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殿内灯火大亮,刺目的火烛之光落在魏初槿的眸子里,她只看到站在殿外的萧战眸光森寒的看着她,而站在殿内的,正是已经死了的姚青鸾!
“哈哈——”
魏初槿眸光几动,忽而大笑起来,因刚才的恐惧而生的汗意将她的额发贴在耳边,此时略显得狼狈,这一笑更显得几分疯狂出来,她深沉的看着姚青鸾一身黑裙的站在她床前不远处,嘴角讥讽的勾了起来。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做给我看的戏!”
萧战抬步进门,眸子里隐隐而动的风雷之怒,他沉沉的看着床榻之上面目狰狞的女人,心中猛地沉了下去,“这么多年,你都在骗朕!”
姚青鸾见萧战进了门便稍稍的退后站在了他的身后,模样淡然。
只见的魏初槿一双眸子里满是哀痛与苦涩,然而却也只有一瞬,她微微的支起了身子,抬起素手轻轻的拢了拢头发,眼神一亮,好似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魏贵妃。
“臣妾对皇上的心天地可鉴,若是皇上觉得臣妾骗您,那臣妾无话可说,这几日皇上如此配合的演戏给臣妾看,竟然还到了装神弄鬼的地步,皇上待臣妾之心,从以前到现在,又有几分?”
她的面色雍容华贵,说道最后一句之时,却是带着哀婉,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计较的是权位,还是这个男人的心。
萧战冷笑一声,眸光一厉的看她一眼,“你,很好!”
看着转身出门的萧战,魏初槿直起的身子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自己身体的重量微微的一软,而这厢姚青鸾却还在殿中。
魏初槿嘴角一勾,“想不到皇后被囚禁了十七年,到现如今手段还是如此厉害,竟拿自己的命来做戏,还说服了皇上帮你,本宫,真是甘拜下风!”
姚青鸾一叹,眸光清明,“若非是你自己自作孽,又怎么有今日的局面,这十七年,你应该知足了。”
言尽于此,姚青鸾转身向外走去,魏初槿却是在此时呵呵‘笑了’出来,“你以为皇上会将我打入冷宫吗?你相信吗,他不会的!”
姚青鸾眼眸一沉,直直走出了庆元宫。
魏贵妃被皇上下令禁足的消息在后宫传开,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那宫里的赏赐和礼制都没有变,只有一样,魏初槿不得踏出庆元宫半步。
与此同时,宫内原本的皇后殿‘馨德宫’在空置这许多年之后重新迎回了旧主人,关于皇后的传言各异,众人岁不得而知内情,却都在想这位皇后重新回来,是不是和贵妃此次的被禁有什么关系?
此一出自然惹得后宫动荡,连带着前朝都有了一阵风吹草动,这日里,萧战正在乾德宫看折子,太后的銮驾翩翩而来。
萧战一叹,等了这么些天,终于还是来了。
魏贞然手上拿着一串佛珠,刚刚落座便开了口,“皇帝这几天做了许多事想必十分辛苦,哀家已经老了,当年的事是哀家做主瞒你,你要怪便怪我就好,从今往后我自会不出永寿宫半步,与佛为伴度过余生,现如今,哀家只求你一样——”
萧战面色微凝,“母后请说。”
魏贞然眸光沉重,“只求皇帝给魏家留一份尊荣。”
萧战眉峰一动,魏贞然出身魏族,她的心思他自然懂,他没有消去魏初槿的位份便是知道他的母后会来求他,比起兵权和前朝,后宫的一个位份,算得了什么?
“母后请放心,儿子自然会做到。”
太后此行便是为此,她站起身来,微微沉吟一瞬道出一句话,“青鸾这么些年受苦了,澈儿是个好孩子,你好生待他。”
萧战看着太后微微佝偻的背影,眸光沉暗。
落霞宫中,丽妃娘娘站在镜子之前,转了转身子,“怎么样?”
