄宝剑的松玟剑居然被厉风一剑劈断,断口整整齐齐,就彷佛刀切豆腐一样,而肖霆这个华山剑派的大剑客,根本就一点点反应都没有。达买提他们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而那两个刚才和肖霆手携手的中年人满脸的惊惶,在厉风若有所思的眼神中仓惶的退后了几步,站在了达买提的身后。
肖霆气得乱抖动,随后他仰天狂吼了一声:“剑不如人,奈何?奈何?”他扬手丢掉了手中残留的剑柄,大步的走了出去。在临出院门的时候,他回头极其有气节的喝道:“小子,你不过是靠着一柄好剑而已,等肖某人找到一柄上好宝剑,我再来和你分个高下。”
厉风也呆住了,一群锦衣卫高手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良久,肖霆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厉风才喃喃自语:“我的天啊,这就是江湖上的大侠么?这样都可以混出名头来,我‘擎天剑客’厉风,岂不是应该作武林盟主了么?”顿了顿,厉风脸上又是一阵的邪笑,他看了看那两个躲在达买提身后的中年人,勾了勾手指头,微笑到:“朋友,你们是白虎堂的人罢?是就是,不要否认哦,老天爷会用雷劈死说谎的人的。”
那两个中年人互相看了一眼,左边的那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上前一步,硬着脖子喝道:“你家大爷我就是白虎堂的后三堂虎爪堂堂主‘过山虎’雷大虎……你是那什么金龙帮的厉竹的手下么?妈的,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们毁了我们的总堂口,现在还要挑了我们的生意,这可是欺人太甚,我们陕西地头上的武林好汉,不会放过你们的。”
厉风抱着手臂,很轻佻的吹了一口气,让额头前的几根发丝飞扬了起来。他很是神气的说到:“哦?你是后三堂的虎爪堂堂主雷大虎?那你们有没有虎鞭堂?有没有雷小虎啊?……没错,我就是那厉竹的兄弟厉风,我们就是来挑你们场子的。不要瞪眼睛,什么江湖规矩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先破坏了规矩的是你们罢?”
厉风猛的指住了雷大虎,骂道:“我们的银子是地里的土嘎拉,这么容易挣不成?你他妈的一匹马涨价十两银子,你宰冤大头啊?人家是买得越多,价钱越便宜,你们是看到我们要得马多,整个马行还涨价啊你们?怎么的?我们金龙帮就是要压住你们白虎堂,我们人比你多,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比你们强,我们就是压着你们打,你们能耐我何?”
“这个江湖,从来就不讲义气和道义,谁赢了,谁就是老大,武林盟主要是输了,他马上就会变成下九流的混混。我都看开了,你们混了一辈子江湖还看不懂么?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平均十五两银子一匹战马,要么你们白虎堂按照我的条件把马卖给我们,要么我灭了你白虎堂满门,然后火烧华山,我看你们是否还能找华山剑派的人撑腰。”
厉风说的高兴,指着华山的方向怒骂起来:“就看那肖霆那个鸟样,你们出了多少冤枉银子请他?华山派,就能做你们的靠山么?我呸……现在就给我滚,否则的话,你们两个现在就得挺在这里。”
厉风身后的一个锦衣卫千户狞笑着亮出了自己漆黑的右掌,他走出几步,轻轻的一掌按在了院子里一颗尺许粗的梧桐树上,那原本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没多久就变得枯萎焦黄,显然已经中了剧毒。那千户得意的笑着:“大爷我练这‘万毒阴掌’,下了二十年苦功,你们两位爷,谁来试试这滋味儿?”
