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洞庭苦情
惟有旧时蹑飞鸾,独来折梅落湖边。
白发红面老人见那丑怪发掌,大吃一惊,情知那丑怪疯疯癫癫,生怕他将要做出什么怪事来,真要和自己拼个两败俱伤,自己虽然可以打败他,但最后自己却不免也会重伤修养大半年不可。
白发红面老人刚想到此节,那丑怪的掌风就已经劈面刮来。没想到那丑怪动作如此之快,当下立即凝神避掌,哪知那丑怪却把掌风拍向了那麻布口袋大球,呼呼几掌便把那麻布口袋大球击出了客栈。
白发红面老人大惊不已,刚才在对那麻布口袋大球拍掌的时候还隐隐觉得里面有内力反震,当下觉得自己儿子内功定然深厚无比,想是被那丑怪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给抓住了,当下越想越是生气,情急之中向那丑怪背心发出一掌,那丑怪在空中感受到掌风,立刻反手还来一掌,轰一声巨响,两人各被震退半步,那丑怪借这一推力把身体一卷,已变成圆球滚地而去。
白发红面老人受了这一掌耽搁,顿时便落后了十几丈,虽然武功比那丑怪稍微高出一筹,但轻功却逊了一大节,见那丑怪行事难以理解,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那丑怪是在搞什么鬼名堂,倒要看看他在弄什么玄虚,要把自己的儿子带到什么地方去?
当下白发红面老人也展开身形跟着追去。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小球推着一个大球滚动,后面远远跟随一人,如飞而奔。
两球一人如风而行,奔了一阵,便奔出了数十里之远,忽见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水域。水波摇曳,阳光照耀之下,极其明亮,纤尘不染,这块水域极其宽大,天空也仿佛在另一边与水相接,远处一座高山宛然于水的中央,如同大海里突然耸起的一座小岛。
原来这片巨大的水域却是洞庭湖,那湖中的高山正是岳阳君山,这里也正是梅凝与师父顾夕夕十二年之前在一起度过的故居。
梅凝在滚动的麻布口袋大球里就听出了这片洞庭湖水波激荡的声音,只觉这片水声已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在这里居住了十年,这片水声也不知聆听了多少遍?
想起十二年前与师父在这片湖上试练飞雨剑法时,那是多么的快活,而如今,自己再次来到这片湖上已是物是人非,万物如尘,之前的一切欢乐已经荡然无存,这时湖水虽美,但一个人来看却是何等的悲凉?
那丑怪走到湖边一看,见偌大的湖面如同一块没有磨过的镜子,光滑无比,却又深不可见,当下暗暗心惊,暗道:“岳阳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片湖呢?”踏步正准备走,忽听背后一人厉声喊道:“老癫子你把他还给我,你要带他到哪里去?”
那丑怪一听就知道是那白发红面老人的声音,顿时就发雷霆之怒,喝道:“你这个老癖子,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和猴儿,之前也就算了,现在猴儿都死了你还缠着不放,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白发红面老人急道:“你把他交给我,我以后就答应看得起你,如何?你若不交给我,就算你带到剑阁我也不要。”
那丑怪顿时怒道:“老癖子你言而无信,之前明明都说好了,现在又变样,你再耍我我就把猴儿的尸骨抛到湖水里去,猴儿死了我的愿望也完成不了,我也不想活了。”说着就要把背上麻布口袋大球抛出。
白发红面老人急忙说道:“他还没有死,你把他交给我,我帮他治伤,然后我们一起上剑阁怎么样?”