楚云轻站在她身后,连连点头,“自然好极了,娘娘的身段还是这般好,这雪锦最是衬得娘娘肤色白皙,好看。”
丽妃被楚云轻这般说红了脸,嗔怪的看她一眼,“你啊,人都老了,哪里有什么好身段,我这么多年不曾出门,只求莫要惊到皇上才好。”
楚云轻走近她,从簪花之中挑出一支白玉簪斜斜插在她发间,“好看的很。”
丽妃点了点头,自然是十分满意楚云轻的眼光,她缓缓一叹,“魏贵妃不过只是被禁足,当年她设计绯云,赐下毒酒,最后还一把火烧了绯云楼,害得你娘尸骨无存,现在这般,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楚云轻眼眸一动,一抹悲切闪过,现在的绯云楼精致恢弘,只因为是十七年前新建的,尸骨无存四个字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不由得紧了紧自己的拳头。
“娘娘不必想这些,既然现在事实都清楚了,娘娘便当这些年是做了一场噩梦吧,现在梦醒了,我们去赴宴。”
今日乃是萧战在乾德宫设宴的日子,赴宴的只有两人,皇后姚青鸾,丽妃于灵华。
楚云轻多多少少有些感叹,两个受尽苦难许多年的女人,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这几日萧战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却没有让楚云轻出宫的意思,她几乎变成了乾德宫的侍从,正如今日的宴会,她也得在一旁侍立。
等到了乾德宫的时候姚青鸾已经到了,看到她们二人一起出现免不得有些意外,十七年未见,她二人却也知道彼此的境地,现如今眸光相对之时,笑容不免有些同病相怜的苦尽甘来之意。
“拜见皇后娘娘。”
“给皇后娘娘请安。”
姚青鸾依旧是一身素淡的衣裳,和她的身份似乎微微的有些不相配,此时淡淡抬手,“丽妃快起来,郡主也请起。”
楚云轻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只觉得这样一个女子实在让她有些折服,以死明鉴,换来萧战的一见,她不知道那日两人说了什么,只是能够让萧战配合她,便足以见得她有她的手段。
她早就知道萧澈所说的演一场戏,然而看到那日里奄奄一息的姚青鸾,她心中竟然信了七分,那千黛青,并非常人能抗的。
“皇后娘娘还是这般样子,灵华看了心中真是安慰。”
姚青鸾抬手请她落座,再让旁里的宫女为她斟上一杯清茶,嘴角一勾,“丽妃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怎么变,听说五殿下也快要封王建府了。”
楚云轻微微退后几步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有一道每一道的聊着,虽然不是那么热切,却也是十分安妥和谐的。
萧战进殿之时看到的便是久别了许多年的两个女人正安稳的坐在那里说着话,她们的容颜被岁月消磨的更成熟了些,甚至隐现老态,却能让他看一眼便心安,正如寻常百姓家一般的相扶相持,平淡安稳。
“皇上。”
“拜见皇上。”
这是两人十多年来第一次与萧战同桌用膳,时光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彼时他们都还是新进的后妃,还能坦然相对的因为一场戏,一支曲子而笑闹,而此刻,岁月给她们太多苦难,沉甸甸的为她们的生命刻上阴暗晦涩的一笔。
所幸时光不负世人,曾经的经历至少能让现在的她们从容对世,更能从容面对这个是丈夫,却永远不能相濡以沫的男人。
萧战抬手,落座在主位,“都坐吧。”
三人落座,福海朝着福御膳房的小太监挥挥手,当即便有一行粉衣宫女翩翩走了进来,她们的手上都拖着精致的杯盏菜肴,错落有致的摆放在餐桌上,一顿丰盛的晚宴,便从此刻开始。
楚云轻站在一旁看着三人默默用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三人本该是这世上最为亲近的人,却因为时光的阻隔,再加上这皇宫大院的枷锁,他们之间在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庆元宫被封,你们可有异议?”