雷大虎的脸色惨变,他脸上肥肉哆嗦了一阵,突然俯在达买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带着另外一个中年人就直直的往院门口走。
厉风等得那雷大虎到了自己身侧,突然阴声说到:“就这么走么?江湖上规矩,不留下点零件,你想这么走出去?不过我厉风向来慈悲为怀,你们给我爬出去。兄弟们,给这两位白虎堂的大爷摆上一条胡同,看看他们的威风啊。”
锦衣卫大汉们会意,大声狞笑着走出了二十人,站成了一列,随后撩起了前后长袍衣摆,叉开了腿,摆成了一条大腿胡同。
雷大虎他们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厉风看着天,幽幽说到:“钻罢,除死无难事,两位大爷这么看不开么?非要找死的话,我可以成全二位。我的宝剑很锋利,用来砍人头,保证一点都不疼。”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剑柄上弹动了一下,青冥剑在剑鞘内顿时发出了一声‘铿锵’的轻鸣。
雷大虎他们两人浑身一个哆嗦,狼狈的俯身了下去,咬着牙齿,满脸煞气的钻过了二十条大汉的裤裆。厉风大笑着鼓掌:“妙啊,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为,真是妙啊。当日韩信忍胯下之辱日后得成大器,想来两位日后也是前程无亮啊。”厉风使了个眼色。
两个锦衣卫大汉嘿嘿怪笑着走了过去,拎起了雷大虎和他的同伴,偷偷的在他们身后大穴上用阴劲印了一记,随后把他们丢出了院门。这雷大虎和另外一个中年人,这是铁定不活了,只要走出半里多路,保证全身血脉膨胀而死。那雷大虎两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暗算,爬起来嘴里低声诅咒着,飞一样的跑了开去。
厉风看向了达买提等一群人,彷佛看到了无数上好的战马一样。他轻轻的抹了一下上唇,咳嗽了一声后笑道:“达买提朋友,我想现在已经没有闲杂人等打扰我们的谈话了。很坦白的说,我是找你买马来的。我这里有银票一百二十万两,还有数千斤盐砖、茶砖在金龙帮的驻地,你看能够换多少战马,你开个价钱。”
达买提枯瘦、焦黄的脸蛋纹丝不动,他冷笑到:“我们擀克尔族人是有自己尊严的,我们和那白虎堂达成了协议,我们就不会违反协议。一匹马都不会卖给你们,你不用做梦了……这几十年来,我们部族以及邻近部族的马匹,都是通过白虎堂他们转入的,他们很守信用,所以,我们也绝对不会背弃我们的盟约的。”
厉风指了一下院门,不解的问到:“哦?也就是说,你们把那两个为了保命而钻别人裤裆的人当作朋友?”
达买提大怒,抽出自己的弯刀吼叫了一声:“你在侮辱我们么?我要求和你决斗。”他身后的那二十几个彪捍的年轻人也同时抽出了自己的弯刀,满脸杀气的上前了一步。
厉风轻轻一摆手,笑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把雷大虎他们当作朋友,而雷大虎为了性命也做出了那种没品的事情,大家都是明眼人,大家都看到了啊?……啧啧,难道达买提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么?”
达买提楞了一下,看了看厉风身后院子里以及院子外站着的,起码超过了两百人的,个个眼中精光四射太阳穴高高凸出的大汉,再看看自己身后二十几个只会粗浅的拳脚功夫,凭借的只不过是一股子血气的族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他把弯刀插回了刀鞘,低声喝道:“把刀收起来吧,我们不是对手。”
达买提的双手摊开,很坦白的说到:“厉风,你叫做厉风是吧?你不是朋友,所以我们擀克尔人是不会邀请你进房间喝茶的。告诉你吧,我们绝对不会背弃盟约的,你不用想从我们手里得到哪怕一匹战马。”
厉风冷声哼到:“事情总有例外的。我花高价买,也不行么?那十五两一匹的价钱,是开给白虎堂的,但是我可以和你们……”
达买提连连摇头:“不,不,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誉和誓言。我们答应过白虎堂,也答应过这里的马市的朋友,我们的马只能出手给他们,至于他们加多少价钱,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过是一群在草原上放牧的牧民而已,我们不想参入你们中原武林帮派的纷争,所以,请离开我们这里,好么?”
厉风右手手指轻轻的在脸蛋上弹动着,满脸的不爽气。他看了达买提半天,突然说到:“我现在可以杀了你呢。”
达买提解下自己的弯刀,横握住刀鞘的中部,把刀往前一送,大声喝道:“那么,你来杀了我吧。我的脑袋可以被你拿走,我的灵魂可以回到祖先的那里,但是我们族的盟约是绝对不能背叛的。在草原上,背弃朋友,那是比死更加耻辱的事情。”
厉风大大的挑起了一个大拇指,大声喝道:“好,你是条汉子……不过,如果白虎堂的人全部死了,你们总会答应了罢?那时候,不管你们和我们做什么交易,都不成问题了罢?”厉风已经在心里计划了:“等灭了白虎堂,就威逼华山剑派不许他们插手,我们在西安府留下一根钉子,日后西安的马市就应该全部归金龙帮掌握了。”
达买提沉默了良久,仰天叹息了一声。
厉风的脸上渐渐的浮现出了笑容,他笑着说到:“好,果然是好汉,知道事情有可为有不可为。等我们灭了白虎堂,你们也只有和我们交易了,为了族人的利益,你们总要出售战马的……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压价钱的,做买卖么,求的就是一个公平啊。兄弟们,走吧,我们去找白虎堂的茬子,只要灭了白虎堂,这帮朋友的马匹就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