那丑怪喝道:“谁说他没有死?他中了我那一掌还有你那几十掌,就算石头也被你打成粉末,何况猴儿只是一身血肉之躯。”说着取下麻布口袋大球拍了拍,虽然还是胀得鼓鼓的,但却听不到任何呼吸的声音,那丑怪气得面红青紫,又喝道:“死老癖子,你现在看看猴儿死没死?这么拍他都没有反映,哼,你看不起我也就算了,还一直耍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发红面老人趁那丑怪发怒分神之际突然一爪抓出,瞬间就抓到那丑怪面门,一招即出,攻势连绵,看样子是要争夺那个麻布口袋大球。
那丑怪急忙翻身闪避了几招,却也被逼得手忙脚乱,那丑怪突然闪开一丈,喝道:“老癖子你非要逼我是不是?好吧!你就到湖里去捡猴儿的尸骨吧?”说完呼一脚就把那麻布口袋大球踢向湖心。
白发红面老人见此,大吃一惊,急忙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如箭射出,跃向空中去抓那麻布口袋大球。
那丑怪又怒喝道:“老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猴儿都死了你还要去打扰他,哼!我们都和猴儿死在这湖里算了,省得他一个人在这湖里寂寞。”
话音未落也飞起身形朝那麻布口袋大球飞去,人还未飞到就凌空拍出一掌,喝道:“老癖子接掌,我们都到湖里打去吧!你不会水还要来湖里抢猴儿,我看你要吃多少水才淹得死?”
掌风如同电射,急剧射向那白发红面老人的背心,白发老人反手一掌打出,轰一声震响,两聚掌风在空中相撞,震得四周激起水波。
那丑怪轻功极高,身法又灵活,虽然是后发却也在一瞬之间就和白发红面老人一起抢上了那麻布口袋大球。
两人站在那麻布口袋大球上面随着那麻布口袋大球滚滚前飞,那抹布口袋大球本就没有多大,又加上在翻滚前行,那丑怪一上得那麻布口袋大球就与白发红面老人一个对面,两人挨在一起,如同一人,之间只有几寸距离,那丑怪劈面就是一拳,直打得白发红面老人鼻血喷流。
白发红面老人大怒不已,也挥拳发掌,两人在那滚滚大球上噼噼啪啪一阵肉搏,瞬间交了几十招,接着砰一声震动,两人随着那麻布口袋大球一起落入湖中,震得水花四射飞溅。
那丑怪哈哈笑道:“老癖子你这回死定了,不会水还敢到这湖上来,你不是嫌命太长了么?”
白发红面老人气得七窍生烟,急忙变换身形好在大球上面站稳脚跟,但那丑怪却偏偏在这时逼得特别紧,暗暗惊道:“我自己不会水,若是落下了水去岂不是要被他笑话死,他若不救我,我岂不是要被活活淹死在这湖里面?”
那丑怪见机发掌,呼呼几掌向他胸膛击去,同时心里也暗暗好笑:“此时正是白发红面老人向自己求饶的时候,他看不起自己一大半辈子,这回也好出口恶气。”那丑怪心里越想越是得意,掌风也不断加强,两人身形交在一起,远远之见两个人在一个翻滚的大球上面巨斗,溅起团团水光。
那丑怪发了几掌,身形突然欺进,想要把那白发红面老人挤下水去,白发红面老人哪里不知他的意图,但那球直在水上翻滚不止,忽沉忽浮,连站立都成困难,更别说闪身去避让,白发红面老人心里暗暗着急,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来摆月兑那丑怪的纠缠,情急之中,望见这麻布口袋大球离湖岸越来越远,滚滚转向湖心,自己不识水性,看见茫茫碧波,心里就直发颤,脚踏在这滚滚布球上,如行刀尖,顿时就冒出满身冷汗来。
那丑怪身子一压,白发红面老人急忙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双脚死死定在麻布口袋大球表面,向后一个“凤点头”避过了这一压。
哪知丑怪右脚踏在麻布口袋边缘,用力一转,那麻布口袋大球突然如水轮般急速绕转起来,直滚起层层浪花,白发红面老人顿时身形摇晃,心急如焚,背上冷汗如雨。
那丑怪见此,哈哈笑道:“老癖子,感觉怎么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猴儿都死了,谁叫你去扰他尸骨?哼哼!猴儿虽是被我打死的,但全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想到梅凝无故被自己一手拍死,此间情由全是白发红面老人从中相逼,当下越想越怒,突然叫道:“老癖子下湖里去喂鱼吧!”