萧战终于开口打破了这寂静,福海一听这话,使了个眼色摒退了其他下人。
丽妃于灵华看了姚青鸾一眼,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这边姚青鸾微微沉吟一瞬,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并无异议。”
所谓的异议是什么?当年因为绯云被害之事,萧战下令囚禁了姚青鸾十七年,而今,知道了魏初槿才是真真的凶手,萧战却只是小惩大诫,这便是萧战问他们的原因。
于灵华眸光一动,“请皇上做主便是。”
萧战见此也是一叹,“这些年委屈你们,为了大局着想,庆元宫暂时动不得,从今日起,还是皇后执掌后宫吧。”
魏正三十万兵权在手,这便是萧战不容忽视的大局,而他最后一句话也是理所当然,同时也是萧战对姚青鸾有所歉疚,这才急于叫大权交到她的手上,由此来帮她在这后宫立威,毕竟被囚禁十七年,这位皇后的重新归来,必定要叫这宫中起些波澜。
姚青鸾闻言起身跪倒在地,所有的人只当她是要谢恩,却没有想到她要说的,竟是拒绝!
“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萧战眸光一紧,“什么?”
姚青鸾面容素淡之中带着郑重,她眸光一敛,“臣妾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紫玉宫无人打扰的生活,现如今得以重见天日,再没有想要执掌后宫之念,也不想留在宫中,只希望皇上能赐臣妾一地,让臣妾清淡度日,了此残生。”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萧战更是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姚青鸾,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十七年前那个娇嗔喜怒都形于色的人了,此时得她浑身上下极为妥帖,好似在他面前柔顺段婉,可是萧战知道,她的心,早就在这十七年之中慢慢的合上,再也无人能开解了。
“你是朕的皇后,从前是,现在还是,即便不想执掌后宫,也不用往宫外去。”
萧战的语气终于软和一些,这个女人为她孕育儿女,也为他带来许多欢颜心动,是他一手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若论错,错在他。
萧战的语气已经让福海侧目,而姚青鸾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沉沉一叹,“这后宫之中已经没有臣妾挂念的,臣妾这么多年与佛为伴,心中反倒澄澈许多,现如今了了最后的郁结,只想寻一个清净的地方继续吃斋念佛,皇上之恩,臣妾铭记于心,臣妾即使在宫外,也定然日夜为皇上祈祷,请皇上成全。”
姚青鸾面色的表情极为宁静,萧战嘴唇一抿,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他沉沉一叹,“好,既然这样,朕成全你了。”
萧战眸色一沉,顿一顿道,“城南的携芳雅筑最是清净之地,去那里吧。”
姚青鸾嘴角一抿,道一声“多谢皇上”,再轻轻地磕一个头,起身落座之时已经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厢萧战看着她自始至终都平淡肃然的模样一叹,他终究不会用太多的心思在这般事情上,他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的满足。
萧战再将目光落在丽妃身上,丽妃这厢才对姚青鸾的请求有些惊讶,这边接触道萧战的眸光免不得有些不知所措。
“皇后请命出宫,你莫不是也有这打算?”
丽妃一愣,不知这话从何说起,自古便没有妃子出宫住的规矩,皇后这一例,算是特殊的了。
丽妃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萧战眉头一松,“既然如此,朕便赐你贵妃衔执掌后宫吧,几日之后的外使来访,还有冬日里的选秀,莫要出岔子。”
丽妃微微一愣,萧战的眸光深重的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拒绝,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点头,“臣妾遵命。”
萧战点点头,将杯中梨花春一饮而尽。
庆元宫中一片寂静,宫人们被消减了大半,如今留下的,大都是魏初槿此前的心月复,然而此刻,这些心月复在魏初槿的眼眸之中,全是下贱不堪的叛徒。
又是一只杯盏被砸碎在地,魏初槿看着地上跪着的秀荷美眸一转,“怎么,还留在庆元宫干什么?竟敢串通外面的人来害我,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想我死吗?”
秀荷浑身颤抖,“娘娘饶命,皇上之命,奴婢不敢不听啊!”
魏初槿冷声一笑,“皇上一个命令你就可以出卖这么多年的主子,秀荷,你做的真是很好。”
秀荷无话可说,只能不停地磕头,魏初槿的怒气在她这样的动作之中渐渐平复下去,她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的笑,“也罢,现在这元庆宫树倒猢狲散,也难为你们还愿意留下,本宫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做,可万万不能薄待了你们。”
魏初槿的变化来得极快,说话的语气分明是好意,可是落在秀荷耳中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惧怕。
魏初槿缓缓起身,将地上的秀荷和她身后的几个小宫女扶了起来,她面上的阴鸷掩去,好似还是之前那个贵气凌人的魏贵妃。
“都起来,庆元宫被封,本宫却没有被废,本宫会留你们到本宫再度掌权的那一天。”雍容矜贵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几个宫女都是一阵瑟缩,而这样的畏惧落在魏初槿眼里,却不过是换的她娇声一笑。
翌日一早,关于丽妃的位份赏赐便被一道圣旨传遍了整个宫闱,一夜之间换了天,众人心中多少都有些草木皆兵,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再发现刚刚住进了人的馨德宫再次紧闭宫门之时,心中更是一阵阵的胆战心惊。
在深宫大院,圣宠尊荣本就是朝夕之间的事,就好比昨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贵妃,此时却也只能萧索的独自守在庆元宫中,宫人们都是仰仗这主子们过活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跟错了主子,就好比踏进了万丈深渊,生死,也由此而定。
楚云轻没有想到姚青鸾的动作如此之快,当她赶到德阳门的时候,姚青鸾的马车已经快要到正阳门,此时时辰尚早,宫道上并没什么人,楚云轻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皇后娘娘。”
楚云轻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来送一送她,只是心中生了这个念头,便无所顾忌的来了。
驾车的是玉瑾,楚云轻没有想到姚青鸾走的如此干脆,竟是旁人一个也不带,也对,这十七年之中,她从来就只有这位忠心的仆从。
玉瑾拉出马车,侧头一看眸光微变,她绝没有想到会是她。
“主子,是楚郡主。”
马车就此停了下来,姚青鸾从车上下来,看到楚云轻微微喘息的向她走来,她嘴角一扬,“你有心了,还想着来送我。”
楚云轻只觉得她的眸光温和之极,当即便倾身一礼,“娘娘走的匆忙,云轻差点没有赶上,请娘娘保重。”
姚青鸾一笑,眸光却是有些凝重的落在了楚云轻的身上,她走近楚云轻,一手拉着她看向这高高宫墙,“云轻,这里是我从小梦寐以求要来的地方,二十多年过去,我今日要离开她的时候竟觉得十分的轻松。”
楚云轻自然知道她的感受,当即点点头,“娘娘的决定云轻十分拜服,娘娘心性洒月兑在宫外定能活得更好。”
姚青鸾摇头,定定的看着楚云轻,“云轻,你没有懂我的意思。”
楚云轻心中一凝,“娘娘——”
姚青鸾嘴角一勾,眸光之中带着苦涩,“要做皇帝的女人,注定一生幸苦,只要是进了这后宫的女人,为了权力争,为了孩子争,更为了他的心争,争到最后,若是输了,便是尸骨无存,若是赢了,却是连尸骨无存也不如。”
楚云轻明白了,她眉头紧皱,面纱之下的眸子锃亮,却含着深沉的思虑。
姚青鸾深深一叹,“他或许是立于巅峰而不败的帝王,他或许是问鼎天下的强者,但他绝不会是一个好丈夫,这对于女人来说,是比没有荣华富贵更为难熬的事。”
楚云轻的思绪已经有些乱了,可是仍旧有姚青鸾绵绵不断的声音进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说,“云轻,我的澈儿必定要坐上那个位子,你或许能成为与他并肩之人,但是当你进驻他后宫的那一刻,你就再也没办法做他的妻子,世事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到那时,太多的无可奈何会将你的爱折磨殆尽,云轻,你明白么?”
待她回神之时,姚青鸾的马车已经出了正阳门,她静静的站在当下,任凭宫道上微凉的晨风吹拂她的衣裙,她忽而举目远望,想要看看那宫墙到底有多高,可是便是在她抬头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正在凝视她的身影。
萧清!
楚云轻不着痕迹的收拾情绪,“给贤王殿下请安。”
萧清眸光带着审视,显然刚才的一幕已经落尽了他的眼中,“皇后一个人出宫,能得楚郡主相送,想来也心中宽慰。”
楚云轻眉头一挑,“贤王有话,不妨直说?”