右脚勾住那麻布口袋上端接口处的绳索,但听一阵爆响,顿时真气弥漫湖面,两个人影从中射出。
那麻布口袋大球突然之间泻出真气来,直把白发红面老人和那丑怪震飞了出去。
两人顿时落入水中,梅凝所在的那个麻布口袋也漂浮在湖面上,随波起伏。
白发红面老人落入水中,连喝了几口冷水,像鸭子一样在水中扑扑地弹过不停,丑怪见此,又哈哈笑道:“老癖子不是内功深厚吗?怎么连水都打不过?刚才不是还在客栈里神气吗?现在却像个落汤鸡,怎么不神气了?”
那丑怪游到梅凝身边,一伸手便抓住了梅凝胳膊,直觉热气不断传来,丑怪大吃一惊,又用手模了模梅凝的胸口,心跳也迭起沉浮,丑怪顿时高兴得叫了起来,右掌抵住那麻布口袋上,运出真气,那麻布口袋瞬间又变成一个圆球鼓了起来,丑怪飞身踏上圆球,站在上面如同踩着车轮向湖岸滚去。
那丑怪上了岸急忙解开布袋放梅凝出来,只见梅凝已经昏迷,丑怪附在梅凝嘴上吹了几口气,见没有反应,大吃一惊,双掌抵在梅凝胸口运起玄功。不过一刻,梅凝渐渐有所知觉,微微睁开眼,却见一个丑怪全身滴水,却冒着腾腾热气,翻转着两只怪眼打量着自己,只听那丑怪道:“猴儿,原来你没有死啊?我以为你被我一掌拍死了呢!哈哈,那老癖子果然没有骗我。”
梅凝浑然不答,对着湖面茫然望去,直觉这片湖包藏了自己所有的回忆,十二年之前与师父顾夕夕泛舟在这洞庭湖上,一起试练飞雨剑法,一起对着西窗观望绵绵江潮,如今物事人非,宛若隔世,往日之柔情,尽皆沉默在了这片湖中。
梅凝的内心又开始剧痛,顷刻间又想起灵儿和雪儿来,直觉这两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也给自己莫大的痛苦,也给自己许多期望,但这种期望却遥遥无期。
灵儿莫名离去,雪儿也被逼迫嫁给金兀术,就连自己在北固山江边认的义妹完颜彩雁也不知去向,如今这世上已没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一时之间,梅凝厌世之心大起,二十二年来都被情所困,直到此刻都还无法释怀,在内心的无比剧痛下,梅凝觉得人生再无滋味,双眸盈泪,璨璨如星,似若销魂,内心凄痛无比,心里暗道:“我还在这世上干什么呢?浑浑噩噩了十二年还不够么?生在此处不如也死在此处。”突然扑通一声便投进了洞庭湖里,湖面上顿时便冒起一串串滚动的水花。
那丑怪哪里知道梅凝会投进洞庭湖里,当下大惊失色,叫道:“猴儿你怎么寻死觅活的?要死也不给我说一声。”
情急之中,那丑怪也呼一声跳进了湖中。
洞庭湖的水虽然清澈无比,但水深数十米,在岸上往下看却是一潭碧泓,水底下一点也看不透,那丑怪跳进湖中,在湖中一阵狂转,却不见梅凝的踪影,急忙冒出水面来,只见那丑怪一冒出头顿时就暴跳如雷,对着岸上就大声喝骂道:“是哪个狗东西敢抢我猴儿?还不给我放下?”
只见岸上一人背上托起那麻布口袋就踏步飞跑。
那丑怪身形还未串出水面就凌空拍出两掌,只见两条风柱呼一声电射而去,直撞向那人背心。
那人瞥见掌风击来,脚步盘绕,步法极其怪异,身形一闪,只见人影飘过,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是:“痛饮洞庭苦情水,云海天涯两杳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