萧清‘哼’一声,“有些话我敢说,你未必敢听,你既然能来送皇后,想必同三弟也是熟的,五弟与你在宫中也有些流言飞语,你既然得了父皇的宠爱,便该自持身份,别拿父皇的恩惠胡乱的贴近旁人,当心,助人变成害人。”
楚云轻本因为适才皇后的话心中生郁,此时听到萧清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眸色一冷,她嘴角挂上讥讽的笑,“想必贤王误会了,云轻并未得皇上的宠爱,也没有拿皇上的恩惠贴近旁人,贤王不常在宫中,不知道便莫乱说,云轻身份卑微的很,可当不起贤王的这一说。”
萧清未想到她竟然敢还口,再看她眉眼之间剑拔弩张的模样顿觉有趣,他双眉一挑,“父皇的病已经好了大半,竟还留你在宫里没有送出去的意思,还许你在勤政殿侍候,这在本朝历史上除了太祖皇帝的淑仪女官之外在没有旁人,你还说你未得父皇之心?”
楚云轻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些言论,眸光一动却听得萧清继续道,“再来,我还知道几日前二弟也与你走的极近,能引得五弟二弟另眼相待,楚云轻,你很是厉害。”
楚云轻真是要怒极反笑,这位贤王不知怎么猜得了这‘贤’字封号,如此一张利嘴那里是贤明,分明是刻薄才对,“贤王句句属实,既然贤王如此深明大义,不妨去向皇上进言,就说我侍宠生骄,拉拢皇子玩弄权贵才好。”
萧清当然不回去进什么言,他嘴边的笑意欲起未起,“既然如此,郡主便同本王一道去勤政殿的好,本王不会让郡主失望。”
楚云轻看看时辰,此时也须得去勤政殿候着了,当即便冷笑一声,“贤王请。”
萧清点点头,嘴角一扬当先而去。
福海本是立在勤政殿门口等着的,看到萧清过来当即行了礼,在看到跟在萧清身后的楚云轻,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萧清一笑,“去禀报吧。”
楚云轻也立在当下,既然萧清要进去,那她便等在外间就好。
然而不消的片刻福海出来,看着她二人躬身道,“皇上请王爷和郡主进去。”
楚云轻眸子一变,“皇上宣我何事?”
福海嘴角生出一丝笑意的看着她,“郡主快些进去吧,必然不是坏事就是了,皇上可是一直在等着你的。”
萧清闻言眸光一诧,楚云轻心中也是生了疑,只好和萧清一道进门。
萧战的眸光落在楚云轻的身上,看到她和萧清进来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这厢二人行了礼,萧战看着楚云轻道,“朕的病恢复的差不多了,这些日辛苦你了。”
楚云轻连声称这是她该做的,心中却是在想,萧战这意思是不是要送她出宫了。
“这些日子朕对你的表现甚是满意,朕觉得,你这郡主不必在做了。”
楚云轻一惊,对她满意,却要撤她的封号,这是为何?!
“朕这些日子让你在勤政殿侍候,下面的人已经有了些微词,如此,朕便想着,给你个淑仪之位,或许更好。”
淑仪?!
萧清皱了皱眉,看身旁有些怔然的女子一眼,啧啧一叹。
萧战见楚云轻没什么反应,眉头当即一紧,“怎么,你不愿意?”
楚云轻自然知道这淑仪一职,形同女官,可代替皇帝颁发政令,联通前朝与后宫,是大秦史上唯一的女子官职,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形同被废。
“云轻只是惶恐,只怕无法胜任。”
萧战摇头,“朕说你做的,你便做的,这郡主封号朕不会撤了你,只是你不要忘了自己做淑仪的本分,你父亲那里我自会派人宣纸,今后你既是前朝有品阶的官员,也是后宫女官,便不需住在尚书府了,那锦绣殿就先住着吧。”
楚云轻无法再说不,她倾身一礼,由此改变了自己的身份。
——
两日之后,楚云轻迎来了她第一次作为淑仪的任务。
今日盛京的城楼之上,正彩旗招展布置隆重,所有的城防士兵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执行今天的站岗。
只因为今日是外国来使进盛京的日子。
这一次的来使可是非同小可,每一个都是其他几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管是西凉的太子,还是巫国的公主,或者是燕国的世子,每个人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小则让随同人员身首异处,大则让两国之间战火纷飞。
巍峨的盛京城楼上正站着三人,一人是一身银色袍子的萧清,另一人是一身紫袍的萧溟,还有一位衣袂飘飞,墨发如瀑,却是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
三人的眸光俱是落在不远处的官道上,神色严正之际。
“报告贤王,明王,楚淑仪,巫国的车阵马上就到,请三位下城楼准备。”
前来禀报的礼官额头上冒着冷汗,今日里来了三位贵人,可是这三位要么不管事,要么要求甚高,要么说自己只是个三品淑仪做不了主,可真真是难为了他们!
萧清看着礼官一眼,洒然一笑转身下城楼,“听闻巫国公主美貌如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一般。”
萧溟嘴角一勾,看着楚云轻一抬手,“楚淑仪请。”
楚云轻看他一眼,只觉得此人笑容甚假,当即懒得再见的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在城门之前站定,果然不消多时便见的一行五彩纷呈的云彩向着城门口飘了过来。
巫国地理位置偏南,地貌奇特,天气极热,国内最易生各种毒物,由此在巫国盛行各种巫蛊毒术,这巫国虽小,却正是因为这巫蛊毒术惹得外人不敢轻易进入,也不敢轻易进犯,他们也甚少和外界打交道,这一次不知为何,竟接了大秦礼部送出去的出使帖。
随着那彩色云团越来越近,楚云轻看清了那队伍形状,当首的是两队衣着及其艳丽多姿的美貌侍女,她们身上轻纱缭绕,隐隐的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两手垂在身侧,身上和头上都带着各色各样的饰物,走动起来叮当作响。
而在那侍女之后便是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那车的四周俱是宝石串成的的珠帘,耀眼的阳光之下,正坐马车好似一个发光体一般的闪瞎众人的眼睛。
马车走动,那珠帘也跟随着晃动不止,众人能透过那缝隙看到车内情形,那五彩的软榻之上,隐隐有一抹白光闪动。
众人自然不知那是何物,只见在那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一抬软轿,四周用白色的锦缎围着,其中坐着什么众人不知,最后便是一队巫国兵士,手执五彩旗,正是巫国的标志。
待的那马车走近了,礼部的官员上前与人交涉一番,那当前的侍女便去往马车之处禀明了什么,见得马车缓缓停下,礼部的官员上前准备想公主见礼。
然而那侍女却是将其拦了下来,不知是是为何,礼部的官员与那侍女说了许久,那侍女面上微微不耐,似乎不怎么配合的将那官员拦了下来,而那礼部官员看了不远处的萧清萧溟几人一眼,再次转过头去和那侍女说道。
然而那官员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惊呼一声连退三步捂住了自己的小腿,此变故立时便惊得所有人一愣,萧清眉头一皱,将那瘫倒在地的官员官袍一掀,只见的一只黑色的蚂蚁正在他的腿上附着着,而那蚂蚁也并非寻常的蚂蚁,隐隐的白齿微现,竟是食人蚁!
巫国的侍女们似是意料之中,微微摇着头掩嘴娇笑不断。
楚云轻走近一看,眉头一皱从袖中拔出一根银针,咻的一声射出,只见那银针贴着那官员流着血的小腿飞过,针上带着那不断食其血肉的蚂蚁。
萧溟面色也是不好看,招手命人将那官员抬走,高声道,“欢迎巫国公主不远千里驾临我大秦。”
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回应,本来因为刚才的那一幕而出现的低低议论之声慢慢的静了下来,这一安静,在场的人,大多面色微变。
正是在那马车之中,此时正传出来一阵又一阵勾人遐想的喘息之声,男人的和女人的交织在一起,只要是懂几分道理的,都知道那车里面此时正在发生什么事,众人也能理解,刚才为何透过那帘幕,看到是一抹白色了。
萧溟面上的俊雅笑意少见的散了下去,萧清轻咳一声,口中吐出一声咒骂,楚云轻额头冷汗涟涟,退后一步,准备回到城楼上去等下一拨人。
便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声含着**的酥软之声传了出来,“敢打扰本公主与阿墨欢好便是死罪,是谁杀死了我的食人蚁?!”
那声音沁着水一般的娇柔魅惑,听得在场众人一震,楚云轻闻言回头,正对上一双冷清的眸子。
原来那珠帘已经被拉开,传说中的巫国公主此时浑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红色锦缎,修长的**流露在外,圆润的肩头也细腻可见,一头墨法编成许多小辫子,缠绕着五彩的丝线,正撒乱的披在肩头,在她身下,是一个和她一样衣不蔽体的男人。
萧溟非礼勿视的转过头去,萧清再一声低咒,在楚云轻耳边道一句‘交给你’便退了开来。
周围的礼部众人和士兵们早就低下了头不敢看,而那巫国公主分明没有半点遮羞之心,一双眸子带着凌厉的色彩,直视着楚云轻。
楚云轻行的一礼,“云轻乃是大秦淑仪,在此恭迎公主驾临,此前不知公主有此习惯,冒犯之处请公主原谅,那食人蚁可伤人性命,云轻不得已,才将其致死,公主恕罪。”
那巫国公主嘴角一勾,“可是在本公主的眼中,那食人蚁比你那官员的性命更为重要些,你却为了一个人将我的食人蚁杀死,这难道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吗?”
楚云轻嘴角一勾,“大秦是礼仪之邦,云轻听闻巫国也是风土人情极为友善的国度,大秦的待客之道便是云轻协同我朝两位亲王在此真诚相迎,云轻相信,公主的做客之道绝非是一来便要了我朝官员的性命。”
这话多少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奈何楚云轻本就不喜圆滑处世,更不喜拿人命开玩笑,她心中甚至在想,此刻凌厉些,最好惹得这位公主不高兴,让萧战将她撤了才好。
然而料想之中的公主之怒并没有出现,楚云轻只见一个侍女自那后面的软轿之处走过来,跪在车前对着那公主说了句什么,那公主眉头一皱,看着楚云轻冷哼一声,“很好,大秦的待客之道本公主记住了,你说你叫什么?”
楚云轻敛眸,“楚云轻。”
那公主嘴角一撇,“好难听的秦人名字,我记住你了,你最好也记住我叫水凌莎,我特地养了一中食人蚁,转食女人血肉,你可想试试?”
她并不需要楚云轻回答,当即冷声一喝,“驿馆在哪里,带路!”
看着远远行去驿馆的队伍,楚云轻眉头大皱,这厢萧清走到她身后,“啧啧,楚淑仪不畏强权勇气可嘉,想来不会怕那专食女人血肉的食人蚁。”
楚云轻冷笑一声,“王爷若是有心操心这个,不若去城楼等着西凉太子什么时候来吧,云轻觉得头疼欲裂,只怕是中暑了,跟王爷告个假!”
萧清一滞,看着她兀自离开的背影朗声大笑,“楚淑仪中了暑气,快去宣太医来!”
楚云轻的步子一顿,转身之时眼神恼恨,而萧清已经一身洒月兑的转身上了城楼。
楚云轻一恼,刚往回走没走几步,一人忽而靠近她身边,低语一句什么闪人便不见了踪影。
此地虽然被官兵封锁,但是今日动用的寻常士兵很多,刚才便有一对巡视的与她擦肩而过,她来不及找出来是谁了,只因为那人说的话让她心中一动。
“城西临江楼。”
短短五个字让她心中一紧,一定是有人要见她的意思,是谁她心中没底,却隐隐觉得是他,楚云轻看一眼两位正往城楼上去的王爷一眼,转身走开。
城西,此地便是城西,那临江楼也是在距离城门的不远之处,楚云轻急急过去,刚到楼底下,便有一个锦衣少年走了过来。
“郡主,三楼天字一号房。”
她心中一动,那人叫她郡主,便一定是相熟之人,看着转身没入人潮之中的少年她已经大概明白了,那人分明是易过容在此等她的。
她不在犹豫,进门上楼。
这临江楼其实是盛京之中极为有名的酒楼,她不理会小厮的问询,直接上到了三楼,直直朝着走廊尽头那一间写着‘天字’的屋子走去,刚走到一半,从旁里斜斜伸出来一只手,淬不及防的将她拉到了旁里的房间里。
楚云轻一怔,抬眼便见一抹红袍极为扎眼,接着,她就听到了那声最为让她心惊肉跳的称呼。
“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